五四六 同心離居(1 / 2)

行行 小羊毛 2156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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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上的血跡可以擦得很干凈,只留下一些語焉不詳的磨損,可同心結終究以身記下了關於那天的一切。刺刺的心劇烈收縮著——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緊握住,無法喘息。原來心還可以這么痛,比被那支勁弩透穿了心胸還要痛一萬倍,早已隨風消散了的血腥此時仿佛比那一天更濃烈——濃烈地將她籠罩在這間屋里,無法呼吸。

——他來過。他真的來過。他或許就在她此刻坐著的地方期待過她的出現。他用過她的傷葯。他用過她的針線。他的血灑在這里,變成了那個雪天奇怪的氣息。

——可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在身陷重圍的那一天——甚至那么一個瞬間——有多孤獨和絕望。她在與他一諾終身的時候信誓旦旦,說無論命運如何對他都會一同擔負,可他還是獨自一人,歷完了所有。

她捂住嘴,失聲痛哭。

可聲淚俱下又如何,心痛如絞又如何。那些已經發生了的,永遠都挽不回。

拓跋雨陪著她默然垂淚,說不出,心里空落落的是什么感覺。

「聽說那一天,他背著他師父,從風霆絕壁逃走。」她喃喃地說,「聽說要不是凌叔叔攔著我爹,他根本走不脫,後來也就不會……」

她住了口,沒有說下去。她不知道她應該期冀哪一種結局。她更不知道刺刺應該期待哪一種結局。如果刺刺的雙親能像她的雙親一樣劫後余生,她想,無論她最後決定放下哪一邊,選擇哪一邊,或許都能和自己一樣,尋得辦法釋然。可——從來就沒有如果。

除了這樣痛徹心扉的哭泣,她能夠做什么呢?拓跋雨想不到。無論刺刺在什么時候知道這一切,在之前,在現在,在以後,她好像都改變不了什么。也許——她的父親單疾泉,早已預想到了這樣的痛苦,所以即使身殞,也一定要這整個青龍谷,都將真相向她永遠隱瞞。

良久,刺刺勉強擦了一擦淚,輕聲道:「還有嗎?」

拓跋雨微怔:「刺刺姐姐……?」

「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刺刺低啞道。

拓跋雨下意識將手按住胸口,握了握拳:「我知道的……也很少。爹和娘,本就什么都不會與我說。」

聽刺刺不說話,拓跋雨看了她一眼,小聲:「刺刺姐姐,你……會原諒他嗎?」

刺刺抬起頭來,雙目一片空茫:「我原諒他?」

她惻然發笑,忽然聲嘶:「他會原諒我嗎?」

拓跋雨怔怔然看著她,說不出話。她看見她閉起雙眼,仿佛這樣可以關起心里所有的情緒,可淚還是從眼睫間滾落向她的鼻翼。

「為什么……要瞞著我?」她不知向這片黑暗中的誰人質問,「為什么明明已經願意告訴我那許多事,卻唯有這一件……一直到最後——還定要瞞著我!」

「刺刺姐姐……」拓跋雨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背僵冷,每一根手指都蜷得發緊。

她心里微苦:「刺刺姐姐,你想……聽聽我的心里話嗎?」

刺刺睜開眼睛,看著她。

「我能想到,我爹爹和你爹爹,一直以來,是怎么樣瞞著你的,就像從小,我爹和我娘,遇到任何事,也從來不告訴我一樣。」拓跋雨輕輕道,「前兩天,我在爹爹屋里發現一個匣子,里面放著好些信。頭面上的一封,外封上標著京里的印制——我一直聽人說起,說——禁軍來之前,爹收到過京里發來的戰書,我以為是這個,就打開來看,沒想到——卻是好幾個月前的信。」

她停頓了一下:「那信里大概的意思,是說想要在江湖上倚重青龍教,聽聞教主有女適嫁,想要……想要……結納交好。我不認得寫信的是誰,不過後來都說我們與朝中太子結了盟,想來即便不是太子,也是他指派的人物。只是這件事,幾個月了,我根本……從來不知道。」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我那天想了很久,這樣的事,他們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其實明白,他們一定是為了不讓我慌怕、難過,才什么都沒說。單伯伯對你的心定與我爹爹對我一樣——他一定是不想見你像現在這樣難過。雖然,我從小就羨慕單伯伯對你沒那么多管束,但——在這種時候,他其實和我爹一樣。」

她將刺刺的手握得緊了些:「刺刺姐姐,我不是想……想說誰對誰不對。對和錯,現在也沒什么意義。我雖然不懂得太多外面的事,但我娘與我說過,真正壓垮我們的從來就不是誰對誰錯,而是我們心里到底更在意什么,是那些……那些會叫我們生出沖動的事情。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好像——我明明已經知道,君黎公子原本真的是來提親的,明明已經知道,先動手的不是他,可是我看到爹被他傷成那個樣子,還是……還是只會恨他,不論情由。單伯伯一定也知道這個道理,知道——就算他把所有其他的一切,對的錯的,全都告訴你,都比不上——比不上叫你聽見君黎公子來了,比不上你與他見上一面。他終究是害怕,在你心里,君黎公子的一舉手一動彈,甚至一絲關於他的消息,都足以令你動搖,令你……痛苦,所以才……不肯告訴你。」

「為什么……就定要非此即彼?」刺刺身體發顫,「我不是……都已經回來了嗎?他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拓跋雨輕輕道:「刺刺姐姐,我……從小就是這樣,一切都聽爹和娘的,我都習慣了。但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樣。你見過的人,見過的谷外的世界,我只有那么一個下午,偶然鑽出去,才看見了那么一次,有時回想起來,都疑心……只是做了個夢,直到小朝帶回那個夜明珠,我才敢相信……那個下午,那個晚上,真的存在。我知道帶這些東西給你你定會難過,我不是為了叫你難過才來,我只是覺得,我們——我們整個青龍谷的人,沒有幾個曉得你和君黎公子到底有多好,也沒有幾個見過,你們在一起是什么樣。可我見過。就算只見過那一面,我也曉得……他對你是真的。刺刺姐姐,我……總是走不出這個青龍谷了,在我們這些人心里,君黎公子……恐怕永遠都要是個仇人了,可是……如果真的已經『非此即彼』,你總該自己選,不是選對錯,是選……你想去哪里。……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