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六 同心離居(2 / 2)

行行 小羊毛 2156 字 2022-09-17

「你覺得我……應該去找他?」刺刺喃喃失神。

拓跋雨沉默了一下:「你問我,我不知道。但是,不管你怎么決定,我都……站在你一邊。」

刺刺默然許久:「教主叔叔知道你來找我嗎?」

拓跋雨搖搖頭:「他才剛醒,怎么顧得上我。連我娘都沒空顧我。」

「你出來這么久,總會有人發現。你先回去吧。」刺刺輕聲道,「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拓跋雨似乎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見她握著那個同心結垂頭不動,右手再次握了握拳,悄悄放到胸口,咬了咬唇:「其實……還有……」

刺刺抬頭,拓跋雨正從懷里拿出一個裹得長方的小布包,「這些……也是我在爹爹那找到的,也……應該給你。」

刺刺伸手接過:「也是他的東西?」

拓跋雨垂開目光,「……算是……你的東西。」

她似乎有些盡力後的釋然:「那我先走了。將來……」

她沒有說將來怎樣,只是突然緘口,抬手揉了揉眼角,然後拾起桌上自己的綉袋,轉過身。

「你和教主叔叔說,我晚些會去看他。」刺刺輕輕道。

拓跋雨沒有敢看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離開了她的房間。

刺刺一層層揭開小布包,里面是十幾封顯然被拆看過的信件。她從最上面那個並不挺括的信封上辨認出夏琰的筆跡,絲微隱去的劇痛仿佛又從四方拉扯住她的心,淚一瞬時便涌回了眼眶。

她還以為,是他倦了自己的冷淡回應,所以不再來信。她一次次試著提筆要寫些什么卻總是找不到了與他的靈犀,揉皺了不知幾多才剛開了頭的信紙。可原來——在如此艱難地抵達了她的手心之前,他與她的每一個字,他想要與她傾訴的每一息相思,都落在了別處。這些信,她的教主叔叔應該看過吧,她的父親應該也看過。她心懷坦盪,從來並不懼誰窺探與他的種種,可——他們怎么可以,在那樣長的時間里,一直坐視甚至利用她與他的全部期冀、焦灼——和真心?

她打開信,一件一件,讀他幾個月前的悲喜。

「刺刺,昨日收到你的復信,實所喜慰。內城收信果然十分不便,也不知是有什么樣制續繁瑣,令得此信足足走了十七日才從你處到了我處。本應昨日就與你回信,可我那師父多半是有意為難,每日介凡事大小巨細皆要我過手,日夜無歇,到此刻方得片刻空閑,忙忙便來提筆。……」

「刺刺,前次與你去信,未敢向你提起,其實我早有計劃,過了冬月,想去青龍谷尋你,只不知你現今心情可有平復少許,肯否見我。我已央得凌大俠與我同往,此行絕無他意,一是,你我婚約從未廢止,此事要有個定說,免生蜚短流長,二是,我實想見你一面。……」

「刺刺,我師父這人當真叫人無話可說,他明知我與凌大俠已計劃妥當,竟定要我回絕了與他同去,若非凌大俠通情達理,並未見怪,我實尷尬至極。不過,你不消擔心,我與你保證,他確是因看重你我之事方有此舉,縱往日曾有過節,此次卻絕無敵意,亦必不攜半件兵刃。前次去信,仍未見復,我並無逼迫催促之意,只是心中不勝忐忑,倘是你心中仍有顧慮,或是另有打算,只管覆信告我。……」

「刺刺,今日竟給我等到單夫人來信,如此看來,你與我的回信,定是哪里走弄丟失了,害我這一月心神不定,還以為你們不願見我。有一事,我先頭一直沒與你說,其實鳳鳴與秋葵早已情意互許,我亦屬後知後覺,還是我師父告與我知,鳳鳴是想等你我婚約成締,再要向秋葵正提嫁娶。我今忽有個念頭——要不要,等一切都好起來,將來約個合宜日子,同他們一道辦了?……」

「刺刺,再過不多日便要出發,你怎還沒有消息與我?雖則我已得了你父母之邀,可你也理理我又如何,也省得我這四更天了,翻來覆去又睡不著。今日方赴了平公子的婚筵,雖因由種種,你們未得赴席,卻也有好消息,他已得聖諭允准,不日便可借我訪青龍谷之機,也同往盤桓數日省親。雖是好事,到時你卻別見了他,只顧與他敘舊?……」

「刺刺,刺刺,刺刺,快三個月了,我終是要見到你了。這一封信總要在你見了我之後才到,寫了也是無用,可不寫越發憋悶,只因我——心里竟有點慌——這都過了多少個十七日,怎么你就一個字也沒有來?你該不是——仍在生我的氣?你定不會的。縱然還在生氣,你也不會故意不理會我……還好我最多也只要再忍兩天,等見了當面,你不要躲我,亦不要語焉不詳可好,就連你父母和我師父,都已允了呀……」

刺刺已經看不清那信上的字。她松開手,淚水淹沒她的雙目,涕泗湮塞住她的呼吸,心痛沖囂出來,如巨大的耳鳴縈繞著她。她向著不知何處伸出手去,可是,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抓不到。

——一切都錯過了。

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一直放任自己有意不去關心他的消息,甚至逃避去細思那些異樣的直覺,她不會直到今天,才從拓跋雨——那個分明應是整個青龍谷消息最閉塞的人那里,得到了真相。

她在窒溺般的絕望里幾乎喘不過氣,可便在此時,她的手摸到那疊信最下面一個小小的信封——她已經沒有了繼續讀下去的力氣,可觸覺還是令她發現這信封與前面那些質地不大一樣。她閉目強抑著自己,許久後才能稍許平靜地睜開雙目——叫人意外的是,這一封信的封泥還在,好像還沒有被拆過。她撫平信封,模模糊糊地看見面上的字——是她的名址,可——似乎不是他的字跡。

信大概是新近寄來的,雖然不是來自夏琰,也照舊被扣了下來,只是自谷中出事,便再沒有一個能做主的人來拆看它了。刺刺強打精神,用力擦過眼淚,翻過背面,只見壓著封口騎縫寫著幾個淡淡小字:

「臘月廿六。秋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