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報國:督戰官不敢攔;善良總被利用(2 / 2)

但隨後越來越糟,給他們送援兵、火葯、武器的英美軍艦消失不見了,而太平軍的火力越來越厲害。

綠營兄弟們沒見多少陣亡,但傷兵越來越多。

今天,是倍加血腥的一天。

廣州城下的長毛軍旗好像連成了一條線,任何時候都沒見過這么多軍旗同時出現過。

而梯子上的長毛好像吃了葯一般,不要命的往上爬。

已經吃綠營耗子都不吃的伙食一個月的李明昌明顯瘦了,卻越發彪悍了,他接連打死三個逆賊,用槍托砸下梯子兩個,就如同一頭憤怒的瘦虎竄在城頭。

當李明昌大吼著用槍管捅瞎一個逆賊的眼珠,看著他摔向遙遠的城下地面時候,有個聲音在叫他:「明昌!明昌!明昌!」

李明昌扭頭一看,卻是平日和自己相善的綠營老兵張阿炳,身為藤牌手的他正痛苦的萎縮在城垛下,朝自己大叫。

「老炳,你怎么了?」沒時間給自己火槍裝彈葯,李明昌扔下槍,一個健步躍到這老頭身邊扶起了他。

綠營藤牌手張阿炳已經51歲了,兒子有三個,孫子有五個!

一頭花白的頭發昭示著這老兵的柔弱,而且他在綠營里對李明昌很好的一個兵,李明昌尊敬他就好像自己大哥一樣。

「明昌老弟,我崴腳了,動不了,你送我去傷兵營!」張阿炳看著明昌顫巍巍的說道,語調卻是不容置疑的。

看了看城牆外面螞蟻一般蟻附而來的敵軍,李明昌在救人和殺敵之間猶豫了。

「快點!我要死了!」不由分說,老張一手摟住了李明昌脖子,身子一挺站了起來,跳著向城下方向跳去,不由分說的帶著李明昌前行。

「站住!你們干什么去?!」一個督戰的管帶就在下城的台階中間氣勢洶洶的擋住了兩人,他的任務就是阻止逃兵,如果有逃兵,他將殺無赦。

李明昌看著這英姿勃發的軍官,被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抱著他的老張已經大聲說了:「秦管帶,這位就是布商周老板的侄兒李明昌!我受傷了,他扶我下來!是不是,明昌弟弟?」

那管帶和李明昌同時大愣,後者是沒想到自己什么也說過,這個老兵怎么知道自己的底細?

前者愣了一下,看向李明昌,露了個復雜的眼神,說道:「你就是周老爺的侄子李明昌啊?」一猶豫,然後一揮手,叫道:「過去吧!快去快回!」

把老張扶到傷兵營一群鬼哭狼嚎的傷兵中間,李明昌很疑惑的看了看閉目不言的老張,猶豫了片刻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叔父的侄兒?」

但老張大聲呻吟起來,把手里的藤牌和長刀遞給李明昌道:「我要疼死了,明昌你去殺敵吧!」

帶著滿腹的驚疑,李明昌匆匆返回了城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傷兵營就炸開了鍋,無數人大聲罵老張:「老張,你瑪勒格碧老油條,你身上都沒見血,你怎么下來的?」

「老子認識布商周老板的侄子,周老板知道是誰不?那是佛山首富!周老板為了這個侄子,各個頭目都喂飽了,他扶我下來誰敢攔?!你們不認識他怨誰?老子知道李明昌那個傻逼的底細還是兩兩鴉片煙換來的!」老張得意的一笑,接著大吼道:「郎中你瑪勒格碧的,老子是傷兵!拿鴉片來!」

手拿藤牌和長刀經過看著他合不攏嘴的督戰官身邊,後者認為這上面打過招呼的貴人不會再回來,李明昌沒空理這些詭異的事情,一上城頭他就投入了激戰——城頭上戰局已經危險萬分,各個城垛幾乎都有裹著頭巾的長毛露出頭來。

不由分說,李明昌右手一刀剁中一個頭巾,在耳邊的慘叫中,他伸開左臂,然後用藤牌狠狠的朝左邊一個爬上來的長毛砸了過去。

咬牙切齒的搏命中,本來不會看清對方的面目,但李明昌特意的朝這個長毛看了一眼。

這一眼是因為這個長毛很特別。

就在他砍殺右邊長毛的瞬間,李明昌扭身看見了身邊的友軍慘叫著飛到了他身邊空中,臉上已經變成了一個血洞,而城牆下升起的一小朵白霧中,一個奇形怪狀的兵器出現了他視野中,又短又窄的一截白色刀子下面連著一根木頭管子,接著一個包著紅頭巾的人沖散了煙霧進入了李明昌的視野。

幾乎閃電般的思考,李明昌就知道這是火槍上套著的刀,剛才就是這武器射殺了自己同袍,這種武器他只聽說過,沒有見過,但是敵人拿什么都一樣。

李明昌怒吼著順勢一個藤牌撂過去,砸中了這拿刺刀火槍家伙的腦門,在此之前對視了一眼,然後李明昌陷入的是巨大的仇恨和後悔!

那家伙正是屠殺他們一家的佃戶陳寶強!

冤家路窄!

竟然在這廣州城牆磚垛之間見面了!

而李明昌給陳寶強的竟然只是一個藤牌,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家伙滾下梯子,在滿是逆賊的梯子上的中間拉住了扶梯,穩住了身體!

為什么自己拿藤牌?!為什么自己不拿火槍?一發了賬這家伙!

李明昌凝視下面長長梯子上的陳寶強,紅了眼他幾乎無法思考,能上刺刀的短火槍子彈掠過他的鬢角他也完全無視了,有的只是血海深仇的後悔。

就在這時,一串尖銳的呼嘯好像一只鳥那樣掠過自己頭頂,身後傳來一身驚天動地的轟鳴。

身後隨後傳來的就是撕心裂肺的慘叫。

被巨響和慘叫震驚的李明昌退了幾步,朝身後城牆下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剛剛還進入過的傷兵營那個巨大的院子已經成了一個火海,不知多少渾身是火的傷兵慘叫著跑出來或者爬出來。

接著又是一串尖銳呼嘯,李明昌眼睜睜的看著這呼嘯躍過高高的城牆,落到地上,爆炸之後,頓時又是一片火海,一個在城牆下的綠營管帶連人帶馬渾身著火,一人一馬瘋狂的亂竄,慘叫聲慘不忍聞。

「這是什么東西?」李明昌嘴巴都合不上了,他知道這必然是長毛發射過來的炮彈,但這樣一著地就一片火海的東西簡直聞所未聞過。

後方不停被越過城牆的燃燒彈攻擊,廣州城里的八旗綠營兵一片混亂,人人肝膽欲裂。

「混蛋!給我好好守城啊!」城牆督戰的一個將軍抽出了長劍,眼睛卻瞅著身後的火海,哆哆嗦嗦的大吼著。

「福將軍!西城長毛炸破了城門!劉將軍請您增援啊!」一個滿臉黑道的清兵在烈火中滾鞍下馬,瘋狂的叫著跪倒在城牆上的這位正大吼的悍將腳下。

「西北長毛炸塌城牆了!福將軍……….」話音未落,又有一個傳令兵瘋了一般沖進了火里,在城牆下就大叫起來。

「福將軍,北面越秀山炮台失陷!葉大人命你立刻前往增援!」還沒完,第三匹馬又沖進城下烈火中。

「我****!」這將軍罵出一串的臟話,他蹲了下來,就在城牆下蹲了下來,就在填著滿滿士兵的城牆上蹲了下來,他用手死死的摁著太陽穴,好久之後,他站了起來,跑了幾步,往自己這邊城牆下對那些瘋狂的長毛看了一眼,然後他大聲吼道:「長毛馬上就完蛋!你們給我聽好,給我狠狠打!」

說罷在一群兵的注視中,帶著一群管帶和親信匆匆下了城牆,躲開一發燃燒彈,俯在馬鞍上急吼吼的朝南邊跑去。

「操他媽的,南邊是大海啊!將軍自己都跑了!」在槍炮聲之中,突然。一個士兵聲嘶力竭的大吼起來。

「瑪勒格碧的!這群狗日的!」一個肚子中彈的傷兵因為通不過督戰官的關卡只能躺在自己同袍身後等死,他捂著肚子,艱難的爬到城里面的牆邊,對著城下面落荒而逃的將軍憤怒射出火槍的子彈。

這槍是守軍對著城內軍官發射的!

這代表著西城防御的全部潰散。

隨著這聲爆響後的煙霧,所有清兵臉都綠了,大吼著:「跑啊」,轉瞬間,不知多少人通過炙熱的火焰朝城內逃去。

「你們怎么了!殺敵啊!」李明昌沒有逃,他大吼著,用他向一起住的清兵大吼那樣,跺著腳讓他們回來。

但現在誰管他?

守軍潰敗的廣州西城,長毛紛紛跳入城牆,用火槍或者白刃肆無忌憚射殺、砍殺著清兵,幾乎人人都是背部受創倒下的,但這群清兵無人回頭,哪怕像兔子一樣被在身後宰殺也一樣。

清兵完蛋了。

「你媽的!」李明昌扔了藤牌,操著刀就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長毛撲了過去。

但一只有力的手把李明昌拉個圈,李明昌血紅的眼睛瞪大一看,卻是剛剛遇到的督戰官。

「跟我來!」督戰官一邊說,一邊死拉著李明昌下了城牆,一邊把自己官帽扔進了火里。

在背後城牆上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中,督戰官把李明昌扶上了一匹戰馬,自己脫了官袍了,不顧馬的呻吟也騎了上來,在李明昌耳邊大吼道:「去你叔父家!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