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大宋制造局:不貪他是傻逼(2 / 2)

朱清正立刻就明白了,他沒有吭聲,而是咬著牙站起來,在魂不附體地大哥面前踱了幾步,才轉頭慢慢說道:「大哥,如果有兄弟貪污天地會堂口公帑,按江湖規矩,應該怎么樣?」

佛山堂口規矩:三刀六洞!

陳開渾身一震,「白頭啊。你不能這么對我!我就這一個兒子!他年紀小!不懂事!現在我只有他一個寶貝兒子,大哥我錯了。」

「國有國法,堂有堂規。讓陛下去審吧,阿榮要是沒做什么,他不會有事。」朱清正嘆了口氣。

「你?」陳開瞪著朱清正說不出話來,然後嘆了口氣。說道:「我明白了。」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聲蒸汽機汽笛般的尖嘯,陳開老婆哭著箭一般地沖了進來。

「老公,白頭幫忙嗎?」陳開老婆一下跪在老公腳下,眼睛卻看向羞愧轉身的朱清正後背。

陳開哽咽的說道:「國有國法,堂有堂規。」接著他大吼一聲,在眼淚橫飛中咬牙切齒道:「陳其榮這個小畜生!他死了更好,我沒教好他!」

「白頭啊,你得幫你侄子出頭啊!」陳開老婆猛地抱住了朱清正地腿。她哭著說道:「小弟啊,你哥哥被清妖殺了,你一個人在佛山無依無靠,是我們家老陳當爹當兄長一樣提攜你,你當年砸賭場,被佛山溪口堂的人拿住,你大哥匕首自穿掌心贖回了你!我這個婆娘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沒有你陳大哥,沒有你今天啊!」

「滾你的你這個臭婆娘,男人說話,有人插嘴的份嗎?!」陳開氣得破口大罵,還一腳踹上了老婆的肩膀。

但這個女人為了自己兒子,爆發出驚人地力量,她牢牢的抱住朱清正雙腿,搖了搖,竟然沒倒在地上。她繼續哭著說道:「白頭,你參加長毛,我和你大哥給你籌的路費,給你求衙門朋友開得路上通行保函!你53年回來。你大哥二話不說,提著腦袋跟你一起造反,攻廣州的時候,你侄子拎著大刀跟在你身邊?打下廣州來,你家皇帝說抽鴉片的不讓做大官當大將,想讓你大哥不去朝廷,可你大哥沒鴉片癮啊!那天是不是你來勸你大哥看開點,能發財比當官更實在!現在你大哥也沒發財啊,就開著個小錢庄。看看人家東莞何六。看看鴉片張,看看何博。看看關巨,看看你手下剛升起來的李文茂!不是大官就是巨富,這些人都是咱們天地會的,以前江湖地位哪里比得上你大哥!你大哥才是天地會大起義的首倡啊!沒有他,陛下能拿下廣州來嗎?現在,你大哥說過什么了?現在我們就是想求你保住這個侄子,小弟啊!」

「嫂子。」朱清正轉過身來,扶起地上的女人,已經是淚流滿面,他說道:「我對不起嫂子和大哥,我錯了,我現在就去給侄子找人。」

「兄弟,大哥給你跪下了!」陳開噗通一聲跪地磕頭。

「別這樣!大哥!」朱清正扶起了陳開夫妻倆,問道:「那個,阿榮倒底干了點什么?」

陳開說道:「那個制造局剛開始起來,阿榮就算明目張膽地拿能多少?他最多拿了幾萬兩吧,還很多分給那些敗類朋友了。」

「幾萬兩?」朱清正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個是宣教司出手的?」

「是啊是啊,我在那個治安局的朋友,就是以前佛山的癩子李,他通知我的。宣教司干嘛的?」陳開問道。

「宣教司不應該管這事啊,應該是齊雲山管貪污的事情。」朱清正皺了眉頭,說道:「我馬上去找些人問問情況,然後立刻去皇宮,大哥你們先回家等下消息吧。」

「不,弟弟,你去替我說情,我也去找找別地天地會的兄弟,一起說情。」陳開夫婦急急的告辭了。

朱清正和他們兩個一起出門,直接去了原來總督府,但卻沒有先去趙闊盤踞的後院,他前院下了馬車,朝西邊走去。

原總督府前院就是朝廷官員辦公的地方,除了遍地跑的官員和仆役,還有不少的洋人在各個院子里走動辦事,朱清正要去的地方是里面一個偏僻的院子,這里地人很少穿得像別的院子里那么光鮮,大部分進進出出的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好像一群下人忙碌地伙房----因為這里是宣教司的地盤,到處是執行秘密任務地特工。

「胡潛老弟呢?」朱清正在小客廳里一坐,問道。

「吆,長江大帥來了。真是稀客啊。」胡潛很快就跑過來了,兩人在太平軍里的資歷、出身都相似,都是被趙闊在太平軍提拔起來,參軍前都是天地會堂主一級的人物,只不過一個在佛山,一個在潮州;一個作戰。一個搞情報。

「聽說你們宣教司去大宋制造局抓人了,我大哥的兒子陳其榮也被你們羈押了,我來問問怎么回事?」朱清正知道趙闊手很快,他晚點說不定只能隔著木籠子看侄子首級了,所以他開門見山,想問清楚情況,求情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亂求啊,而且是要和皇帝求情。

「哦,制造局的任務啊。」胡潛眨了眨眼。笑道:「陳開消息真快,我們的人剛回來,你這座大神就被他請到了。」

「陳開和我地關系你清楚。」朱清正笑了笑:「我真不知道,你們都是對外作戰,制造局也不會有清妖和海盜,現在你們也管這種事了?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這個案件是為了什么?」胡潛問道。

「去陛下那里給大哥地兒子求情。」朱清正嘆了口氣。

「來摸底啊。」胡潛攤開手,笑了。然後接著一揮手說道:「等著,這事小猴子負責,我去給你問問下邊他回來沒有。」

沒一會,扎著辮子地趙影和胡潛一起進來了,「白頭大哥,您來了啊。」小猴子趕緊給這個軍內大帥打招呼。

朱清正笑道:「你怎么還扎著辮子呢?」

「沒時間,我剛回來海京。」趙影呵呵一笑。

知道這家伙指不定又去香港或者澳門指揮槍殺海盜去了,朱清正點了點頭,問道:「制造局的事怎么回事?陳其榮干什么了?為什么你們管這事了?這屬於官員貪腐案件吧?」

「西洋槍炮生產是關系到大宋安全地。現在這事也歸我們管,當然我們沒有治安局那種報案室的。」胡潛解釋道。

「白頭大哥,您問陳其榮案件是想做什么?那是機密。」小猴子看著朱清正微微一笑:「當然,如果你有聖旨或者宦宰相的批示。也行。」

朱清正還沒說話,那邊胡潛卻笑了,他一揮手:「白頭要去皇帝那里求情,告訴他大體情況吧。」

「陳其榮嘛,貪污了一筆,任人唯親受賄了一筆,采購各種辦公設備和原材料受賄了一筆,偽造藝官名冊吃空餉,這是一筆。還挪用制造局資金給他自己的酒樓。這又是一筆。」趙影笑道。

「制造局本身剛起來,而且我知道最花錢的設備和原料。除了工人之外,都是靠進口地,他這些貪污的錢應該不多,我想他們家肯定能補上這虧空。」朱清正說道。

「這可不是關鍵。」胡潛笑了:「陛下要弄他,也不是看著這幾萬兩。」

「那是為什么?」朱清正問道。

趙影冷冷的說道:「無能低效。」

「無能低效?」朱清正愣了,第一次聽說庸官是被干掉的關鍵理由。

趙影繼續說道:「制造局產量只有西方同等設備情況下的十分之一,而且質量極其低劣,拿他們仿制的米尼式步槍來說,有6成根本就是廢品,有3成是達不到西方同樣步槍標准的,人家地能射900米,他們造的撐死能射500米,而且准頭比鳥槍都差;只有1成勉勉強強的是合格的。」

「按這么造下來,我們自己仿制西洋槍的成本,比從法國那邊跨海運過來的零售價都貴,而且質量低劣之極,他們專門把好好的鋼鐵木材造成一堆垃圾。」趙影說到這里停口了,說道:「大體就是這個情況,細節您不要問了,案子沒審完呢。」

「也許是我們的人剛開始跟外國人學,手藝還不行?」朱清正小心的問道。

趙影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你知道陛下怎么說嗎?」

「不知道。」朱清正瞪大了眼睛。

趙影伸開手說道:「在制造局,有一道工序,半年前是5個學徒干活,10個藝官拿餉;現在是14個學徒干這道工序,70人拿餉。其中包括:20個藝官,2個不上班地學徒,16個根本不存在的學徒。陛下說,制造局再玩下去,他也許都能托個熟人去白拿工資了。」

「陳其榮是死罪嗎?」朱清正愣了好久,才緩緩的問道。

「不知道。」趙影和胡潛彼此看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小猴子,謝謝你了。我能不能和你長官談談?」朱清正對小猴子很客氣,對方馬上識趣地告辭出去了。

「胡兄弟,我們都是天地會的,陳開大哥你也認識,而且不是現在認識,10年前、20年前,你應該就知道他。」朱清正說道。

「沒錯,佛山陳開大哥江湖鼎鼎大名。」胡潛盯著朱清正笑了。他在等後者的後話,他知道他想說什么。

「現在我大哥兒子出事了,我們以前都是天地會的,念點江湖情義,你能不能也替陳開大哥在陛下面前求求情?」朱清正哀求道,宣教司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朱清正知道眼前的胡潛到底有多么巨大地能量,除了十字軍和日月軍,宣教司本身就是不亞於前兩者的第三只力量。

「陳開讓你來求我?」胡潛停了下,然後指著自己胸口說:「天地會的兄弟?」

「沒有,他不是很知道你,但是他現在在外面四處找有份量說話地兄弟呢。我估計皇家運輸地何博肯定也會來求情,他以前也是佛山堂口的。」朱清正死命地想多拉一份力量保住自己侄子。

胡潛以他那種絕對沒有表情的目光,看了看朱清正,然後正色說道:「我很想救天地會兄弟。我也敬重陳開大哥。但是正因為我想幫侄子一個忙,所以我不會去求陛下,我希望你馬上通知陳開,別讓他再找天地會的兄弟了。白頭大哥。你自己地面子就夠大了,多了反而不妙。」

「你什么意思?」朱清正愣了下。

胡潛先扭頭看了看四周,舔了舔嘴唇,對朱清正小聲道:「為了陳開的兒子,你們想用天地會勢力逼迫陛下?」

一句話,立刻讓朱清正目瞪口呆,然後冷汗汩汩而下。胡潛知道朱清正明白自己的意思,他繼續說道:「天地會兄弟其實在朝廷里高層並不多,我們也不談江湖義氣。我們都信仰上帝。我們都在為陛下做事,但如果我們串連起來。不僅是陳開全家要完蛋,我們也………」

說到這,他笑了笑:「其實陳開也沒什么危險,你不見陛下也沒有抄他家的意思嗎?讓他在外面亂跑亂找人。」

這句好似有所指又好像沒所指的話,讓朱清正一顆心狂跳不停。

「說不定沒事的人,生生被求情求死掉。你面子夠大了,而且你和陳開情同兄弟和父子,我們都知道,陛下也知道,你去好好說說,說不定沒事。制造局還沒起來呢,而且侄子身份乃是官商,身份模糊,論官就是個死!但論商,可活!」

「多謝!多謝兄弟!」朱清正站起來,真心實意的感激著胡潛。

在告辭出門後,朱清正又轉回來了,他問胡潛道:「你們什么時候在查制造局地?」

胡潛想了一下,微笑起來:「從它成立那一天就開始了。」

最後這個問題讓朱清正徹底死了心----趙闊早就盯上陳其榮了,他從來就沒有信任過這個麻友的兒子,只是現在才出手而已!

進到後院的皇宮,在趙闊的辦公桌前,這個皇帝好像沒有因為這件大丑聞而有什么情緒波動,以萬年不變的姿勢,敞開袍子,腳搭在桌子上,哼著小曲看著文件。

「陛下!我來是為陳開兒子求情的!但我沒指望他能逃避國法,然而我必須得求陛下網開一面。」朱清正見到趙闊,二話不說,深深鞠著躬說道。

「你知道陳其榮干嘛了吧?」趙闊眼皮挑了挑朱清正,繼續翻看著手里的文件。

「他貪污、受賄、挪用!他罪該萬死!陛下明見萬里,早就預見一切了。」朱清正咬著牙說道。

趙闊一撇嘴,說道:「我明見什么了?他不貪他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