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熱情的湘軍西學會和咆哮男(2 / 2)

這時候,主座的陳元猛地一敲桌子,吼道:「什么偽宋?那些短毛賊有什么好怕的?!老子當年和左大人深入長毛淪陷區廣州,一路用少林童子功手刃百十個短毛賊,連長毛皇帝趙闊見了我都滿地亂滾,他們就是個屁!」

「什么?您也去過廣州?見過那趙闊?」容閎倒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滿清官員竟然也深入過廣州。這驚異讓滿桌子的官員十分滿意,七嘴八舌的朝容閎說著陳元大人當年多么英勇。勇探龍潭虎,要不然怎么年紀輕輕就坐到這種高位上。

陳元得意洋洋的親自給容閎說道:「當年,我和左大人深入虎,在總督府附近的花園遇到長毛頭子趙子微視察,這家伙也是橫慣了,竟然喬裝後魚服出現在洋人花園里,我們三人和他們狹路相逢,當時,我滿腦子只有咸豐大帝那溫暖的笑容,看到這匪徒我怒不可遏,當即掏槍便打,一手一支左輪,左右開弓,你也知道廣州軍火奸商到處都是,他們不禁軍火,和長毛精銳血戰竟日,打死地長毛屍橫遍地,奈何長毛頭子趙闊命大,兩個侍衛連續跳起來擋住他,我左一槍打在個侍衛胸口,我右一槍削掉第二個侍衛天靈蓋,第三槍,長毛頭子趴在地上了。這時候長毛大部隊到達,我和左大人邊戰邊走,第二天我們就逃到香港坐船來上海了。媽的,要是那家伙不是有兩個喪心病狂的死士,我就手刃長毛頭子了!哼!」

聽著這番精彩之極的講述,容閎手指頭差點讓雪茄燒了,「這是真是假啊!為啥我不知道啊!」

「真的!陳大人就靠這次偵察立了大功啊!」桌子上其他官員紛紛捶胸頓足的叫道,接著紛紛起立:「來,我給我哥敬一杯。」

「大哥,咱們是老鄉,為啥我就不如你厲害呢?」

「弟弟,老兄倚老賣老,你小子手上功夫好、床上功夫也好!媽的,老兄的酒你得喝!」

酒喝不少了,滿清官員也不再像開始時候憑身份互相客氣了,而是開始稱兄道弟了。

滿臉笑容的陳元喝得卻是在場地位最低地一個小官的酒,那是個和陳元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舉著酒杯走到陳元面前,噗通一下跪下,高舉酒杯過頭,叫道:「陳大人!今天下官看到您,就好像看到我爹爹,他武功精湛,俠義心腸。忠君愛國!然而我和父親相隔遙遠,所謂上司比爹都親,今天下官就把您當成我的親爹爹了,兒子的酒您一定要喝!」

「好好好!你爹爹我不敢當,但沖你這一跪!我喝了!」興高采烈的陳元接過小王的酒杯,仰頭干了。

「小王。必然很快高升,雖然他就是個農民出身,進來這湘軍上海西學會沒有後台,但這小子懂事。」楊坊在容閎耳邊解釋道。

但那邊中年人陳蘭彬看著年紀輕輕的陳元得意忘形地喝酒,他恨恨地一口把杯中地酒干了,心里卻痛罵:「馬屁精!鬼信你敢射擊長毛皇帝!不是左宗棠那只落水狗又爬上來了,容得你在西學會囂張嗎?什么世道?!老子堂堂翰林竟然讓你一個丘八呼來喝去!」

不過雖然他咬牙切齒,但臉上卻笑道:「陳大人啊,是不是缺點什么啊?」陳元一愣。猛地一拍腦袋,說道:「看我這腦子!上姑娘!」

很快酒樓雅間里進來一群妖嬈地歌女,開始吼著嗓子唱了起來。唱了一會,又坐在客人中間勸起酒來。

「小蘭,小芳、小樓,這位是正主哦!」陳元指著容閎,笑嘻嘻的稱呼著美女地小名,看來對她們異常熟悉。

立刻容閎被一群美女包圍了,他尷尬的推辭著美女的騷擾,把塞進自己嘴里的四根點燃的雪茄依次拔了出來。

「容老弟,果然是讀書人。臉紅了啊!」陳蘭彬大笑道,頓時滿酒桌的官員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陳元拍著胸脯對容閎說道:「弟弟,你趕緊給左大人和曾大人寫信,我給你轉達,哥哥我保證你,只要你給湘軍組建了洋槍隊和工廠,到了長沙吃香的喝辣的,我們長沙妹子比上海小妞漂亮多了!你想要幾個要幾個!任你挑!」

「容弟。寶順洋行董事斯賓遜先生是我老友,他給我推薦你,我給你推薦湘軍,他的眼光不會錯地,你趕緊寫,讓陳大人給你轉達。以後當了官,飛黃騰達,別忘了我和你陳大哥就行了。」楊坊笑道。

容閎才知道現在說到正事啊,但他正被好幾個歌女纏著。滿臉通紅。哪有腦筋想什么湘軍不湘軍的啊!更何況兩個不請自來地大哥了。

「洋人那套厲害!但咱們祖宗那套不能丟!哎,總算找到我弟弟這種中西貫通的人才了。西學為用,中學為體!曾國藩大人說的真是經典!我都在上海呆了多久才遇到?肚子都長褶子了!」陳元大笑著撩開衣服給大家看他鼓起來的大肚子:「我算不辱使命啊!」說著一拍容閎的肩膀,大叫道:「哥哥我命令你今晚就寫!立刻寫!來,大家為了我這個美國人弟弟干一杯!為了西學為用,中學為體干一杯!為了大清的萬世江山干一杯!」

但大家酒杯還沒碰到一起,門發出一聲破碎的巨響,酒席上所有人都朝門口看去,酒桌下的狗也站起來朝著門口狂吠起來,只見雅間的木門扭曲著朝一邊無力地歪去,木板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在這破碎之中,走進來是兩個洋人,不折不扣的洋人。

走在後面的那個洋人叼著半截雪茄,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著屋里的官員,他褐色頭發,個頭很高,皮膚雪白,嘴角帶著嘲笑般時刻朝上抿著

而走在前面的一個身材很矮,和平常中國人差不多高,但那吃肉養出來的肌肉鼓脹在手臂和腿上,一團團的肌肉上血管霍霍的跳著,好像隨時都會爆炸掉,身材好似一個會走路地被繩子勒著的方形炸葯包,而那披散在脖頸上的金發好像獅子的鬃毛一般,在風里飄散,大嘴巴猙獰的閉著,一雙藍眼珠散發著凶光,一進屋就帶著一團爆裂殺氣。

一時間,這酒宴上靜寂無聲,連歌女怪異的嚎叫都不由自主的停掉了,大家都看著這兩個洋人,那兩人也在打量著他們。

「楊坊!」那金發洋人猛地握緊拳頭,張大嘴巴瞪大眼睛,膝蓋微曲,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嚎叫,容閎感覺就是捂住耳朵,這嚎叫簡直要沖倒自己。撕裂屋頂。

在這撕心裂肺的嚎叫中,滿屋子地中國人渾身一震,但後面地高個洋人卻冷冷一笑,殊不以為意。

這時候,容閎身邊的胖子楊坊驚恐地摁著胸口,繞過滿桌子的人。幾乎是跑著到了這金發獅子地面前,滿臉冷汗的說道:「姑爺,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為什么我的軍餉還沒到?!!!!!!」那金發獅子怒視著和他一般高的楊坊,鼻子都擠成一團了發出大吼,容閎怯怯的產生了幻覺——楊坊的辮子都被這吼聲吹得飄了起來。

「馬上到!馬上到!這不還得核計李三發那會計地賬目嘛。」楊坊哆哆嗦嗦的說道。

「wht?」金發獅子一瞪眼,接著吼道:「我的士兵在流血!你居然還要核計賬目?」「再等三天!三……」楊坊膽戰心驚的叫道。

但迎接他的是獅子的咆哮:「三天?!!!!!!!去死吧!我的士兵流血就需要軍餉!為什么要三天!你們這些該死的滿清痞子和韃靼官員(洋人稱呼滿清官員)!!!!!你知道不知道我們在遭受叛軍地猛攻?我們在保護江浙!我們在保衛上海!我覺的我憤怒得都要窒息了!我都要窒息了懂不懂?!!!!!!」

「華爾先生,我不知道您要窒息了,但您如果不松手,您老丈人要窒息了!」陳元膽戰心驚的跑到兩人中間。伸手去拉那雙長滿毛地大粗胳膊。

這雙堅實的手臂正掐著楊坊的脖子,玩命的搖著,後者已經兩眼翻白。就差口吐白沫了。

「滾開!」華爾一把把這個游擊推了個驢打滾,在桌子下狗的狂吠中,他單手掐住楊坊的脖子,滿臉猙獰的吼道:「軍餉什么時候能到?!!!!!」

就在這時,旁邊的小王扶起他干爹,朝著華爾吼道:「趕緊放開楊大人!這里都是官….」

話音未落,那雙藍色眼睛閃著凶光立刻盯住了他,接著就是一拳打在農民子弟小王的臉上,頓時這孩子飛了出去。

「你他媽地瘋了!我是衙門的!下面就是官衙。我立刻就把你…….」一個官員驚恐的跳起來打抱不平,實在沒想到上海居然有這么喪心病狂的洋人。

「wht?!我簡直要窒息了!」華爾嚎叫一聲,扔脫了老丈人,兩手扯開自己胸前洋裝,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接著轉身朝這個官員撲來,再一拳,把這個衙門中人打進了嚎叫著四處亂逃的歌女群里。

接著華爾又揪住第三個官員,他的拳頭就在這滿清官員的眼前晃著。大吼:「你是什么人?衙門地人?還是吳健彰的人?」

「我?」那官員魂不附體,今天不過是來吃湘軍的免費晚餐的,誰想遇到這個殺神,他滿臉流汗,渾身發抖,顫抖著說道:「我是過路的…….」

「滾!」華爾把那「過路的」扔到座位上,掃了一眼滿座魂不附體的官員們,又撲回老丈人摔倒的地方,單手掐著脖子把他提了起來。後者因為剛才華爾窒息而正劇烈咳嗽呢。現在又被提了起來,面前是他女婿恐怖的大眼睛。和咆哮著地嘴

「我洋槍隊地兵餉什么時候到?!!!!!!!!」華爾咬牙切齒道。

楊坊兩手死命的掙扎推著脖子上地那只長滿毛的大手,他艱難的咳嗽了一聲,用發紫的嘴唇叫道:「馬…上…….」

「那就趕緊給我去拿錢!」華爾一手握住老丈人的脖子,就這樣拖著他朝門外走去,旁邊坐在休息位置上的白其文冷笑著吐出一口煙圈,跟著老板和他丈人朝門外走去,只剩下滿屋狼藉的湘軍西學會酒席。

「其實,我一個人能打他三個!」陳元咬牙切齒道:「也不過就看這個大清混蛋,是左宗棠大人相中的人。」

「大清混蛋?」容閎戰戰兢兢的指著破碎的門問道,那里出去的明顯是兩個洋人啊。

「美國領事都逮住他了,因為組織洋槍隊,要吊死他!他可不如你,人家加入大清國籍了,美國法律審判不了,結果被美國領事放了!還算忠君愛民。」陳蘭彬這時候都不忘譏諷容閎。

「媽的!」陳元一拳擂在桌子上吼道:「拖欠幾天軍餉怎么了?老子湘軍軍餉根本就不發的!他洋人就這么吊啊!洋人!」

陳元說完之後,是滿屋子寂靜,沒人再有食欲了,本來是被陳元叫來蹭西學會的酒席,這什么事啊。

「今天招待不周,就這樣的,兄弟對不住大家了。」陳元悻悻的對容閎說道,接著叫來伙計道:「記在湘軍賬上。」

晚上,容閎帶著一大堆湖南特產回到了住所,他兩個洋人朋友正巴巴的等著他呢。

「上海道台找你什么事?」

「不是上海道台,是湘軍,想學習西學。」容閎哭笑不得的說道。

「那聊到現在?」

「不是,就一個湘軍的人找我,然後12個人陪著我們吃飯……」容閎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大清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