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6(2 / 2)

阮雲征全身僵硬地握著方向盤,驚愕地瞪著眼球,從頭到腳都僵直著,只有牙齒在打顫。就在片刻前,一枚子彈打飛了他頭上的帽子,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燒掉了一半。

阮雲征控制住自己,望向車外,就撞見幾米開外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和一雙比槍口還危險的眼睛。

言焓眸光平靜如古潭,手中的槍點了一下,警告:「再動,下一枚子彈打穿你右眼。」

阮雲征起先面如死灰,半刻之後,卻恢復了鎮定。

他竟揚起嘴角笑了笑,投降地舉起手,被警察們扭了下來。眾人這才看到他的褲管里在滴血,紅涔涔的流到地上。他唇色灰白,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居然還聳聳肩挑釁。

言焓仍然黑眸沉沉盯著他,手中的槍並沒有放下,對扭著阮雲征的同事們說:

「放開他。」

黑子和林子愣了愣,依言照做。

阮雲征看著言焓舉起的槍口和那雙黑漆漆的冷酷的眼睛,驀然察覺到了不對,片刻前的鎮靜驟然煙消雲散,他要干什么?

言焓一字一句,平靜淡淡道:「阮雲征拒捕,刑偵一隊隊長言焓,將其擊斃。」

說完,他拉開了保險栓。

咔擦一聲金屬碰撞,讓天地靜了聲音,失了顏色。

所有人在一瞬間驚呆,齊刷刷看向言焓。

卻見他的臉在北風里冰冷得不像他!

阮雲征明白了,剛才欺負警察不敢拿他怎么樣的篤定早沒了,頓時腳軟地靠在車上,強定著忍住驚慌地四處看:「這么多人看著,我沒有拒捕!」

言焓:「好。我們來賭。他們說你拒捕,我寫份報告;他們說你沒拒捕,我去坐牢。」

蘇雅嚇得心驚膽戰,攔去言焓前邊,瞠目瞪他:「你瘋了?」

「我是瘋了。」

他很平靜地說:「我現在只想殺人。」

……

夏時消失後,

言焓很多時候,獨自一人的時候,會忍不住想:

她被人抓走後發生了什么事。

有沒有男人欺辱她,折磨她;有沒有人把她囚禁,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窖;

他最心愛的寶貝,最心疼的女孩,是否被人當破布一樣對待,是否被人當畜生一樣凌.辱,是否被剔了肉削了骨頭,被人切成一塊一塊,是否被吃了……

任何一種想法都讓他生不如死,恨不得殺人,殺了全世界!

……

蘇雅驚怔。

言焓失控了,他從來不會失控。

「言焓,」她眼中冒出了淚,「你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言焓看她半秒,唇角邪氣地一勾,笑了笑:「也對,值得我殺的人,不是他。」他在笑,把槍收了回來。

蘇雅渾身發涼,剛才言焓的笑,又陰又冷,仿佛釋放著某種不可抑制的野性和邪氣。

她莫名想起尚局說:

「言焓骨子里有股壓不住的野邪,不太像警察。我很擔心,夏時的那件事,會讓言焓有天失控走上錯路……」

阮雲征大氣不敢出了,軟在地上,再也沒有了之前放盪又無所謂的樣子。

刑警們很快在他的車里搜到滿是鮮血的水果刀、斧子,還有甄暖的粉藍色內衣……

「我操.你大爺!」老白暴紅了眼,揪住阮雲征的衣領把他提起來,一拳狠狠揍上去。

阮雲征捂著發痛的臉頰,大罵:「你打人,我要投訴……」

話沒完,老白又是一腳猛踹。

蘇雅看得著急:「老白你別……」看看周圍,「你們攔一下啊!」

譚哥和黑子他們全都不攔,連程副隊也不阻止。

「言焓,這要出事的。」

言焓涼涼地笑:「老白有分寸,出不了事。打壞了算我的。」

蘇雅:「……」

這時,遠處救護車的鳴叫劃破天空,刺耳又刺心。大伙兒靜止一瞬,全紛紛上車把堵在路中的警車挪開。

言焓立在蕭索的北風里,眼眸清凜地望著那閃著紅燈的車由遠及近,風一般從面前疾馳而過,又漸漸遠去。

那輛車的里面是怎樣一種情況,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再次回到悅椿,言焓走在空空盪盪的地下停車場,忽然發覺,甄暖其實很有勇氣,這樣空曠幽暗的地方,一個女孩也敢來。

也果然是社會經驗不足,太傻,太傻。

他推開工具室的門,痕檢員們全低頭在勘測,氣氛憋屈而沉悶。

天色晚了,又避了光,屋子里黑漆漆的,地上放眼全都是血,經過特殊處理在黑暗中散著觸目驚心的熒光。

地板上一灘灘一條條,牆壁上也四處飛濺著。

甄暖胖胖的栗色雪地靴倒在門邊,綠色的圍巾,淺藍色的軟呢大衣,白色的毛衣t恤全碎了,散落在各處。

言焓在門口站了幾秒,終究沒進去,拉上門退了回來。

他插著兜沉默無聲地走回地面,筆直地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走下一級坐到地上,掏出一根煙點燃。

他坐在北風和煙霧中,望著沉下來的天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關小瑜提著勘察箱出來。

見言焓坐在門口,她擦擦紅紅的眼睛,走過去,鼻音很重地說:

「我問了最先找到甄暖的交警。他說……甄暖裸著上身趴在地上,身上都是傷,頭上也有多處鈍器傷……腹背還被捅了幾刀。可……手里還抓著阮雲征的鞋子。」

「嗯,知道了。」言焓低頭,把煙摁滅在台階上。

關小瑜擦擦眼淚,剛要走,想起什么又說:「隊長,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說。」

「潘盼和孫琳的dna序列是一致的。」

言焓沒動。

「她們兩個是失散的雙胞胎。」她說完,又揉揉眼睛,跑開了。

言焓沉默,玩著手里的火柴,又點了一根煙來抽。

蘇雅從遠處走過來,坐在他身邊:

「阮雲征說了,他……到一半,被甄暖拿鋸子……傷了那里。他震怒之下,拿錘子砸她的頭。可能打了四五下。等她不動了,又聽到幾個交警喊甄暖的名字。他扔了錘子要逃。但……」

蘇雅別過頭去,忍住眼淚,

「甄暖抓著他的鞋子不放他走,他就……就捅了她兩刀。」

言焓眯著眼,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看它消散在風里。

「蘇雅,你現在別和我說這些。」

「我……」

「別說話。」他盯著夜色,「蘇雅,別說話。你讓我想說臟話了。」

蘇雅心如刀割,眼淚嘩地落下來,可他仍是不看她,不為所動,只有側臉寂寥。她捂住臉,低低地哭:「對不起,言焓,你怪我吧。怪我不該嗆甄暖,激得她這個時候來現場。怪我不專業。怪我……」

「不怪你。」言焓低下頭,搖了搖,「怪我。」

「怪我不該讓你進一隊……也不該讓她進c-lab。」

……

天黑如墨。

開車回去的路上,聯絡員給言焓匯報:「言隊,甄暖現在還在手術室。」

「嗯。」

言焓關上對講機,打了個電話給老白,「林老師和秦姝手頭上沒事,讓她們兩個去醫院看看。其余人繼續堅守崗位,一切等結案再說。」

「好。」

他抬手掛掉電話,卻看見通話記錄的下面幾行,還有甄暖的名字。

車窗外夜色流淌,言焓靠進椅背,擰起的眉心松不開了,耳朵里的聲音也揮不去。

當時,他握著手機,在甄暖的那一聲慘叫之後,還聽到了很多別的聲音,有阮雲征斷子絕孫般的嘶吼,還有很多。

比如鋼鐵砸在頭上沉悶卻清脆的聲響,比如刀刃刺進身體那似潑水似裂帛的詭異聲音,又比如,女孩口齒不清,氣若游絲地一聲:

「……千斤頂……」

她終究是找到了那「真正」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