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apter68(2 / 2)

「名字是哪個字?」

言焓:「甄別的甄,溫暖的暖。」

「甄暖……甄暖……」夏媽媽輕輕吟誦,如第一次見新兒媳,「真好聽,和我們家『夏』也搭調。阿時爸爸,你說是吧?」

「是啊。甄暖,和我們家『夏』是一樣的。」

言焓晃神,聽成了:甄暖,和我們家夏時一樣的。

言焓問起最近的生活,夏家父母說臨近退休,兩人正學攝影做旅行攻略,要去環游世界。

或許這份豁達開朗感染了言焓,他進門後放松了很多。

他說著話,削了個蘋果遞給甄暖。甄暖心里好甜,卻乖乖道:「先給阿姨吧。」

言焓看她,笑了笑,將蘋果遞給夏媽媽。

夏爸爸和言焓談起工作,說到鄭容的殺手令,問王子軒受到什么處置,言焓說:「在審理階段,應該會進少管所。」

「我看了新聞,也看了鄭先生的視頻。不知為什么,一直想著你,想和你說點兒話。」

言焓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抬起眼眸:「我?」

夏媽媽輕聲問:「你還在找那個人?」

「嗯。」

「過了這么多年,證據都沒了,如果找到,你會怎么辦?」

言焓不吭聲,銀白色的刀刃在蘋果上沙沙游走。

「焓兒,如果你想報仇,媽媽寧願,就當我們家阿時是失足掉進下水道,被沖到海里去了吧。」

「夏媽媽……」言焓抬頭,眼睛里閃過一絲蝕骨的痛。

夏媽媽只是微笑著搖搖頭。

夏爸爸道:「鄭先生的行為,我無法評判對錯。他說的話我也無法反駁。可是焓兒,不要讓黑暗繼續。

一次罪行,它最大的罪惡不是剝奪和掠取受害者的生命,而是它對留下來的人的精神傷害和心靈吞噬。

不要讓你的心被它污染,不要被它同化。如果是那樣,爸爸會覺得更加悲哀。」

甄暖內心巨震,瞬間被一種又軟又暖的情緒包圍:溫柔。

這個家,和家里的人,好溫柔。

「我知道。您放心。」言焓低下頭削蘋果,側臉安靜而沉默。

夏爸爸點到為止,夏媽媽則嘮起家常,說要給言焓煮他最喜歡的八寶粥。

夫婦倆去廚房忙活了。

言焓把削好的蘋果遞給甄暖。

甄暖接過來,小聲:「隊長,你別難過。」

他稍稍一愣,笑了:「我不難過。」

「誒?……為什么我覺得你難過呢?」

他但笑不語,抬手摸摸她的臉。

她縮一下,但沒躲開,漸漸紅了臉,卻拿熨燙的臉頰來回輕蹭他的手心,軟軟地哄道:「隊長,以後我陪著你,你就不要難過哪。」

他輕輕笑開,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好。聽你的。」

……

此刻,廚房。

夏媽媽輕輕對夏爸爸說:

「也不知怎么的,看見那個孩子就想起阿時了。……她的眼睛,多像我們家阿時啊。」

「我現在更擔心焓兒。」爸爸嘆氣,「他好像有所隱瞞。他越來越平靜了,我擔心,他會做不該做的事啊。」

……

言焓帶甄暖上樓。

夏時的房間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甄暖在小桌上看到了一個老相冊。

封面是兩個穿著開襠褲,擠坐在一起的小豆丁。女寶寶沖著鏡頭憨憨地笑,男寶寶啊嗚一口咬在她軟嘟嘟的臉上。

下邊一行小字,夏時百日,言焓周歲。

甄暖偷偷看言焓寶寶開檔褲里的一團肉肉,小小一坨,好可愛昂~~

翻開相冊,里邊全是言焓和夏時。

小時候,兩人光著身子赤條條地在海邊跑;

兩人擠成一團在涼席上午睡,夏時小小地縮著,言焓很不規矩,手搭在她脖子上,腳撂在她屁股上,踢開她的短裙子,露出kitty貓咪內褲。

長大一點兒,他牽著她,一人一根冰棍,赤著腳從青石巷走來。

言焓眼睛黑黑的,略帶敵意地斜眼瞪著鏡頭。夏時的小手被小火哥哥攥著,她沒注意照相機,一心一意啜著冰棍,水滴滴答答淌在手上,碎花小裙子上。

再大一點兒,他背著兩個書包,拉著她在風里飛奔。小小少年的白襯衫,小小少女的花裙子在綠意彌漫的青石巷子里拉出青春飛揚的花兒。

又大一點兒,他們不牽手了,出去游玩照相,夏時害羞地抿唇笑,言焓則一副拽拽的樣子,離她十萬八千里。

但他們會一人一個耳機,互不說話地聽著歌兒去上學;

甄暖還意外看到言焓的獨照,是他的樂隊。貝斯手,吉他手,鍵盤手,架子鼓手都在,男孩子們抱著心愛的樂器,飛揚跋扈。

那時的言焓看上去自由,肆意,野性,不羈。和現在的他,大不相同。

甄暖最喜歡的一張是他們上高中的時候,仍在青石巷。言焓跑在前邊,漂亮白皙的臉幾乎要撞到鏡頭上,碎發在飛,露出飽滿光潔的半邊額頭。

風鼓起他的白襯衫,露出清秀的鎖骨,他唇角揚起大大的笑容,有點兒壞,有點兒開心。

他肩後的青石巷里,夏時在追,裙角和長發在風里飛揚。

甄暖感慨又羨慕,有一丟丟地嫉妒夏時,更多的卻是心疼。

如此純粹珍貴的另一半,就這么失去,是不可承受之痛吧。

她扭頭看言焓,剛才他不想看照片,躺在夏時的床上睡了,仿佛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寧。

甄暖闔上相冊,輕輕爬上小床,摟住他的腰,閉上眼睛。

青石巷的夜是靜謐的,偶爾風吹樹葉沙沙,蟲子和小鳥悉悉簌簌。月光朦朧,白紗簾在藍木窗上漂浮,像牛奶般的夢境。

言焓在深深淺淺的夢里,感到一個柔軟的身體盈在他懷里,他的夢回到台風「天使」降臨的那一天。

……

是暑假,深城的暑假。

兩家的父母結伴去南沖游玩,言焓和夏時春游時去過,言焓不肯去,要和樂隊的朋友排練;他不去,夏時也不去。

昏暗空曠的酒吧,男孩子們在台子上低低彈唱,夏時獨自坐在角落里靜靜地仰望。

他專注地擺弄著他的貝斯,偶爾想起什么,跳下來問她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她抿著唇笑:「不無聊啊,怎么看都好看呢。」

他一愣,臉微紅:「嘖嘖,你真是越來越不知羞了。」

「我說真的呀。」她一臉純凈,又費解,「咦?小火哥哥,你臉怎么紅了?」

「笨蛋,這是燈光!」

「可燈光是藍色的呀,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他揪著她的脖子,拎貓咪般把她扭過去,「去去去,一邊去。在這兒凈會打擾我。」

「我什么也沒干!」

「……」他語塞。

……

那天會刮台風,名叫「天使」,言焓知道。可樂隊還是去排練,年輕人眼里哪有台風。

暴風雨太大,他讓夏時留在家里休息,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兩個小時後回來。樂隊練習的時間有些長,漸漸,風雨聲蓋過了架子鼓。大家商量後,決定窩在酒吧玩樂,躲過「天使」。

言焓給夏時家打電話,想告訴她要推遲回家。電話沒人接,而她不用手機。

朋友們說,一定是風聲太大,她沒聽到。

言焓想也沒想,貝斯都不收了,拔腳就往外走:「我出門沒帶傘,她以為我兩個小時後就回去,一定拿著傘去公車站接我了。」

「已經超時半小時,公車都停運了,你就算跑回去還要二三十分鍾,她等不到就會回去的。」

「她不會。」

大家不信言焓,他們見過夏時,文靜又柔弱,個性很軟。一看就是嬌生慣養被保護過度的,哪里挨得住台風,說不定都沒有出門。

言焓執意要走,攔都攔不住。

「言焓你瘋了?台風這么大,多危險?」打碟的女生不服氣,「她或許就在家里,沒聽到而已。就算在外邊又怎樣?公車站好歹有亭子,還怕風把她吹走了不成?」

「我就是怕風把她吹走了。」言焓低低地說,頭也不回地跑了。

……

「天使」刮得昏天暗地,整座城都泡在白蒙蒙的水幕里。

世界地動山搖,雨傘、帽子、塑料瓶滿天飛,大樹連根拔起,樓房都在顫抖。街上空盪盪的,到處都是路燈桿和樹枝。

言焓舉步維艱,好幾次被風吹得連連後退,摔進水坑。他愈發擔心夏時,那個傻丫頭等不到他,回家沒有?

言焓用了近四十分鍾才跑到巷子口的公交站,沒人。

他心里狂喜,冒著越來越大的風雨穿過一條條巷子跑去她家,可門窗緊鎖,喊門也沒人應。

順著花架爬去二樓,藍色木窗已被台風破壞,支離破碎地搖晃。夏時房間里的東西吹得稀巴爛,像浸在朦朧水霧里的廢墟。

他跳進去,樓上樓下找了個遍,沒有她。

他的心頓時失重,如要摔碎。

他再度沖進風雨,跑了沒幾步,屋里電話響,回去接,是鍵盤手,說夏時找到酒吧去了。

言焓說:「你讓她在等我,我馬上來!」

鍵盤手很沮喪:「她聽說你回家,就走了。我忘了攔她,這才想起她家里的電話。」

「你他媽的沒腦子啊!」

言焓撂下電話,再次跟台風搏斗了半小時,走回到酒吧,可一路狼藉,沒有夏時。

他精疲力盡,又冷又累又絕望,沒了一絲力氣。

言焓拿手對朋友指了指,一句話沒說,轉身又消失在台風里。

他一路喊夏時的名字,幾近咆哮,風聲越大,他吼聲越大。

咬著牙拼盡全力,再次回到夏時家,他累得像跑了幾百個馬拉松。

他癱坐在藍色的台階上,狼狽得像只落水狗。院子里的花草樹木和秋千全和著台風呼嘯,夏時或許被電線桿打倒,或許被風卷進水坑,或許被壞人碰到……

他恐慌,懊惱,害怕,自責,痛苦得放聲大哭。「阿時!!!」

「小火哥哥?」鋪天蓋地的風雨里一絲虛弱又細小的聲音。

言焓猛地抬頭,夏時站在木柵欄邊懵懵地看著他。她全身濕透,傘被台風扒得只剩骨架,手臂和小腿傷痕累累,被樹枝和鐵絲劃傷。

她累得雙腿打顫,冷得臉色慘白,像鬼一樣,呆呆看著他。

他一瞬間失而復得般狂喜,起身朝她沖去。

「小火哥哥……」她踉踉蹌蹌迎上去;

台風揚起她的裙子,把她卷進他懷里。

他猛地將她收進胸口,低頭狠狠咬住她的嘴唇。她渾身無力,再也站不穩,菟絲子般依附在他身上。

他全身抽筋,卻死死箍住她的腰肢,握住她的腦勺,瘋狂地吻她。

傘骨掉在地上,被兩人凌亂的腳步踩得稀巴爛。

狂風肆掠,大雨傾盆。

他摟著她進了屋,上了樓,把她壓在早已沾滿雨水的濕漉漉的床板上。

夏時仿佛泡在浸水的海綿里,冰寒讓她意識不清,卻被他吻得心口發熱,只知道摟著他外冷內熱的身體取暖,喃喃地喚「小火哥哥」。

窗戶破了,紗簾翻飛,冰風冷雨瀉進來,一股腦兒拍打在兩人身上,少年和少女擁在一起瑟瑟發抖。床板晃動著,聲音被天地間的風雨喧囂掩蓋。

「嗚……小火哥哥,我們去樓下烤火好不好……」

「你不喜歡這里?」他啄著她的嘴唇,纏著她的舌頭,她呼吸不穩,口齒不清,「床……濕了,好冷。」

「我想在你的床上。」他嗓音性感,說得她耳朵通紅。

「那你別拉我的衣服呀,真的好冷呢。」

「乖,把濕衣服脫掉抱著我,就沒那么冷了。」他誘哄。

「雨水都打在身上了,嗚。」

「我給你擋著。」他抬手攔住她的眼睛。

「可你會冷。」

「我現在很熱。」

「嗚嗚……你的手,別摸……嗚……好冷……」

「摸一會兒就熱了。」

「呀……不要往那里摸……不要進去……昂!!!……嗚,好冷……嗚,好熱……」

水霧朦朧而粘稠,像沉入了北冰洋。風雨夾著銀絲茉莉花瓣拍打在他們交纏的肌膚上。

他們瑟瑟發抖,冰火兩重天,刺激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夏時望著天,看見密集的水珠帶著寒氣撲向自己的臉。她幾乎窒息,背枕冰床,以他為被。她吸進冰冷的風,呼出的卻是灼熱的火。冰與火的碰撞叫她暈眩。

風雨呼嘯,電閃雷鳴,

「阿時……」他雙眼發紅,嗓音沙啞。

「唔?」她眼眸濕潤,懵懂迷茫。

他的手來回撫摸她的腿根:「再張開一點。」

她有些膽怯,卻又安靜,似乎迎接她的宿命:「你要做什么?」

「做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