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煙雲 252(2 / 2)

秋葵找了個一尺多長的香檀匣子過來,比了比大小正合適,看皇後不反對,就將絡子盛了進去,一面說:「就算不比她堂姐強,見了她姐的下場,她也不敢起別的心思了。安分就好,若是不安分,六小姐也不是糊塗人,還能讓她得了勢么,娘娘只管寬心就是了。」

「自然寬心,不寬心的只有七娘那邊。」皇後嘆口氣,「教了這么久,本宮看她還是那個樣子,和她娘一個模子刻的,小家子氣,只給張家丟臉。」

秋葵自然得勸:「七小姐年歲還小呢,娘娘幫襯她兩年就好了,在家里有四太太寵著她,進了王府,由不得她不將事事都從頭學起,歷練一段時間肯定要好得多。」

「進了王府就讓她少回家,她那個娘,沒的帶壞了孩子。」皇後說起四弟妹就心里發堵,口氣也不好起來,「過繼她一個孫子,倒像割了她的肉,若不是本宮鎮著,她險些要把國公府翻過來。孩子到了大哥那里難道會有苦吃么,日後承了蔭封,豈不比在她手里強得多,鼠目寸光。」

「哪能人人都有娘娘的心胸。」秋葵趕緊說些高興的事,「近日御史翰林們遞了好多折子稱頌娘娘國母之風呢,娘娘省吃儉用救濟災民,史上有幾個皇後能做到娘娘這樣。四太太眼界小,您自然不和她一般見識。」

提起這個皇後興致稍微好了點,順勢想起出京的永安王:「本宮若沒有一點心胸,早就住不穩這鳳音宮了。來日老六回來,本宮要好好褒獎他一番,他娘怎么不討喜是她娘的事,本宮不會因此疏遠了他。」

「娘娘聖明。」

……

被皇後評為「不討喜」之人的媛貴嬪,自從要了張七娘做永安王的媳婦,不久就又病了,皇帝去了她那邊幾次,幾次都未得留宿,後來政務一忙也就漸漸丟開手。媛貴嬪每日一副湯葯,自己窩在崇明宮里休養調理,也不出門見人。

這一天晚上卻來了拜訪的客人,是靜妃。

「好些日子沒見姐姐,身體好了么?」靜妃進門就寒暄,一副來探病的熱絡架勢。

媛貴嬪靠坐在床上正捧卷,見她來了要起來行禮,靜妃趕緊上前按住了她,順勢坐在床邊錦凳上,「跟我客氣什么,若是來了就招你下地問禮,那我以後還真不敢來了。」

媛貴嬪笑著謝過她,放下書與之閑聊起來。不過沒聊了幾句,就露出了疲憊的神態。

靜妃就說:「姐姐這身子得好好養著,這才說了幾句話就累了,實在讓人焦心。」又指著床邊的書,「養病要緊,就別看這東西了,養好了身子有的是時候看。」

媛貴嬪笑笑:「怠慢娘娘。」

「什么怠慢不怠慢,我不過是閑得發慌到處走走,打發時間罷了。恰好走到姐姐宮前,就來跟姐姐說說話,倒沒想到姐姐身子這么虛,累著你了,是我的不是。」

「娘娘說哪里話,你願意來跟我閑聊解悶,我高興還來不及。」

靜妃站起身來,「我還是不打擾你休息了,你好好歇著,等過陣子好了咱們再聚……」說著話,她突然看見床鉤子上吊著的梅花絡,不由隨口稱贊道:「這絡子打得好,手藝精巧極了,松花配著蔥綠顏色也嬌嫩。」

媛貴嬪道:「這東西掛我床頭許久了,往常娘娘來時倒沒注意,卻不是什么好東西,丫頭們隨便用絨線打的。」

靜妃將那絡子握在手里細看,一面笑道:「你道我怎么突然注意起這個來?原本我也不在這上頭留心,是打今日才開始的。」

她突然停住不說,只管看著媛貴嬪笑,媛貴嬪就順著她口氣問:「這卻是什么緣故,娘娘要鑽研女工了?」

「可不是我要鑽研,是皇上感了興趣。」靜妃一甩帕子,「姐姐不知道,皇上今日收了一個新人,長了一雙極好的巧手,剛承寵,就將皇上身上戴的零碎物件換了個遍,荷包扇墜玉絡子,件件都是她的手藝。皇上看起來頗為滿意,今兒戴著走了半日,大家這才注意起來。」

媛貴嬪恍然,就說靜妃無事不登三寶殿,尋常不會來寒暄探病,原來是為了這件事特意跑一趟。媛貴嬪養病,對外頭事也並非一無所知,今日的事早就聽說了,不過被靜妃瞅著,也只得問一問:「今年才選了秀,皇上又從哪里收了新人呢?」

「選秀又能頂多少用,滿宮里嬪妃得有一半都不是選秀上來的。不過這次么……倒也有些與眾不同。」靜妃掩口一笑,壓低了聲音,「是從清和署出來的舞姬,姓蕭,是那晚中秋宮宴上獻舞的其中一個,今兒中午被召去了御前,下午就封了充衣。」

正八品充衣,在滿宮嬪妃里位份雖低,但一個舞姬以此起步,也未免太高了些。宮里不成文的慣例是,正八品到從九品,充衣,答應,御女,采女,這四等位份是給初入宮的平民女子用的,資質出身好一點的可以是充衣答應,若是稍差,封成御女采女的都有。平日要是哪個宮女受了寵,自來也是從御女采女做起,能以答應起步的都不多。而這個比平民和宮女皆不如的舞姬一上來就成了充衣,難怪靜妃要刻意來說。

不過媛貴嬪聽了,倒沒露出什么詫異之色,反而搖頭笑道:「想必是難得的女子了,可惜我不能出門,一時無法得見。舞姬出身,女工還能出類拔萃,該是個玲瓏人物。」說著輕輕咳嗽了幾聲,面上疲憊更甚。

靜妃忙讓宮女端水來,瞅著媛貴嬪喝了平復之後,才嘆氣說:「我還是快些走了,不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耽誤你休息。你養著,我改日再來。」

媛貴嬪沒有挽留,欲待起身相送,被靜妃按住了,她就只在床上欠了欠身,讓宮女妥貼送客人出去。靜妃臨走的時候想起什么似的,補了一句道:「姐姐沒見過蕭充衣,可也跟見過差不太多。她長得呀,和七王的側妃實在很像,改日姐姐一見,保准立時能認得出。」

媛貴嬪微怔,那邊靜妃已經搖搖擺擺地走了,寢殿里安靜下來,恢復了往日慣有的寧靜。

貼身侍女送了客人回返,看見媛貴嬪默坐在床頭,上前輕聲說:「娘娘,是奴婢疏忽,忘記打聽蕭充衣的長相。」

「這倒不怪你。皇上戴了她的手工,又是舞女出身,光這兩樣就足以惹人注意,莫說是你,本宮也沒想起要問一問她的長相,只以為是個美人罷了。」

媛貴嬪努力回憶中秋宮宴上的舞姬們,想來想去,除了領舞的,其余人長得什么樣子全然不記得,更不知道是哪一個長相酷似長平側妃。「你有印象么?」她問侍女。

侍女也是搖頭。

媛貴嬪輕聲笑:「好幾支舞,幾十近百個舞姬,誰耐煩一個個辨認樣貌去,倒是難為皇上挑得出來。」

侍女遲疑:「娘娘……會不會是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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