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續)(2 / 2)

朝野 李新軍 5149 字 2022-09-13

奚院長會意,笑逐顏開地對主治醫生:「行!喂!來來來!你也別回去了,蔣廠長請咱們一起吃午飯哩!」

主治醫生:「不必了!我還約了幾個病人呢!改日吧!謝謝蔣老板啦!」

奚衛東揮揮手說:「那行!你就先忙,回頭我們再說。」

蔣急不可待地問奚院長:「要不,鄂倆去看看她?」

奚衛東緊綳著臉,低著頭「嗯!」了一聲,身子並沒動。

蔣炳文笑了笑:「看完病人後,一塊去喝酒。」

奚衛東的臉松弛下來,喉梗動了一下,起身:「奚某這是給你蔣老板面子呀!我堂堂一個院長,去看一個普通病人,這還是第一次哪!嗯!走吧!今天可別把我搞醉了,這兩天嗓子有點兒不舒服。」

蔣炳文笑道:「老規矩,二一添著五。」

奚衛東滿不在乎地:「再說吧!先去住院部。」

蔣炳文忙道:「慢著!見了病人和她的家屬,先不要扯還沒有確診的事。另外,一定要交待主治醫生,不要把復檢結果告訴任何人。」

奚衛東整了整衣服,叼著煙頭,毫無表情地:「你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要拉屎,你那點玩意兒,別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道?放心!你放你的長線,我不會驚嚇你的魚兒!走―吧!我知道該咋著。」

蔣炳文「嘿嘿」一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待會兒喝酒再說吧!」

596隨文縣人民醫院住院部

玉芳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母親默默地守在她身旁。

奚衛東和蔣炳文來到病房。

奚衛東:「您好啊!」

何母:「您是――!」

旁邊的護士馬上介紹:「這是我們奚院長!」

何母:「哦!稀!哦!好好!」

奚衛東:「這是將老板,印刷廠的蔣廠長,他特地來看望您女兒來啦!」說完,回過頭,給蔣一個怪眼色。

蔣炳文:「大媽!您好!鄂來看看小何,不管咋說,原來還是廠里職工嘛!鄂應該來看看。」

何母受寵若驚地:「嗯!好好!我把她叫醒咯!」

蔣炳文趕緊手示制止了。

奚院長輕聲地向老人詢問病人的情況。

蔣炳文輕輕走到玉芳的病榻前,一副關心體貼的樣子,凝神地看著她。

玉芳的頭斜在枕頭一邊,始終閉著眼睛,似睡非睡,神色自若。病中的她,儀態仍然美貌、動人,一抹秀發扇形般散在純白枕頭上,文靜白漂的臉,光滑得似一塊玉,均勻的眉毛下面,那對微閉的眼睛,兩行烏黑而整齊睫毛,深情地護衛著一雙尚未開啟的甘泉……她!太美了。

蔣炳文如醉如痴,久久地盯著她。

597城關鎮街道旁晨

蔣炳文刻意將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坐在街道旁一家小飲食店。他吃完早餐,從口袋里掏出小鏡照了照,付完餐費,開著自己的車,駛向縣人民醫院。

598隨文縣人民醫院

小車停在醫院辦公樓下,蔣炳文坐在車上,側頭看了看奚衛東的辦公樓。

所有辦公室的門都還緊閉著。

醫院門口,三三兩兩上班的人們。

蔣炳文看著上班的人們,兩手輪換著一個勁兒的拍方向盤,眼睛盯著車上時刻表。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下車,繞著小車轉。忽然,他欣喜地發現,奚衛東出現在衛門口,趕忙下車迎了上去。

奚衛東對他笑了笑,示意進辦公室說話。

奚衛東:「你怎么想起打這個女孩子的主意?是不是又想出個救死扶傷的名?」奚院長回過頭,打趣地問跟在他身後的蔣炳文。

蔣炳文手里拿著車鑰匙不停地轉動,笑了笑:「鄂那點玩意兒,你不是很清楚嗎?鄂才不想再要出什么鬼名了呢!出了名,這里捐,那里要,好像鄂這錢是拉屎撿來的那么容易。」

奚衛東稍停下腳步,側過頭看著他:「那你到底想干啥?」

蔣炳文拿車鑰匙的手,輕輕推著奚的背「干啥?還能干啥?鄂也是三十七八的人了?老在外面打游擊咋行?咋說也得有個壓寨夫人不是!」

奚衛東聽了停在樓道上:「咋?你沒打算復婚了?」

蔣炳文催促他:「噯!走吧走吧!上去再說,上去再說。」

599隨文縣人民醫院院長辦公室

倆人來到辦公室門前,奚衛東掏出鑰匙開門。

蔣炳文看了看兩頭沒人,靠在奚衛東身後:「復婚――?誰說鄂復婚?復他娘個巧子吧!鄂才沒那么笨呢!給了她娘倆那么多錢,夠她們花一輩子了。鄂算是有良心的吧!哼!復婚!」說著,進了院長辦公室。

奚衛東:「萬一何玉芳是癌症呢?」他把公文包放辦公桌上,慢慢坐下來,疑惑的眼神在蔣炳文身上滑來滑去。

蔣把手包也往沙發上一扔。

奚衛東下意地看了他那鼓得很高的手包一眼。

蔣炳文過來給奚遞了支煙,自己也抽著。他坐下來,著意向空中吹了一口氣,不急不慢地:「噓――!真那樣,關鄂吊事,鄂他娘就算到你這里取葯來了唄!多跑一趟路。」

奚衛東:「嗬!你這小子做生意啊!有希望就上,沒戲就散,腦子靈啊你!好吧!今天就攤牌啦!但願你能做成七巧對,也讓我看看,這千古奇緣吶!」眼睛瞅著蔣炳文,手里拿起電話,撥通了負責治療何玉芳的主治醫生「喂!劉醫生,我老奚呀!過來一下吧!把省院對何玉芳的診斷結論拿過來,不要給任何人說噢!嗯!我等著你。」

奚、蔣二人說著話。

主治醫生敲門進來,將省院的復檢單交給奚院長。

主治醫生:「就這事兒?」

奚向東:「嗯!就這事兒。」

主治醫生:「沒事兒,我走啦!」

奚院長拿著復檢單,邊看邊對主治醫生:「沒事了,你先去吧!先別說出去噢!中午,蔣總還請你一起吃飯哩!」

主治醫生:「我知道啦!我中午還有點事,吃飯我就不去了,謝謝啦!蔣總。」說完,帶關門下樓去了。

蔣看著主治醫下樓去的身影,不高興地:「他咋總是有事呢?」

奚衛東將復查單瀏覽一遍,隨手把單遞給蔣炳文:「這人膽小怕事,看來這事兒並沒啥危險,不至於冒出個醫療事故來,更不會人命關天,呵呵!」

蔣炳文拿著那張復檢單左看右看,似懂非懂。

奚衛東看了,笑了笑,點燃一支煙吸著,斜著腦袋瞅蔣炳文那聚精會神的勁兒,拖著聲調:「嗨――!還是你他娘有腦筋啦!虧你想得到,做得出,哼!哼哼!英雄救美,名利雙收哇!」稍停「這娘們兒我還沒看清楚哩!長得漂亮嗎?」

蔣炳文仍拿來著單子看:「前天到病房你沒看著?」

奚衛東:「我隔得遠遠兒的,沒看清楚,都讓你給擋住了,生怕被我看到似的,現在就小心眼兒。」

蔣炳文:「別瞎扯啦!我沒那意思,嗯!馬馬虎虎!」低著頭敷衍著。他看不懂英文字母,拿著單子對奚衛東「這他媽隔行如隔山,我還是整不明白,到底有事兒沒事兒?」

奚衛東抬起手點了點他:「你他媽裝蒜,這上面不明白兒寫著腫瘤,是良性,小手術,沒事兒!」

蔣炳文拿著化驗單,笑逐顏開地:「你看這――?」

奚衛東懂他的意思,揮了揮手:「拿去吧!你願咋著咋著,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就行啦!」

蔣炳文把化驗單放進手提包,順手從包里拿出一條好煙,一扎人民幣,遞給奚衛東。

奚衛東笑了笑,接著放進抽屜。

蔣炳文又從包里掏出一疊錢,在手心甩了甩:「他(指主治醫生)不願吃飯,你就代鄂把這轉送給他吧!下一步還得指望他配合才行哩!」

奚院長:「你咋就不明白呢!我是他的領導,我咋給?他咋接?還是你親自給他合適。」

蔣炳文:「那好吧!要不咱們吃飯去?」

奚衛東笑笑站起來:「當然應該請我吃飯啦!嘿!這頓飯還要有點檔次。走!好好喝幾杯,祝賀你。」倆人說笑著下樓。

奚衛東停住腳步,瞪大眼睛:「你剛才說什么?還要劉醫生配合?你還想干啥?」

蔣炳文挽著奚衛東的手說:「沒啥!走!咱邊吃邊聊。」

奚衛東被動地由蔣炳文連扯帶拿地上了車。

蔣炳文:「縣城酒店檔次太低,咱們換個地方。」

600高速公路車上

蔣炳文駕著車,奚衛東坐在後座。

蔣炳文嘴里哼著京劇:「威虎山依仗著地堡暗道,欲制勝還是要智取為高。」笑眯眯地開著車,很是得意。

奚衛東擔心地:「你不覺得這事兒有點玄?人家樂不樂意啊!」

蔣炳文:「這世上,干啥都有風險,風險與好處共存嘛!經商、從政、玩女人有風險,農民種地也有風險,你坐坐鄂的車上,就沒有走路安全,可是快、舒服。人要想舒服點兒,就得冒點兒險!成功了,走運!享受!失敗了,算你倒霉,受罪!」

奚衛東認可地點了下頭:「理,到是這么個理兒,不過,你在這娘們兒身上,投入這么大,值嗎?」

蔣炳文毫不猶豫地:「值――!你沒認真瞅過她,更不了解她,當然不會懂。」

奚衛東:「下一步你打算咋辦?」

蔣炳文回了一下頭,又迅速看著車前方,沉默了一會兒:「送省醫院,做癌症搞。開個價吧!」頭也不回,眼睛直視車前方,等待奚衛東回話。

奚衛東一怔,將身體前傾到蔣的坐凳靠背上,緊張地:「你還要我和醫院干些啥?」

蔣炳文:「沒錯!現在才開始,需要你們協助,問題並不復雜,也沒啥可擔心的,無非是手術不在縣醫院做,幫鄂保好密,疏通一下關系,僅此而已。」

奚衛東想了想:「好!沒問題!」

601隨文縣醫院住院部

玉芳躺在病床上,茫然若失,眼睛直直地看著天花板。她第一次感悟到生命的流逝,意識到人生的短促。

玉芳:「媽!我從深圳帶回的那個隨身聽――。」

母親:「在、在、在!」忙從提包里取了出來,雙手遞給女兒。

玉芳:「這是朝旭送給我的。」

母親:「誰!朝旭是誰?」

玉芳:「嗯!以後再告訴您吧!」她開機偶然聽到的竟是韓寶儀的《往事只能回味》―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春風又吹紅了花蕊,你已經也添了新歲。……。我只能在夢里相依偎

玉芳淚流滿面。

母親:「孩子啊!你這是為啥喲!」老淚縱橫。

玉芳輕輕地:「我是黃泉順路人了。」她扯下耳機,似睡非睡,迷迷糊糊,靈魂象脫離了軀殼,精神徹底崩潰。

母親給她說什么也不在意了。

602往xi市醫院的高速公路轎車上

蔣炳文親自駕駛的「凌志」轎上。

父親坐在副駕駛位子,微笑著,總是看蔣炳文。

母親憂郁地坐在後座,抱著昏迷不醒,屈身躺著的女兒。

玉芳,身上蓋一床棉被,頭枕在母親大腿上。

轎車離開隨文,進入高速公路,風馳電掣飛速向xi城開去。

兩旁曠闊的丘陵原野,象天邊朵朵黃色的流雲飄在車後。轎車上四人,誰也不說話,十分沉寂、車外呼呼風聲。玉芳仍在昏睡中,一臉愁雲的母親撫著女兒微微晃動身子,一會兒低頭看看她的臉,一會兒幫她掖掖兩側被子,眼中噙著晶瑩的淚花。

父親坐轎車上,覺得新鮮,這兒摸摸,那兒看看。好奇地轉動著懵懂的腦袋,貪婪地看著車外,看著駕車恩人,臉上浮現出不盡的感激之色。

蔣炳文從容自如,駕著他的凌志車,城府很深的臉上,一種說不清的表情。

603xi市人民醫院

玉芳躺在單獨一間病房。

父母在她身邊守著。

蔣炳文與醫生、護士出出進進。

604xi市皇冠酒店餐廳

蔣炳文陪同何父進餐,桌上擺著幾道高檔菜。

何父:「您這么做,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起這個人情啦!但願玉芳能夠治好,再報答您,如果她真有個好歹,她在天之靈也會保佑您的!」

蔣炳文笑道:「您快別這么說,您可能不了解,當初,玉芳一到廠里,鄂就很看重她,把她安排電腦制板,那是個極重要的崗位。誰知―唉!也是我考慮不細,不知道她那么倔。要是不去深圳,也許不會得這個病,不管怎么樣,鄂要全力救治她,哪怕傾家盪產,鄂也會不顧的。」

兩人吃著聊著,蔣炳文不斷給何父敬菜。

何父始終笑呵呵。

605xi市皇冠酒店餐廳客房里

何父獨自一人在客房,他笑呵呵,左右上下打量房間設備。用手壓了壓席夢思床,打開床邊所有電開關,蹲下身子扯扯地毯。到衛生間,發現了馬桶,先坐了上去,又回過身掀起馬桶蓋,脫褲子,笑呵呵的坐下。

606xi市人民醫院病房

玉芳嘆了口氣「唉――!」她睜開睛,詫異地看了看周圍環境,問母親:「媽!我怎么會住在這兒?」

母親守在女兒病床,輕輕拍著玉芳胸前的被子:「別想太多噢!先好好休息,沒事兒的,有貴人相助,你會沒事的。」說完背過身擦眼淚。

玉芳:「媽!我是問您,為什么我會住這兒?」

母親:「有貴人相助啊!」

玉芳發怔:「您說什么?什么貴人?」

母親:「這幾天,你象沒了魂似的,一直昏昏沉沉,蒙蒙朧朧。你知道嗎?這一切是蔣廠長安排的呀!」

玉芳:「啊!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頭歪在一邊,緊閉的雙眼滲出淚水,她再也不說什么。

夜已經很深了,玉芳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眼睛里噙著淚水,百感交集,頭腦中閃現―

朝旭―蔣炳文兩個男人,深圳―隨文兩地。

(畫外音)我的心燒成了灰燼,我的靈魂深處穿了一個洞,我的精神受著難以承受的苦刑。我好悔,我為啥會這樣渾渾噩噩;我好恨,我是在割肉療傷,飲鴆止渴啊!

兩年前,印刷廠。蔣炳文那夜鷹隼般的眼神,貪婪、自負、卑劣、陰險,狡黠,全凸現在那似藍似綠的眼光之中。

她渾身感到一陣抽搐,又想起了日夜思念的朝旭。

玉芳:「媽!您過來一下,我給您說件事。」

母親倚在病床邊,聽女兒說。

607xi市人民醫院一樓電梯門口

何母拿著電報稿,下樓來,剛走出電梯門,迎面碰到蔣炳文。

蔣炳文:「噢!阿姨――!您上哪兒」

何母:「哦、哦!我上趟街、上趟街!」神色有點兒慌張。

電梯門就要關了,蔣不便多說話,隨幾個客人進了電梯。

608xi市人民醫院電梯里

蔣炳文站在電梯里,仰頭看著電梯上方淡淡的燈光,腦子里再現―

玉芳的母親剛才回話的神色,手里拿著一張寫了字的紙,看到他,象是要藏在身後一樣。

他等電梯下完最後一人,自己不下來,又摁了一樓指示燈,乘電梯再下到一樓後,急忙往大廳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