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朝野 李新軍 2930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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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楚雲市長攜方格明、代宇庭等到賓館看望朝旭二人後,朝旭雖然並不認為這種握手言歡,便可高枕無憂了,他似乎看到了「楚江大橋」這個項目卻有可能成功的希望。一方面,他在原來所掌握的間接和直接的有關材料基礎上,進一步積極作准備;另一方面,他仍然十分冷靜的分析這一項目的兩個前途,即項目成功與失敗的前余途和項目本身的前途。他認為,既是成功簽約,在實施過程中還可能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問題。據這些年他參與華宇公司的一些重大項目的策劃,既令是在深圳,一個重大項目的成功,絕非一蹴而就,何況是在內地。他來楚雲之前,就已和程佳運吐露過這方面的問題。第一次洽談會的情景,他深深的印在了腦海里。他知道,對這一項目舉足輕重的關鍵人物副市長方格明,是很不好相處的。作為威鎮一方的堂堂副市長,被一個原屬於他下級的下級,針鋒相對、毫不留情地頂了回去。市長先生又公然當眾不點名的批評他。尊嚴大損,如果我現在仍是他的部屬,不把我打進十八層地獄才怪哩!朝旭自己也認為,當時在會上的發言與處置方式,雖無不妥之處,但多少帶點情緒。比喻說「還是老樣子」這句話,暴露了埋藏在自己心底多年的情緒。不斷完善著自己的朝旭,這時也免不了自責一番。但是,作為副市長的方格明,不是也一直帶著成見發言么?且居高臨下嗎。挑釁、挖苦、輕蔑,完全不是以平等的方式對待投資方,更談不上真誠、友好。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不論何人都經受不了那種輕蔑的態度的。朝旭總感到有一層陰影在眼前顯現。方副市怎么會是那樣一種態度?他對市長的講話不會移恨於我么?他不會出點難題或給點什么顏色給我看看么?他會通過什么樣的方式來對付我呢?這些疑問時常在朝旭的腦海里翻騰。曾在機關工作多年的他,總認為,方格明在這件事上不做點文章,這不符合方的性格與機關此類人物的「精神」。因此,在心理上應該有所准備。至於代宇庭這方面,朝旭認為還不是重點。從自己回楚雲代宇庭急於求見的情況看,代至少不會直接發難,但也必須提防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動作,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君子,況且與我朝某人尚有宿怨。

楚江大橋工程的確是個好項目,這點,市政府管重點工程的方格明心中最清楚,可以說,這個項目對於楚雲市來說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方手上如果有適當的投資對象,確實也輪不到華宇公司,所以有難度也屬正常。經過幾天的調查,朝旭對這個項目越來越感興趣,遠遠超出了他來楚雲之前在深圳看到的那些文字資料,經濟效益是相當可觀的。他幾乎每天要給程佳運通一兩次電話。程指示他必須要搶在別的投資方來楚雲之前,把合約簽下來。這幾天,他與工程部長丁克日以繼夜的工作,拿出了「初步設想」交給了江楓。同時,又准備了一份在洽談會上亮底的方案。按他的說法,前者是投石問路,以期引出一些可能發生的難題,後者才是克敵制勝的錦囊妙計。

丁克也是一位素質很高的高級工程技術人員,他和朝旭的關系本來就不錯。幾年來,他也很崇拜朝旭,這次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兩套方案,是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正確抉擇,就連江楓,他們也沒有透露半個字。

第二次洽談會仍舊是在辦公廳三樓會議室召開,會議由秘書長主持,方格明出席了會議,江楓也到了會。代宇庭、顧同蘇和工商、稅務、交警和建委等十幾個部門的負責人參加了會議。甲方主講是顧同蘇,朝旭對此人不熟悉,他目示代宇庭,代有意識地瞟著方格明,示意這是方副市長定的。朝旭心里明白,方又安排了一個新的對手。

顧同蘇中等身材,四十七、八年紀,長方形的臉,一頭烏發,單眼皮,眉毛稀疏得基本只有那么一點意思,五官的布局雖不是很勻稱協調,但看上去也還基本象一個干部。最大的問題是可能不大會笑,縱觀其面部組織,很難察覺到有笑的成分,大概這一生不如意者頗多,或許他踩著的這個地球總是在腳下偏來偏去,一直過著提心吊膽生活的緣故,總也笑不起來或根本就沒有機會笑。外觀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城府頗深的心計型人物。坐在朝旭身旁的丁克這時寫了個紙條給他,朝旭展開一看,上面寫著:

「軍中無大將,廖化做先鋒。」他看後,心頭掠過一絲涼意。於是,在原條上寫道:「未可輕敵。」丁克看後點頭。

會議進行是按例行程序,顧同蘇開始了他的發言。別看他貌不驚人,講話的聲音倒是很脆,音高、底氣足,只是硬而無韻味,干巴巴的象更夫敲竹梆――一個單調到底。

首先:顧同蘇介紹了興建楚江大橋的准備過程,工程的計劃形成,工程的地點、規模、造價、工期,以及建成後的經濟價值。其次,分年度講了建橋的融資過程,基調與方格明的近似。最後,便是實質性的問題,與有關公司的合作意向,方格明提出的那幾點貫穿合作意向的始終,大體是――

堅持楚雲市政府的領導;掌握大橋從興建到交付使用全過程的主動權;控制資金的流向、工程的質量和進度;保證拆遷群眾的利益;實現合作雙方各得其所,促進楚雲市經濟建設的持速發展。

從字面上看,似乎挑不出多大毛病,沒有哪一點是征對投資方的,這確實是經過高手潤色了的。朝旭對這類言之無物的官樣文章,過去見得太多了,這些年來的務實,使他對這些措辭嚴謹的原則文稿,沒有什么好感。不過這次不同,顧同蘇的這個發言,實際上是市政府,說得確切點是主管重點工程的副市長定下的調子。雖還只是一個提綱,但在這個提綱之外,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團迷霧。他們並非是在玩文字游戲,而是很內行吊著所有投資商的胃口。顧的整個發言給人的印象就是,這座橋什么時候搞?由誰來搞?怎么搞?他們並不關心,也無關緊要,雖不是明顯的逐客令,但對華宇來投資似乎興趣不大。

朝旭注意到,顧的發言自始至終沒有提及華宇,只有「投資方」,「合作方」「乙方」或「有關公司」。這在他所經歷過的項目洽談史上還是首例,卻又無可奈何。顧在發言中雖無謙遜、禮遇之詞,但在程序上還是站得住腳:第一,他是以招商引資的名義向投資者介紹情況,把基本情況和要求介紹清楚是他的主要任務;第二,他是第一次與華宇公司對話,在對方沒有表態之前,不直接把對方拉入自己的議案是無可非議的;第三,既然尚未確定投資方,作為業務部門不提你華宇公司的名,你無可挑剔。他們的潛台詞,如,難道此項目就非你華宇公司莫屬哇?因此,隨你怎么也抓不到對方的辮子。

朝旭冷靜地看待這一切,認真的聽取顧同蘇的發言,關鍵的地方作好記錄,邊聽邊作應對的准備,不斷充實他未出手的第二預案。從顧的發言看,似乎第二預案都可能在這里用不上,只能隨機應變了。這對朝旭來說並非難事,他是洞庭湖里的麻雀,經過了幾個風浪的。表面上,他瞪著眼睛看作對方發言,顯得很尊重,很認真,內心卻在迅速翻騰著。朝旭認為,顧采取這種發言形式,無非是說明了三個問題。一、反客為主,爭主動權。楚江大橋因缺乏資金而不能上馬,不得不向外招商引資,誰投資,誰就是大橋的主宰。顧的發言是要引起投資商的興趣,又似乎表明,這一項目不愁沒有人投資。你有錢,我不求你,我還有選擇;你看上了這個項目,你就會求我,主動權被我所掌握。二,以逸待勞,挫其銳氣。反正楚江大橋已拖了多年,遲一天,早一天也就是那么回事。企業講究時效,我吃皇糧,你急他不急,你勞神費米地耗,我按部就班的過。你願做就做,不做走人我也不在乎。三,欲蓋彌彰,設障於前,苛求於後。這實質上是方格明在第一次洽談會上發言的繼續和具體化。朝旭看來,政府機關這種由來已久的劣根性,並非是一朝一夕,並非一位高層領導說幾句話就可以清除得了的。因此,自己必須面對現實,就是一枚酸果,也必須先把他吞下。有攔路虎,有看門狗,是意料之中的。然而,今時之華宇,非昔日的朝旭受制於人,不存在任何隸屬關系。我雖二人,對你滿堂謀士,其權力、義務是對等的,平起平座。同時,也不存在求誰,當今經濟活動中,刻意求人,不僅被子人鄙視,也一事難成。對此等人也無所謂求,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在市長已有意於華宇,這個主旨,他們要偏也偏不到哪里去,必要時可以直接面謁市長。

朝旭的思路開闊之極,有如「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奇思妙想,涌動於胸。顧同蘇的發言尚未完全結束,一個厚實的腹案早已在朝旭的心中形成。輪到他發言了,全場屏聲靜氣。且看他如何應對,方格明連看也不看地翻閱他前面的材料,表面根本不理會朝就要講話了。在他看來,朝不過是一個他下級的下級,今天和他座在一起洽談,使他低了幾格,是屈尊失衡了。代宇庭呢?矛盾的心理制約著他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抬手打著爹,伸腿挨著娘,心中有事,舉止徨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