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內觀(1 / 2)

[末世]鎮山河 墨沉吟 2021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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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蟲,不可語冰么?」白羽自嘲地笑了笑,不再糾結這個虛無縹緲的問題,只是幽幽地看著陌寒,道:「師父,難道我不學劍,就不會變成一個,自己都無法面對的人么?」

陌寒不答,沉默良久。

積雪氤氳成舞,透過菲薄的光。堅硬的地面聚了一層濕冷的雪水。

「好吧……我教你。」澄凈的聲音從枝葉中傳來,依舊是倦而淡漠的。

「傳世道法自『調心入靜』始,內家劍術亦然。你來到這個世界,是否自覺意識獨立於軀體而存在?」

白羽端坐火前,憶及穿越時的那一幕,頷首道:「感覺……自己是一個沒有大小、沒有維度的奇點,對外界的感覺全部消失,甚至感覺不到時間和空間……」

陌寒垂下一只手,打斷了白羽的回憶,淡淡道:「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道,此之謂坐忘。」

白羽疑道:「坐忘?這就是坐忘?」她旋即追問:「這一句,又出自哪里?」

陌寒一笑,拎起玉清玄明,順手將劍柄倒叩在白羽額頭:「《南華經》《大宗師》篇,仲尼與顏回所論之『坐忘』。」

「《庄子》里還還寫了孔子?」

「借先哲時賢的言論講道理,這叫『重言』。當然還有『寓言』和『卮言』……今天不解經文。當你心境到了,自然就能看懂。」

陌寒抽回長劍,敲在手心:「按說穿越時,元神自顯的情況絕不能算坐忘。但你感覺到的那個『奇點』,就是元神。普通人想要體會『元神』,可能必須從『心齋』,到『櫻寧』,再到『坐忘』。但你就不用這么麻煩了。可以直接從『坐忘』入手學『內觀』。

「所有修行次第都分能入,能守,能破三層。要隨時做到調心入靜,進入『坐忘』的狀態,第一步才算成功。」

「怎么調心入靜?難道是……點系統退出游戲?」白羽皺眉。

「哈!」陌寒搖頭一笑:「一般的做法是:打坐靜身,調息靜氣,讓所有思緒自然沉淀,心不隨意動而心念清明。虛極而靜,由靜生動,再自櫻撓復歸寧靜。如果做不到,你就退出試試吧。」

白羽苦著臉:「我覺得按一般方法我會睡著……」

「睡著!那你就別學了!」陌寒將玉清玄明橫在膝上,輕輕瞪了白羽一眼:「我為你護法,你去內室試一試。」

白羽笑著起身,問:「你說的心齋,櫻寧,坐忘,都是《庄子》上寫的?」

「嗯。有空背原文。」

「哦……那什么是『內觀』?」

陌寒皺了皺眉,還是解釋了一番:「用元神的『眼睛』反觀自身,所謂『返觀內照,垂簾逆聽』。你若經歷過,不用說就明白;沒經歷過說也無用。去吧!」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白羽倚門一笑,清洌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里微微震盪:「師父問我為何學劍,我也想問師父為何執劍?」

有飛雪落上枝頭。一片樹葉承受不住壓力,微微一斜。積聚的雪花紛揚而落,剎那如霰如霞。陌寒一怔,微闔的眼驟然睜開,深深的看著白羽。

「為何執劍……」

他自語,深邃的眼眸中,似乎看穿了無數光影。白羽隔著一蓬雪粉,看不真切,卻聽到了她全不曾預料到的話語——

「觀亂世如斯,濁流滾滾,裹挾眾生。一不願中流擊水,二不願隔岸觀火,三不願隨波逐流。但求一念通明,物喜己悲,不縈於心罷了。」

白羽默然,扶著土牆的手忽地一緊。若是葉觀止在此,定然是敲著重劍,漫不經心地調侃陌寒又不說人話了。

可她沒有看錯。

——那雙清澈而純粹的眼睛是哀傷的。

——而那哀傷是如此遙遠,仿佛隔著一片高闊的雲天……

正午,飛雪漸歇。

陽光尚未照透陰雲。地面上的積雪,被地氣一蒸,已漸漸板結成塊。這也算是南方獨有的景觀。

韓子和巡邏歸來,尚未入門,蒼老而中氣十足的聲音就穿透千枝萬葉飄入屋內。

「咦?好酒啊!」

老人挑門而入,伸著鼻子猛嗅了幾口,大叫道:「西市腔!陌寒你可不厚道!不是說早就沒了嗎!什么時候連你也學會藏私了,還背著人偷喝!」

韓子和一臉驚詫,雖頭發半白,但須發皆濃,一根根立在風中,精神抖擻!沈馨坐在他肩上,伸手撥動了頭頂上積雪的樹枝,那雪片嘩啦啦墜落,飄了韓老頭兒一身一臉。他乘機聳肩,故意將沈馨顛起,逗得小姑娘「咯咯」大笑。

陌寒聞聲,攬衣而起,一躍落地:「是小羽的酒,你要喝,找她去。」

「她……」韓子和只向內室看了一眼:「哦……做功課呢?那就不打擾了。我正找你有事!葉觀止和那位蘇姑娘呢?」

「黎明時分,肖將軍請走了蘇妍,觀止陪她去了,應無大礙。」陌寒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問:「昨晚操縱巨屍之人,可有眉目?屯溪至今未歸……」

韓子和臉色微冷,長嘆一聲,不知該如何敘說——

「昨晚,張屯溪應該是看出那最後幾只巨屍身上法術的痕跡,才追出去的。他走時將東面防線托付於我,並未多言。當年那件事,幾大宗門聯名傳書江湖,邀天下同道共誅之。你被困地宮這么多年,唉……不知道也正常。」

韓老頭將沈馨放在榻上。拎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才搖頭道:

「他姓段,名藏鋒。原是茅山上清宮末代弟子。也算是,屯溪一位舊友的晚輩。當年國難之下,他老父托孤於屯溪。屯溪浪跡四海,未立家室,只能把他送到上清宮明鶴先生王端甫門下。後來么……七十年代那些事你應該有所耳聞,舉世入妄,人心顛倒。好些宗門斷了道統。上清宮流落在外的分支應當還有一些人活著,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唉……若不是懷恨在心,又怎么會做出那種事情!」

陌寒問:「難道……以法術挾私報怨?他殺了多少人?」

——被幾大門派聯名通緝,所犯之罪,絕對不輕。只看他今日作為,便可窺其心性。

「何止……」韓子和沒好氣,「雖然當年之事,錯在時代。那些逼死端甫兄的小娃娃們未必知道都他們在干些什么。可也罪不至死嘛。唉……當時段藏鋒年紀還不大,眼見恩師慘死,山門崩毀,恐怕懷恨多年,只是當時沒有人看出來罷了。

「說起來上清宮這事和肖將軍也有些關聯,他當年收到消息,特地通知張屯溪。可屯溪接到消息時已經遲了,最後只接走了段藏鋒一人。

「原本這件慘案也就到此為止。可二十年後,當年與事之人,陸續死亡。明面上的解釋是附近工業污染,水源有毒,周圍的村子上病死了不少人。還有很多人病死在外地,並不引人注意。只是屯溪久駐金陵,順路去看了看,這才發現有人施法暗中傷人!追查到最後,凶手竟然是一直留在他身邊的段藏鋒!」

韓子和喝了口酒,語氣頗為感慨:「那孩子我也見過,天資不凡。奈何一念之差,竟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