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竟然是你(2 / 2)

大隋帝國風雲 猛子 3138 字 2022-09-13

原因很簡單,現在大河兩岸混亂局勢的幕後推手就是山東人。

帝國的官倉歸朝廷管理,各地郡縣的義倉則由社司(鄉官)管理,不受官府控制,這樣遇到災害就可以開倉自賑。隨著帝國統一,百姓安居樂業,義倉的粟帛存儲數量驚人,這是一筆巨大財富,於是官府動心了,世家權貴盯上了,在他們的聯手努力下,開皇十五年(公元595年),朝廷下旨,以義倉管理不善為由,將管理權收歸地方官府。如此一來,義倉就成了地方官府和地方世家豪望的「小金庫」,特權階層置百姓的安危於不顧,貪婪而無恥地公開「搶劫」百姓。

山東各地官府的主要屬官當然是山東人,這些山東籍的官吏和各地的世家豪望當然抱成一團,如此一來,地方勢力盤根錯節異常強大,導致各地官府的主要官員諸如太守、郡丞、縣令甚至包括地方軍的官長都尉、副都尉都不得不主動妥協,而這些主要官員大部分來自關隴,由此導致的後果是大家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為謀私利而侵害帝國利益。

義倉的粟帛就這樣被瓜分了。當水災旱災接踵而來的時候,如果義倉是空的,當然無法賑濟,退一步說,就算義倉是滿的,但在權貴官僚的眼里,那已經不是黎民百姓為了防災自救而自掏腰包年復一年儲備起來的粟帛,已經變成了他們私有財富,既然是他們私有財富,豈肯送給黎民百姓?豈肯拿去救一群螻蟻的性命?

這是私,從山東人的「公」來說,他們與關隴人之間有亡國之恨,有滅族之仇,而關隴人對他們實施的長久的遏制和打擊政策,讓他們失去了很多的權力和財富,山東的世家望族正在急驟衰落。為此,他們要反抗,要斗爭,要打破這種「不公平」的制度,而逼著黎民百姓去造反,甚至充當「馬前卒」,親自赤膊上陣,帶著「災民」去造反,正是他們一直等待的、蓄謀已久的一次改變命運的絕佳機遇,恰好此刻皇帝帶著帝國大軍遠征遼東,而皇帝的新政觸犯了世家權貴的利益導致皇帝與關隴權貴矛盾異常激烈並在第一次東征中徹底爆發,此刻國內國外朝野上下矛盾重重危機四伏,此刻不造反更待何時?

此刻,關隴權貴呢?關隴權貴與皇帝,與以皇帝為首的改革派已經「撕破臉」了,在國外遠征戰場上與皇帝對著干,在國內平叛戰場上不但不出力反而推波助瀾,有意把形勢推向危險的邊緣,以便他們渾水摸魚亂中取勝。楊玄感的叛亂蓄謀已久,為了這一天,為了推翻皇帝和改革派權貴,首要前提就是國內國外局勢要亂,越亂越好。

山東人高興壞了。山東的世家權貴、地方郡縣官僚與那些赤膊上陣的山東豪望、任俠們里應外合,默契配合,而關隴人冷眼旁觀根本不作為,於是在山東黎民百姓的哀嚎中,在山東蒼生的累累白骨中,這些血腥而無恥的「虎狼」們開始了饕餮大餐,他們不僅要吃無辜生靈,還要吞噬帝國,吞噬整個中土。

游元是山東世家,是文翰泰斗,是宦海老臣,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山東貴族,他謀取的是山東貴族的利益,為了這個利益,他根本不在乎黎民百姓的生死,他只在乎以最小代價謀取最大利益。

本來他袖手旁觀,樂見其成,但關鍵時刻,皇帝把他「扔」到了山東平叛戰場,迫使他不得不加入到這場血腥的搏殺中。

禮部尚書楊玄感坐鎮黎陽督運糧草,但他面對的是抱成一團的山東人,從山東世家、官僚到賊帥,都不會讓他把糧草輜重順利送到遼東戰場。假如在遠征大戰最為關鍵時刻,切斷糧道,讓帝國和皇帝再敗一次,那楊玄感就是替罪羊,而楊玄感的勢力現在是關隴貴族中最為龐大的一個勢力,也是皇帝的對手,那么可以想見,皇帝一定會借此機會把楊玄感和他的勢力徹底擊潰。關隴人遭到重創,帝國賴以成立的權貴根基在一次次的打擊下轟然坍塌,帝國這座大廈還能堅持多久?假如帝國分崩離析了,山東人就有機會重建帝國;假如帝國堅持下來了,山東人也能代替關隴權貴成為帝國根基,在帝國的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中獲取最大一塊利益。

楊玄感怎么辦?關隴人怎么辦?

山東人的目的很簡單,把他逼上絕路,逼著他造反,逼著關隴人自相殘殺最終分崩離析。

然而就在這時候,皇帝把游元一腳提到了黎陽,把這個純正的山東本土權貴的領袖級人物放到了這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上。

游元難以抉擇。對他來說,最大的利益是什么?很顯然,支持皇帝,選擇站在皇帝一邊。

他是山東大世家大權貴,而山東的地方豪望、寒門官僚和黎民百姓都是他奪取權力和財富的工具,該用的時候用,該拋棄的時候拋棄,所以,就像裴世矩所暗示的,他若想在當前形勢下撈取最大功勛,那就是幫助皇帝贏得東征的勝利,同時幫助皇帝擊敗以楊玄感為首的關隴貴族保守勢力,而要達到這兩個目的,就必須犧牲山東叛軍。

山東叛軍的使命結束了,游元決定大開殺戒了。

游元拿什么去屠殺山東叛軍?他是山東人,在形勢沒有徹底明朗之前,在危機時刻存在的情況下,游元不能赤膊上陣,他必須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所以,他需要一把殺人的刀,這時候,裴世矩送給了他一把刀,一把鋒利的殺人刀。

「將軍可有良策?」

游元臉上冷色更重,眼神愈發傲慢,即便是征詢問計,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之感。

伽藍把雙手放在卷宗上,眼里驀然涌出滔天殺氣,「殺」

游元皺眉,眉頭上那三道深深皺褶猶如溝壑。

「水路安全了,但黎陽未必安全。」

游元兩眼如炬,緊緊盯著伽藍的眼睛,仿若要看穿他的心靈。這是一句很直白的試探。皇帝一到臨朔宮就關注伽藍和他的西北馬軍團,兩天內傳出數道命令和口諭,最終把他派遣去了黎陽,這背後蘊藏的深意對於游元來說應該是一目了然,但真的如他所猜測嗎?皇帝派伽藍去黎陽就是為了發出在遠征勝利後打擊楊玄感的信號嗎?皇帝派遣自己去黎陽,就是為了讓自己出面扭轉河北局勢,確保糧道安全,並充當皇帝打擊楊玄感的急先鋒嗎?

山東局勢一發不可收拾的緣由,山東人的那點齷齪心思,皇帝當然清楚,他又不是傻子,他身邊的大臣更是目光如炬,此刻皇帝為了遠征的勝利,毅然以伽藍為信號向山東人伸出了善意之手,那意思很清楚,你把糧道給我,保證我遠征的勝利,我就幫助你們打倒以楊玄感為首的關隴勢力,然後改變你們山東人目前飽受遏制和打擊的艱難處境。

遏制和打擊山東人的不是我這個皇帝,而是主掌帝國朝政的關隴貴族集團。你們山東人試圖利用山東黎民百姓的造反來脅迫我打擊關隴貴族,我滿足你們的要求,但前提是,你們必須保證我遠征的勝利,否則,你游元就要承擔遠征失敗的責任,以你游元為首的山東貴族集團就要給以楊玄感為首的關隴貴族集團陪葬,你們統統都得死,你們都死了,我的新政實施起來就更輕松更有保障,帝國也將在新政的引領下迅速走向強大。

游元無法揣測到皇帝的心思,他擔心自己上當中計,最終帶著山東人與關隴人打得兩敗俱傷,但裴世矩可以揣測到皇帝的心思,所以他必須知道裴世矩的真實想法,知道皇帝的底線在哪。

「黎陽是個戰場。」伽藍毫不猶豫,不假思索地說道,「因為楊玄感要舉兵叛亂。」

游元心神驟跳,一雙眼睛驟然眯起,以掩飾他此刻的震驚。

楊玄感要叛亂?這怎么可能?皇帝和裴世矩如果知道楊玄感要叛亂,還會讓他坐鎮黎陽督運糧草?

「證據?」

伽藍站了起來,大步走到船艙門口,拉開門,把站在艙外的薛德音拉了進來。

薛德音掀起帷帽,沖著游元深施一禮。

「是你?」游元發出一聲匪夷所思的驚呼,「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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