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河北二劉(1 / 2)

大隋帝國風雲 猛子 2388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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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河北二劉

伽藍明白了薛德音的意思,並不代表西行、布衣和阿史那賀寶等人也聽懂了。

此時此刻,西北人需要齊心協力,齊心協力的基礎是互相信任,而要互相信任,就要公開所知的任何訊息,讓大家都能了解河北,能夠在此基礎上做出一致決策。假如伽藍要去馳援安德城,而其他人因為畏懼敵人的強大實力,擔心全軍覆沒,拒絕或者掣肘攻擊計策,那後果可想而知。

看到西行等人的目光齊齊盯著傅端毅和薛德音,而這兩人卻沒有詳細解釋的意。伽藍不得不出言提醒。依傅端毅和薛德音的意思,我即便說了,你們這些西北蠻子也聽不懂。你們對中土的事情一無所知,我們說什么都是對牛彈琴,那又何必白費口舌?

伽藍的意思卻是,即便對牛彈琴也要彈。我也是西北人,但我能聽得明白,他們為什么不行?蘇定方深夜來此,拿出這樣一份地圖給我們,你知道他們怎么想?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懷疑,懷疑這是一個陷阱,所以,現在你們必須做出一些解釋,必須讓西北人相信蘇定方的確在幫助我們,而這份地圖也是真實可信的。

這個難度有些大,傅端毅和薛德音互相看了一眼,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質問伽藍,「你為甚相信蘇定方?」

「沒有理由。」伽藍說道,「他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只有賭一把。」

傅端毅心領神會,當即用突厥話向眾人解說河北世家豪望、冀城劉氏、中土儒學和河北叛軍之間所產生的一系列聯系。

伽藍和眾人用心聆聽,凡是有疑惑的地方,伽藍就詢問薛德音,以薛德音的解釋做補充。雖然薛德音離開中土也有三年時間了,但最近他與崔遜頻繁見面,以他和崔遜之間的關系,想必該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蘇定方當然聽不懂突厥話,但他看到伽藍等人都圍著地圖認真商討,知道自己此舉算是「雪中送炭」,西北人必會承情,而蘇氏或許就能借助這群西北人之力踏足裴氏那條「大船」。蘇氏一旦上了這條大船,再加上先前在河北辛辛苦苦建下的基礎,不敢說蘇氏實力能「上升」一步,最起碼自保足夠了,將來皇帝率幾十萬府軍南下平叛,掀起一場驚天血雨的時候,蘇氏或許就能逃過那場殺戮。

信都郡的冀城劉氏是儒家北派之一支。他們的祖輩是大漢帝國的皇族,但大漢帝國威震四海,劉姓天下為尊,就連匈奴人都被賜以劉姓,而自五胡南下禍亂中國後,以劉姓自居的人就更多了,以至於累及劉氏聲譽,導致劉氏只能在山東世家中位於二流之列。

中土分裂,儒學分裂,經籍散亡,天下學子求師無門,尤其拓跋魏國敗亡,導致黃河流域再度陷入大分裂之後,儒家北學墜入低谷,而偏偏這個時候,山東地區一些精通漢師家法的宿儒,比如徐道明、熊安生、劉軌思、郭懋當、劉智海、劉獻之等人,也陸續辭世,於是,師從這些前輩宿儒的冀城劉氏家族的劉焯、劉炫就因為出類拔萃、秀出其間而脫穎而出,取代了先賢們的地位,成為後輩學子之名師,天下名儒後進質疑受業者紛至沓來,不可勝數。

在高齊時代,兩人沒有入仕的機會。帝國開皇初年,劉焯、劉炫在裴世矩和薛道衡等人的幫助下步入仕途,但遭到關隴人的嫉恨和陷害,革職回家。不久再被起用,但旋即卷入皇統之爭,遭到蜀王楊秀的百般羞辱,劉焯被流配戍邊,劉炫給其當門衛。楊秀廢黜後,劉悼、劉炫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尤其是今上繼承大統後,兩人官拜雲騎尉、旅騎尉,仕途一片光明。然而,關隴人和山東人的矛盾隨著今上改革步伐的加快而激化,劉悼、劉炫再一次做了政治犧牲品,雙雙罷職。

劉焯回鄉後集中精力講授和著述經書,教授弟子,於三年前去世。劉炫則窮困潦倒,孤苦無依,據說已經被他的一些揭竿而起的門生弟子接到了叛軍隊伍里。

山東大儒劉焯、劉炫的悲慘命運,和中土儒學的式微有著直接關系。

自魏晉以來,玄學日盛。南北朝時期,佛教和道教又相繼興起,導致漢家儒學一度衰微。

儒學在這段艱難時間內,主要靠江左的南朝支撐,而北朝僅靠王氏、崔氏等大世家勉強維持。鮮卑人拓跋氏統一黃河流域建立魏國之後,中土南北對峙,局勢進入相對穩定時期。北朝為實現統一大業,則力推漢化之策,於是黃河流域的大世家們開始重視儒學教育,就是從「私學」向「官學」轉化。

門閥世家把持著經學,「私學」教育成為門閥世家代代傳承的紐帶,成為門閥士族獲取權力和財富的基礎,所以教育制度的改革,實際上就是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手段之一。「私學」轉為「官學」,門閥士族的利益豈不受到了損失?但這個利益損失,相比門閥士族利用「漢化」政策所獲得的巨大收益,那就不值一提了。

推行漢化之策的基礎是什么?就是儒學教育,就是讓鮮卑人接受漢族文化。

在鮮卑漢化貴族的堅持下,中土北方儒學開始了艱難的復興之路。這個阻力有來自鮮卑等虜姓貴族,有來自佛道兩教,也有來自某些思想保守、眼光狹隘、目光短淺、貪圖眼前小利的漢姓門閥士族,但隨著這一政策的實施,寒門貴族在這一輪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中得到了切切實實的好處,於是儒學復興就成為一股不可抵擋的歷史潮流。

當時有名臣顏之推,自南朝而進入北朝的儒學名士,他在臨死之前就告誡自己的後人,「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技之易習而可貴者無過讀書也。」要求子孫後代務必學習、繼承和推廣儒學。也就從這一時期始,凡仕宦之族,縉紳之家,無不互相仿效,督課子孫,授以儒業,北方鮮卑魏國隨即形成了一股儒雅重文之風,其風氣之盛竟然不讓於衣冠文物薈萃的江南王朝。

帝國建立之前,關隴地區因為有周武帝滅佛,佛道兩家受到毀滅性打擊,儒學復習步伐較快,而山東地區佛教興盛,江左卻是儒道佛三教並存。帝國建立之初,先帝首興佛道,不過考慮到中央集權的需要,考慮到中土一統的需要,考慮到周武帝滅佛的一系列深層次原因比如中央財政、漢虜同化、忠君孝親的人倫道德、尊卑貴賤的等級制度等等,這些問題都需要儒學來解決,所以必須重視和推崇儒學,必須加快儒學復興的步伐。

在這一大前提下,先帝以三教並重為原則,加快了儒學的復興,而儒學復興的主要政策就是崇儒和興儒並行。所謂崇儒就是搜集整理儒家的**典籍,推進儒學的南北合流,並大力搜羅儒學人才,重禮聘請,高官厚祿,集大儒名士於京都。所謂興儒就是在京都和各地州縣設置學校,以設學施教做為立國為政的首要任務。

然而,自魏晉以來,儒學已經衰落數百年,積弊已久,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復興?而儒學的復興,名義上是政治需求,實際上就是帝國重新分配權力和財富的手段,這里面牽扯到帝國中央和世家權貴、儒家和佛道兩教、門閥士族與普羅大眾等等各勢力、各階層之間的利益博弈,所以,儒學復興之路異常艱難。

首先就是南北儒學的融合問題。中土分裂為南北兩朝,儒學也分裂為南北兩派。南派重在簡約,得中土儒學之英華,而北派重在深蕪,窮中土儒學之枝葉。南派以江左世家中的僑姓王、謝、袁、蕭和東南吳姓朱、張、顧、陸為代表,北派則以山東五大一流世家王、崔、盧、李、鄭為代表。也就是說,關隴無儒學,但儒學的融合首先是中土三大世家權貴集團在利益上的妥協,現在主持儒學融合的關隴貴族集團竟然被排除在了儒學融合之外,其利益損失之大可想而知,由此也可以想像到儒學融合之艱難。

其次就是儒學幾百年的衰落導致了一個嚴重的現實問題,那就是「漢魏大儒多清通,近世巨儒多鄙俗」。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是「古之學者,祿在其中;今之學者,困於貧賤。明達之人,志識之士,安肯滯於所習求貧賤者哉?」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讀書無用」,書讀得越多,學問研究得越深,距離仕途也就越遠,不但在生活上窘迫,在政治上更是沒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