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晚庭春 赫連菲菲 2060 字 2022-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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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明思海沉默不語, 在旁端茶慢慢飲著,明太太心急推了他一把, 「老爺, 您怎么不說話?嘉遠候為人如何,您當比我們清楚,若真是那等殘暴之徒, 還是遠遠避著才好。」

明箏垂眼沒吭聲, 聽明思海聲音低沉地道:「傳言豈可作真,至於為人……」

他頓了頓, 明箏就察覺到一束凜冽的視線投到自己面上。她心中發虛, 沒敢抬眼去瞧父親神色。

「日子尚淺」明思海咳了聲, 收回視線, 「一時哪里分明, 若要識人, 還需長觀久探,經風著雨,再三驗實, ……」

明太太嫌他說得慢, 白了他一眼, 「說句話非得繞三繞, 您直說您不清楚就是。改明兒我喊熟識陸家的人問問。單瞧陸二夫人今兒的態度, 對咱們三丫頭是上趕著不盡的喜愛,到底倆孩子合不合得來, 還得往後慢慢瞧著。」她見明箏一直沒說話, 轉過臉來, 奇怪地道,「平時但凡提個婚字, 你就要張牙舞爪不高興,今兒怎么一句話沒有?」

說得明箏心里一驚,下意識抬起臉,對上明太太慈愛的眼,她知道母親未必有意奚落,可她心里實在有鬼,背著家人,她已經與陸筠見過太多太多回。

「是不是嘉遠候幾個字把你嚇著了?」明太太含笑撫了撫她手背,「連我也嚇了一跳,前些日子還聽外頭傳言,說宮里頭那位正替他廣尋閨秀,這些日子沒動靜,還以為最後那嘉遠候夫人會落到個什么天仙頭上去,不成想這位好心思好眼光,瞧上咱們箏丫頭,算他慧眼識珠。」

明太太絮絮叨叨,說著欣慰又自傲的話,把自家閨女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明箏指尖扣在袖子上,心中赧然,「阿娘,我並沒有那么好,這些日子上門提親的,又有幾個是沖著我這個人,多是瞧咱們家風嚴謹,是父親兄長們在外積攢來的聲名。」大抵,只有陸筠不是。

明太太抿嘴笑道:「你也別自謙,過去你在梁家掌著中饋,京里太太們哪個沒跟你打過交道,誰不知你人品樣貌如何。」

明箏苦笑,就是梁家少夫人的名頭太響,才會令眾家多有顧忌。她和離後自知情境,也沒想過要再嫁,總不是過日子嘛,就一直留在娘家也不是不能。

從上院回來,沒多久,就被請去了父親的書房。明思海端坐在案後,目光沉沉地盯著她,「明日一早,此事便會傳開,將要面對什么,你心里應當有數。」

明箏抿了抿唇,緩緩屈膝跪下,「父親,女兒有違家訓,多有忤逆,心中羞愧難當。」

明思海嘆了聲,「起來。既選了這條路,便永遠不要後悔。」

「明家三代屹立朝堂,幾經風雨飄搖,這點挫折,還算不得什么。今日在你母親面前過了明路,陸筠總算磊落之輩,我瞧你適才未曾嚴辭,大抵……」他顧及著她的臉面,沒將這話說完。

明箏面頰如火灼,心中更是煎熬。她幼時在家便享承了雙親太多的慈愛,如今年逾雙十,竟還令他們為自己百般憂心。

明思海將面前茶盞推了過來,板著的臉仍是不見和緩,那聲音卻溫和得很,「過兩日得閑,叫你兄長引他家來坐坐。」

話音一落,明箏兩行清淚就隨著落了下來。

她當真好生羞愧,好生惱恨。是她不爭氣,沒能把一切處理好。最後為她收拾爛攤子的人,總是爹娘。

「往後好自為之,和離,只容這一回。」

他硬起心腸敲打她,心里何嘗不知,一切並非她的錯。可世人總對女人太嚴苛,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又如何忍心瞧她再經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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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間的內宅是消息流轉最快的一環。

往往前朝的大人們還不知底細,各家消息靈通的內宅主母們,就已經掌握了不少關鍵私隱。

「聽說了么?陸二夫人央韓太太做中人,去明家探口風去了。」

「探的什么口風?總不會是陸侯爺想娶明六姑娘?明六不是早定了外縣的夫家了嗎?」

「錯了,問的不是六姑娘,是那和離回家的三姑奶奶,前承寧伯府世子夫人明箏!」

得了消息的人一臉震驚,掩著嘴不敢置信,「陸侯爺瞎了不成?」

風聲一路傳進宮,慈寧宮東暖閣里太後含笑吃了碗里的葯,敬嬤嬤用帕角替她抹拭著唇,「消息確實,奴婢叫人問過了。二夫人還遞了牌子進來,想明兒來給太後請安,多半就是為這事。」

太後倚靠在身後枕上,「我筠哥兒出息了,知道不能再木著端著,知道哄媳婦兒了。」

說得敬嬤嬤直笑,「瞧您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咱們侯爺是穩重,不是木訥。再說,帶兵打仗的人,心里哪能沒點成算?之前是娘娘您太心急了些。」

太後笑得欣慰,「本宮知道,這孩子多半也是為了安本宮的心。」她抬手撣了撣衣領,啞聲道,「若非本宮病這一場,筠哥兒不見得這般心急。他最是有耐心的孩子,最是能容能忍。他娘走那年他才多大啊?為了怕本宮傷心,從沒在本宮跟前提過璧君。別的孩子哭著喊著要親娘,你見他當著人鬧過叫過沒有?」

敬嬤嬤跟著一嘆,「侯爺自小就是最溫柔體貼不過的人,知道疼外祖母,將來成了婚,也必然疼愛夫人。」

這話說得太後愈發高興,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到外孫美滿的婚後生活,「去,把欽天監那劉鄉志找來,叫他算個好時辰。」

敬嬤嬤忍不住笑,「娘娘,您太心急了,人家明家還沒應呢。」

太後眯眼笑道:「這事兒八成穩。先准備著,總沒錯?回頭跟皇上稟一聲,慈寧宮這些日子不受後妃們定省,本宮要忙著給筠哥兒備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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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在窗外凜冽地刮著。窗內卻是暖意融融,地龍燒得旺,從下到上烘烤著身上的夾棉衣裳,明箏背上出了一重細汗,想用帕子抿抿,到底不便,耐著那熱,姿態挺拔地端坐在案後。隔牆傳來說笑聲,那邊廳里明太太和陸二夫人聊得火熱,笑聲不時傳過來,令她更有幾分難耐。

她頻頻取茶來飲,到底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心里頭壓力更大,顧慮也更多。

片刻聽那頭歇了聲,她越發緊張地握緊了茶盞。

她知道,是陸筠到了。

今晨他還需得上朝,此時來到,必是官服官帽也沒來得及換。

想到他在隔壁恭敬地給她的母親行禮,她臉上發燙,心里也漾起奇異的別扭。

他們說話聲音低下去,彼此都安守身份禮節,問答些什么,她不得而知。明太太一向寵溺她,覺得她比誰都金貴,會怎么為難他也不知……

她忐忑地又喝了一口溫茶。茶盞空了,瑗華瞥見,忙又添了熱水。

不知過了多久,那邊又有了動靜,依稀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然後便聽見緩緩的步聲到了她的門前。

有人輕扣門扉,用低沉醇厚的嗓音道:「是我。」

明箏捏緊了杯盞,頓覺拘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