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聞言一喜,「阿箏,多謝你了。這事其實全怪我,初時只想著親上加親,沒料及後頭的事,……旁的事也罷了,涉及到驪若,我實在不願委屈了她。」
明箏笑道:「二嬸的心情我懂,當初我娘替我幾個妹子擇婿,也跟您一樣,又盼著快點兒落定多些時候備嫁,又不敢馬虎大意。」
**
夜里陸筠回來,明箏就將驪若的事與他提了。
「您平時寡言少笑,大伙兒心里都怵您,二嬸分明是想請您出面幫忙的,卻又不敢與您直說,拐著彎來找我,要我當這傳話的中人呢。」
她一路跟在他後頭,瞧他解了袍子,露出肌肉緊實的背脊,舀了瓢冷水,從肩頭潑下來。
「你說二嬸怵我?」
他擰了巾帕,隨意擦去身上的水珠,轉過頭來,瞥了倚在屏風架上的她一眼,「我怎么沒瞧出來?」
明箏笑道:「您大抵是早就慣了。任誰在您跟前,不是說話聲音小小的,規規矩矩老老實實?您是不知道,自個兒板起臉來多嚇人呢。」
陸筠笑了笑,提步朝她走過來,將她圈在自己跟屏風之間,禁錮住,令她逃避不得,「我很嚇人?」
他俯身捏住她下巴,「那你怕不怕我?」
明箏兩手被反剪在背後,縮身避著他滾燙的呼吸,「您別……小心孩子。」
陸筠輕聲哄她:「放心……」
「明兒你回二嬸一聲,就說我應了,叫她別擔心。你若有相熟的合適人家,也替她引薦引薦,陸家閉門謝客多年,原來好些老關系都斷了,二嬸又是孀居,外出不便,熟識的有限……」說到這,他頓了頓,「你也不要太費神,什么時候都要先顧著自己的身子。」
明箏點點頭,「我知道的。」
陸筠笑了聲,撫了撫她滑嫩的臉,「真乖。」
**
轉眼來到四月末,天氣越來越熱了。院子里的海棠開得正盛,遠看奼紫嫣紅一片,陸家好像也終於轉了運道,好事一件接著一件。
遠在江南的三夫人傳信來,說是也有了身孕。雖三老爺並非老太君所出,但陸家人丁興旺,總是一件喜事。
隨之而來的好消息還有驪若的婚事。在幾個上佳的人選里,二夫人總算找著了最可心的未來女婿,雖還沒正式定親,已當成通好之家,相互頻繁往來。那少年人驪若已見過了,在清元寺那片花海中,隔著花影說了幾句話。兩個年輕人彼此有意,家世又相當,只等尋個合適的時候公開婚訊。
明箏還是老樣子,她的肚子越發明顯了。
像倒扣著一只圓圓的鼓,陸筠每每回來,總要撫一撫,跟里頭的小家伙說說話。
日子過得太順遂,似乎連煩惱都找不上門。明箏過得有些渾噩,有時連今天是初幾也要反應一會兒才想起來。
肚子大起來後,她走路變得吃力了。小腿總是抽痛,有好幾晚在夢中疼醒過來。不等侍婢摸進來,陸筠就自暖閣披衣到了床前,卷起絲質裙擺,耐心地替她揉按。
五月初五,陸筠在宮中上值,宮里辦節宴,還是太後去後的頭一場。他被留在宮里一道用了晚膳,回來時天已黑透了,原以為內院早該落鑰,卻見老太君跟前的裴嬤嬤匆匆來尋他,「侯爺,老太太那邊有急事,請您去一趟。」
陸筠抿唇隨她來到上院,廊下站著好些人,明箏房里的瑗華、瑗姿也守在外頭。
他提步走進去,還沒見著人,就先聽見一陣低低的哭聲。
「實在沒法子了……總不能眼睜睜瞧著二爺的骨血就這樣沒了……原想過一世都不來打攪,認祖歸宗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只求老太太瞧在二爺面上,替這可憐孩子尋個大夫,抓幾副葯吧……奴家保證,孩子一好就走,絕不會賴在府上……」
是個陌生的女聲。陸筠蹙蹙眉,頓住了腳步。
有女客在,為什么卻喊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