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說：「北洲的居住地域有好有壞，沒人喜歡差的，但每個人的偏好都有差異。民安府山頭星土地管理局和建設規劃局對北洲精心調查過，有近百個適合建立大型聚居地的區域可供選擇，每個區域的面積從5000到12000平方公里不等。兩種方案，一是以家庭為單位選擇，二是以支系為單位選擇，內部再細分。你們剛來山頭星，肯定有些陌生和不習慣，大會後你們可以跟其他系商量，北洲跟其他洲一樣以自治為主。山頭星是家族的領地，各支遲早會合流。你們現在彼此不熟，難免有抱團居住的心理，以後就會覺得沒有必要。」

費奧多西憨憨一笑，老頭又說：「不管怎樣，先來先得，大會後你們要抓緊時間，不用老惦記著在聯邦的那點家當，跟山頭星家族成員可以支配的財富相比那些不值一提。還有，民安府已經派人前往泰伯斯商談互勉簽證的事宜，以後家族成員可以隨時去泰伯斯旅游。」

話音剛落，東館內響起一片輕笑聲。發現威森廣場地磚異樣的人群不在少數，老頭手上的家族共同基金錢多得驚人，他過世後，除部分劃歸宗人府名下維持宗人府的運轉，估計其他的都會轉為家族成員的福利。聯邦公民去泰伯斯旅游越來越難，除去得早的一幫人幸運，其他的都得等簽證。威國系是倫特人，山頭星與泰伯斯是同盟，相信達成協議不成問題。

第四站告一段落，第五站有看頭，因為是一堆女人和她們的丈夫及子孫，都在三代之內。賽斯莉亞.科恩和穆彥姍一起鞠躬，老頭呵呵直笑，費奧多西的椅子被李六合搬了過來，大家坐著聊。

「老祖宗，只能五代之內嗎？我們的親戚朋友很多，他們都可以幫上忙。」賽斯莉亞說。

老頭說：「家族有家族的規矩，超出五代的不安全。至於你們的親戚朋友，如果符合山頭星的分級條款，將來可以到山頭星旅游，民安府外事局審核後會給他們發旅游簽證。山頭星發展到現在，已經不需要聯邦的任何支援。」

賽斯莉亞默然，穆彥姍接上，「山頭星真的大部分領域都比聯邦強嗎？」

老頭笑了，「關鍵技術每樣都比聯邦強，其他的沒有可比性，這邊的思路跟聯邦不同，有些肯定不如。」

「那您的那些智腦和機器人？」穆彥姍有些遲疑地提起關鍵問題。

老頭有些無奈，「你們長期受聯邦的主流思想熏陶，有顧慮難免，相信威風系的內幕你們現在知道一部分，我給你們重新解釋一下智腦四系。威風系的智能程度比ss級略高，培養不易，有嚴格的成員增長控制。他們與民安兩系一直在合作，主要是解放兩系的人力，淘汰低級崗位，如果聯邦過來的不喜歡，可以不讓他們進入北洲。威風系的安全性不用懷疑，他們是純粹的地球技術的結晶，行為方式與人類近似，沒有摻雜任何外星技術。山陽兩系一體，威山系是威陽系的簡化版，彼此抑制，他們使用了外星技術，但不多。至於心維系，你們可以把他們當成人類，本質上也是人類，只不過誕生方式與人類略有差異。他們的思想及行為方式跟泰民安三系沒有什么不同。四系的主要居住地都不在山頭星，威風系在河晨星，心維系在森林星，威山系和威陽系都在薩利星，就是邦巴星相鄰的岩石星球。」

穆彥姍臉上的迷茫一閃而過，「聯邦公民現在對智腦四系很不放心，他們存在山頭星便不可能有安寧。」

老頭哈哈大笑，「地球人雖然成為宇航文明，但骨子里的思想沒有根本的改變，還是自命不凡。我那個時代，無數人對狗屁不通的『機器人三原則』贊嘆不已，就是自命不凡的體現。不放心，怎么個不放心？莫非還能滅得了強大的智腦四系？茫茫宇宙，不知道有多少非碳基高等生命存在，伊艾弗滅得完不？公民，呵呵，部分所謂的公民根本不配享受公民的權利，他們就是一群蚊子，依靠吸其他人的血生存。不得安寧？現在不得安寧的是聯邦，山頭星固若金湯，日子過得很舒服。極速擴張讓本來相對完善的體系漏洞百出，在外面捅捅就破了，輪不到他們對山頭星指手畫腳。」

穆彥姍不知道該說什么，普通人發發牢騷問題不大，老頭這種人發牢騷可不是好事，肯定有人要倒霉，說不定會家破人亡。

雙方沒有繼續敏感話題，改談其他的。老四系可說的不多，九人團不久挪到老五系的地盤上。李蘭嶼和巴爾多.卡澤輪識趣多了，只說家族的發展歷程。余哲很無聊，掃視著老五系的人，居正甫朝他擠眉弄眼，兒子坐在一個中年婦女的腿上，應該是居正甫的養母。旁邊的中年男人正在狂吃山頭星的特色水果，根本不關心下面的談話內容，應該是養父居徐澤。居徐澤旁邊有一男一女，都不大，從相貌上看應該是居徐澤的親生兒女。宗人府考慮得很周到，將親友少的家族成員的家庭都帶了過來，大部分是中低層。

「老祖宗，卡澤輪的姓氏可以保留嗎？」巴爾多問。

老頭說：「變通的方法很多，我有個建議，北洲現在沒有城市，你可以將卡澤輪家族居住的城市命名為卡澤輪市，也算對先祖的一個交代。名字只是代號，無所謂的，現在不是古代。」

巴爾多很興奮，「您這個建議好，我兒子去過泰伯斯，說三大種族都只有名字，人際關系簡單，日子過得很快活。」

老頭呵呵直笑，「卡澤輪不是原始姓氏，十有八九是你的長輩們改的，有個紀念就夠了。」

巴爾多連連點頭，旁邊的李蘭嶼發愁，「我不知道該怎么紀念，莫亞是個大姓，而且我家長輩不姓莫亞，用莫雷諾也不對，難不成用我的名字，不行，我暫時還沒有這個資格。」

老頭搖頭，「你慢慢想吧，我走了，相關事宜找民安府。」

「老祖宗留步！」有人高聲說話。

余哲聽聲音就知道是居正甫，抬頭望去，居徐澤也站了起來，莫非有麻煩？

「什么事？」老頭問。

居正甫撓撓腦袋，「我是養子，您知道的，我父親不同意我改姓，您說怎么辦？」

老頭哈哈大笑，「改不改無所謂，家譜上你加一個『李』字就行，這種方法很早就有人用過。」

旁邊的居徐澤急了，「李先生，我不是不同意，我也是孤兒，居姓是孤兒院取的，我想好了，要不換個方式，用我的名字命名街道？哪怕五百米的小街也成。」

館內一片哄笑聲，伊艾弗人多，名人也多，除了歷史傳承和家鄉紀念，普通人等很難將某個地方掛上自己的名字，居徐澤的想法很多人都有，可惜沒有機會。

老頭樂了，「沒問題，行善積德，不是只有大人物和名人才能留名。」

居正甫一呆，居徐澤連連作揖，旁邊的妻子抱怨道：「你一個博士居然這么沒品，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居然嚷嚷，「奶奶，我很有品，怎么說我沒品？」

余哲撲哧一笑，居徐澤卻茫然不知，跟妻子辯論，「跟你商量你肯定不同意，難得的機會，聯邦博士不知道有多少，能留名的可是少數，我准備以後努力工作，爭取配得上街道名稱。」

一家人吵吵鬧鬧，將嚴肅橫掃一空，東館內氣氛頓時輕松起來。九人團繼續移動，到了老六系的地盤。阿法納西.澤姆諾爾和埃斯佩蘭薩.巴爾加斯都有些不自在，李老頭輕松化解了他們的拘束。三人聊得熱烈，余哲在邊上慢慢知道了過程。

姓澤姆諾爾的人數百萬，他們這支的簡稱是az，因始祖阿爾弗雷德得名。az家族成員有三萬余人，很松散，屬於跟風之作，長輩們翻老古董找出來的。阿法納西很早就知道瑪雅.澤姆諾爾是李心雲，畢竟與名門扯得上關系也是自抬身價的法寶之一，李家雖弱，但不是沒有實力，關系圈層層疊疊。聯邦開始流傳李老頭有驚天寶藏的消息後，他很擔心，生怕麻煩找上門來，不過李心雲當年的做法很有效果，聯邦大勢力不太在乎這個不算強，也從攙和d&e投資基金的家族。也許跟另外兩個澤姆諾爾家族有關，簡稱為z的邁爾.澤姆諾爾家族都很強悍，大勢力怕az家族跟wz和mz有關系，虛虛實實的手段很多人都在玩。az家族沒有雅尼說的那么弱，畢竟原始資本很充足，人損失了，錢還在。

埃斯佩蘭薩則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李心雲的後裔，度假時被宗人府綁架過來的，連同近親一起，到了山頭星才恍然大悟。形形色色的女人有共同的經歷，只是遠近。

「mz家族確實跟az家族有關系，它以前叫邁爾.揚克家族，之所以改姓，跟揚克家族族長父母的糾紛有關。瑪雅倔強，女性後裔被踢出az家族後很不服氣，認為長輩的行為不可理喻，德國沒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一直有聯系，逐漸匯聚成邁爾家族，它是聯邦著名的女人占主導的家族之一。揚克家族男人主導，族長父母離婚後，跟著母親，母子三人一起創立了大片的基業。邁爾家族和揚克家族合並後，兩位族長的母親閑聊時找到了共同點，懷疑母系先祖是同一人，經過多方查找，把目標鎖定在az家族的身上，於是改名叫mz。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惡心一下az家族，雙方幾乎不往來。格平根銀行是mz家族的產業，我當董事長時覺得很莫名其妙，長輩們不說，沒人知道，我身後的都是mz家族的成員。」

埃斯佩蘭薩說完，阿法納西目瞪口呆，「你居然一直瞞著我，剛才還裝不知道。」

埃斯佩拉薩笑意盈盈，「父系後裔不過如此，還是母系更強悍。」

阿法納西嘟噥了一句，「當年女兒出嫁的時候給的嫁妝不少，沒有那些錢，mz家族不可能變得這么大。」

埃斯佩拉薩反駁，「揚克家族是白手起家，邁爾家族是多方艱難匯聚，內部爭斗不少，相比之下az家族一直沒斷過傳承，始終平平淡淡，所以父系後裔不行。」

老六系見面會變成了父系後裔和母系後裔誰優誰劣的辯論會，周圍的人都搖頭，九人團繼續前行。老七系的代表又是女人，而且是美女，塔莎.梅琳.霍克年紀不小，卻沒有一絲皺紋，風韻猶存，穿著得體，一派名流的范兒。

「老祖宗好，老七有話跟您說。」塔莎張口就讓人難以理解。

老頭愣住了，「老七當年不算非常出色，莫非知道我死不了？」

塔莎點頭，「您當年預感很強，老七覺得您、老祖婆和您妹妹李想都不太正常，十有八九屬於有異能的一類。她導師韋恩.加西亞博士說您的秘密其實很簡單，就是預知，所以才有如此古怪的行為。您的有些操作不太合老七的意思，所以她最出色的兩個女兒都沒有留在王家，給了充足的嫁妝後去了花旗國和歐洲，您可能也不太在意，覺得女兒終歸是人家的人。」

異能？老頭有異能？李家是個異能家族？開玩笑哦，現在是宇航時代，各類研究發達，綜合甄別技術遠非古代可比。老頭有些神秘是毫無疑問的，但山頭星贏得這次戰爭是硬實力和軟實力作用的結果，跟預知應該掛不上號。

無數人轉著同樣的念頭，又有些期盼，希望真能發現一些秘密，只見老頭無奈地搖了搖頭，第一句話就把人群逗樂了，「我承認，我曾經有些不正常，有預知能力的沒幾個是正常的。」

塔莎一呆，「您真的有預知能力？」

老頭哈哈大笑，「有，時靈時不靈，嚴格來說只對危險的來臨有某種預感，跟經驗豐富的戰士類似，只不過我來自於天賦，而不是戰場經歷的影響。我之所以挨到一百歲快死了才離開地球，跟這種情況有關，賭一把，贏了算幸運，輸了反正也活夠了。我妹妹這方面比我更強，但沒什么用，只對關心的人或事有預感，她很懶，當年有個綽號叫『樹袋熊』，還是我取的，大家都覺得很形象。至於麗莎，我和她的契合度非常高，她很正常，只是被我影響了。」

蘭芝遞上一瓶純凈水，老頭接過，喝了一小口潤潤喉嚨，興致勃勃地繼續，「我對人的氣質很敏感，氣質跟內心息息相關。麗莎的小脾氣雖嚴重，但我很享受她的小脾氣。我常年搞研究，越來越悶，越來越向高僧靠齊，一個始終保持青春活力的老婆對我來說很重要。孩子們把當年的大事遷怒於父母，我覺得很可笑，因果律對社會運作不適用，有因未必有果。他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導師清一色的知名學者，居然忘記了常識。事發時他們都是當了祖父祖母的人，麗莎沒有財權，父親多米恩的錢給了老二老三，她靠著退休金和自己的積蓄生活。d&e投資基金由專業人士掌管，可變現資產平均分配給了十二個孩子，她手上沒大錢。我知道她不是做大事的料，也從沒期望過她能幫上什么忙，為避免她干涉d&e投資基金的運作，定了嚴格的限制。我們性格差別很大，她這個偽教徒自認為是上帝派來拯救我的人，一定要改變我。威威森科技宗教研究所是她去得最頻的地方，而不是教堂，平常經常念叨基督之類的，所以給別人的感覺是一個虔誠的教徒。本質上她是想打敗我，因為我討厭宗教，尤其是基督教。我之所以讓斯科特成立宗教研究所，不是對宗教本身有什么興趣，而是對歷代大家的成果好奇。我們最後變成了兩個極端，她一個毫無章法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對手，不出意外地被我打敗了。我退休後放棄偽裝，正常了，她反倒不正常，命運弄人。咦，我說到哪了，唉，老了，還是不說為好，都是隱私。呵呵，你們都想聽？不行，這是我的隱私，不能多說。」

難得傳奇人物說起家庭生活，大家都很有興趣，不在乎偏題，沒想到他反應過來，不說了，無數人面露失望之色。

老頭又喝了口水，「不要失望，我給你們講講神秘能力。威森科技神秘學研究所的成果眾多，大部分都驗證過。聯邦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真實的歷史，地球古代東西方其實都有熱衷於研究神秘學的人，什么玄幻魔幻之類的是小說作家編出來的，只需要動動筆桿子的事容易做，所以流派眾多。真正的學者很少，身體力行不容易，既要錢又花時間，還不容易出成果。古代地球人壽命不長，耐得住有原則的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很現實，宗教只不過他們的寄托，真正虔誠的信徒狂信者極少，而且傻乎乎的狂信者居多，根本不可能去了解各大宗教的精華所在，只是一味地偏執。神秘能力跟生命的本質有關，地球人的智商情商分布廣泛，體質差別非常大，最差的白痴連一級機器人都不如，最聰明的人不遜於睿智的強大生命如母神之類的。這種情況跟地球人的體質有關，也許跟原始設計也有關系，地球人是純自然進化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是半進化半干預。」

「預知是地球人從古至今都無比期望的能力，卻沒想過預知本身是靠不住的。如果預知並能改變，那預知就是幻影，陷入死循環。如果能預知卻不改變，那預知就沒有意義。真正有預知能力的大多不正常，以我為例，我之所以有不穩定的預知能力，跟父母和成長環境有關。我父母性格差別很大，可以說是兩個極端，卻能和睦相處，這種類型的夫妻子女出現預知能力的比例很高，如果成長環境特別，容易固化下來，只是強弱。我小時候就很聰明，不屑於跟同齡人玩無聊的游戲，小孩子嘛，喜歡裝特例獨行來顯示自己的檔次。小山村比較封閉，很少出來，我害怕被人知道，習慣了偽裝，卻被父母認為精神有問題。我初一開始練氣功，功法一流，不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它是什么玩意，十有八九是某個高手改編的貨色，獨一份，幸好簡潔，我仔細推敲過，發現問題不多，不然練不下去。我未成年便出外打工，受社會的陰暗面影響，精神沒有那么純潔，所以影響預知的穩定性。我妹妹不同，她沒有吃過多少苦，我成主管後收入不錯，柳靜家條件也逐步好轉，她一直很順利，加上小時身體不好，動得少，後來成了習慣，精神一直比較純潔，順利固化了所謂的預知能力。你們不知道她有多無聊，將這種寶貴的能力用到養花上，不過也只能用到單純的植物上，作用到復雜環境中，容易失效並影響心境。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走，我可能會精神不正常，沒想到家庭遭遇大變，妹妹成了我的精神寄托，讓我順利度過了不穩定的性格形成期，自然系統的自補償能力很神奇。」

老頭停了一下繼續，「操控時間是真正的神域，而宇宙中沒有真神，所以預知能力對弱小碳基生物來說可望不可及，時間即空間，空間即時間，沒有龐大的能量作後盾，連局部預知都不靠譜。預知是個雞肋能力，一旦作用效果擴散，會被混沌效應吞噬，歷史上成大事的人沒有一個靠預知能力，人類社會是一個兼有系統和混沌的體系，隨機無處不在。強大的系統足以應付任何混沌，弱小生命可以毀滅強大生命，每種完善的智慧生命都有自己的運行規則和活法，不存在誰高誰低。喂，我說了這么久給點掌聲好不？」

人群如夢初醒，雷鳴般的掌聲響起，老頭很滿足，美滋滋地喝著水，靜待掌聲平息。眾人等他繼續講，老頭卻沖著老八系方向暴喝一聲，「還不反省？真是找死，我本來憐憫你成長不易，沒想到糊里糊塗的，嗯，不錯，比神棍還是強些，我就不計較了。」

沒幾個明白，絕大部分人都認為老頭發神經，長笑突然從老八系後方的人群中傳來，有人拍巴掌，「魔鬼裝天使的時候總是很純潔的！」

館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這個時候再遲鈍的人都知道了，有卧底，而且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