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斷不能思量(5)(1 / 2)

良辰以南 淺青釉 2574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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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去看,他們猜也能猜到年昭遠此刻的神情。大約像是吃進一只死蒼蠅,吐不出口,說給人聽又怕丟臉。

顧涼蟄有舞蹈功底,一旋一擺中,她是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她跳到中途,已經吸引到幾個導演的目光,他們輕聲探討起顧涼蟄的可塑性。

接連便是掌聲四起,顧涼蟄退到幕後,緊接就收到年昭遠咬牙切齒的短信

——你到底想要什么?

顧涼蟄冷笑——你管我要干什么,跟你有關?

年昭遠搬出以前的事——你忘記是誰供你讀完大學的?你有點良心,就別耍花樣,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混不下去!

顧涼蟄回到單獨化妝間,往椅子里一坐,冰涼的手指劃過屏幕——你不是已經這么做了嗎?

她沉默須臾,一字一頓地寫到,『年昭遠,你真夠狠的,你配得上我對你做任何事。』

她在這邊的好些節目被臨時取消,若不是今天的慈善藝演,她已經幾天沒工作了。這因為什么,顧涼蟄心知肚明。

她拆掉手機電源,扔到一旁,拿毛巾敷著眼睛,閉目養神。

顧涼蟄的電話始終處於關機狀態,年昭遠從廁所出來,咬了一咬牙,趁著藝演正在興頭上,他摸到掛有顧涼蟄名牌的化妝間。

直接推門而進,見到只她一人坐在那,年昭遠鎖上了門。

「我給你買機票,拍賣會一結束,你就回中國去。」他說,「顧涼蟄,離我兒子,離我們家遠一點!」

顧涼蟄起身,她像並未聽見什么話,自顧自說,「喝點什么?茶?咖啡?」她在飲水機旁,「還是白水?」

年昭遠捉住她手腕,粗魯地往前一拽,顧涼蟄被拽得面朝向她,眼里浮了一層水光,年昭遠見了,心里頭陷進去一小塊,手松了松。

一會兒,他再嘆氣,「你別怪我做事不好看,你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

顧涼蟄手抖索了下,她盯著年昭遠,嗓子愈加發干,「我看到你最新的訪談節目,你說,要陪你妻子到金婚。」她忍著半天的眼淚落到胸襟上,「那還有二十年,二十年啊,我就要五十歲了,你也七十多了,我實在等不了那樣久。」

「那種話怎么能算真的?作秀而已,你還偏聽偏信了。」

「你叫我還能信你什么?是信十六歲那年,你跟我說的,既會當我一輩子的父親,又會當一輩子的我愛人?狗屁!」顧涼蟄驀然爆發,年昭遠被她推到門上,迸出劇烈的一聲響,「到時候,你子孫滿堂,落得一個慈善家好男人的美名,我有什么?做你一輩子地下情人,除了年老色衰,我什么都沒有!」

她哭著大喊,「年昭遠!我十六歲跟你的!十六歲!你這樣誘騙一個未成年人,你的資助對象,你還是人么?」

年昭遠鐵青著面孔,他才扶門站穩了,顧涼蟄幾近歇斯底里,他自感再不能蠱惑她,便整著衣服罵她,「瘋婆子。」

年昭遠打開門鎖,顧涼蟄撲過去拽住他,「你別走,你看著我,你看著我說清楚!」

「你現在像什么樣子,你自己去照照鏡子,虧你還是拿過獎的女藝人,難不難看!」年昭遠一把甩她到化妝鏡前,自己拉開門,准備回到拍賣大廳。

門剛一開,唰唰地記者像一記平地驚雷,如洪流涌入。

閃光燈像蜜蜂蜇人的毒針,將年昭遠蟄得倒退幾步,一張慣與記者打交道的臉上閃過無數神色。

他慌了。

記者早之前就收到准信,這時連番問他『跟顧涼蟄是什么關系』。

也有部門記者沖到顧涼蟄身邊,先是一陣猛拍,犀利入骨的問題接踵而至。

年昭遠的太太見他久去不回,過來找他,也被記者堵在化妝間門口,她臉色難看極了,只是一再重復,「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們感情很好,一定是有什么誤會。」

顧涼蟄干涸的眼睛朝向外面,看見的最後一幕是,年昭遠護著妻子沖開記者重圍,緩慢地向大廳走去,直至消失不見。

南嫵在洗手間外,替梁君白抱著外套,記者三三兩兩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主辦方叫來保安守在外面,以免記者們過度打擾表演者的休息。

南嫵目光掠入顧涼蟄的化妝間,門大敞著,里頭有些狼藉。

梁君白走來穿上外套,遇見正要關門的顧涼蟄,沉默中,她把著門框的手驟然一緊。

「你設計我。」她終於意識到,「記者的休息室不在這,她們不該出現的。」

梁君白路徑門邊停了下來,沒看她,「弄垮年昭遠,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么。結局還是這個結局,只是過程中,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顧涼蟄握緊拳頭,冷冷地笑,「你精心設計一個女人,難道不會感到可恥?」

「不會。」梁君白道,「你要記得,我姓梁。」他語氣毫無波瀾,「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扯平了。」

今天的事好比當天梁渺渺被媒體圍堵的重演,只不過梁渺渺有人護她周全,顧涼蟄卻沒有一個梁君白。

她手腳陣陣發涼,記憶里的畫面,從她在wolf吧遇到年進,到匿名電話向雜志爆料,接著梁君白推給她一張名片,最後是這出天鵝之死,一幕幕疾如走馬燈。

恍惚中,她見到一個女孩子輕輕拉了一拉梁君白的西裝袖口,女孩面龐白皙,聲色如玉珠,「拍賣會要開始了……」

顧涼蟄喉頭一澀,「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你是梁君白未婚妻?」說罷,她狠狠瞪著梁君白,「你眼睛睜大點,這個男人根本不愛你!他跟年昭遠一樣,有點臭錢了,就把你耍弄在股掌之間,他們不懂珍惜和愛,永遠不會懂!」

顧涼蟄說得氣喘,卻沒有在南嫵眼里看見震驚或認同,那雙眼里面,僅有干凈冷清的一片憐憫。

她被這樣的憐憫灼得一痛,顧涼蟄不明白,南嫵為什么這么看她,急著說,「我沒騙你,他親口承認他……」

驀地,她啞然而止,梁君白說過什么?

回憶起那晚的一言一句,他口風嚴謹,根本沒說些什么,只是那般語氣,讓她錯誤揣摩了梁君白的心思。

果真,梁君白反問她,平靜得同一潭深水,「我親口承認什么了?」

顧涼蟄一瞬竟答不上來。

化妝間的電視在重播國內外娛樂新聞,畫面轉到醫院門口,梁君白在鏡頭里,身前數十話筒,他坦然告訴記者,他有未婚妻子。

當顧涼蟄又一次看見這段視頻,有些悔不當初。

她當初竟沒看出來,梁君白說那話用了幾分情誼。他眼角眉梢里細細生輝的東西,若說不是愛,那還是什么呢。

顧涼蟄囁嚅,「為什么……」

為什么別人都能合滿幸福,她卻不能。

「因為他不是年昭遠,我也不是你。」南嫵似看穿她所想,「我們相愛合乎情理綱常,在道德規范之內,光明正大,不傷害任何人。」

顧涼蟄羞怒地向南嫵大喊,「我什么都不懂的時候就跟了他!這些年我怎么過來的,你知道些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十六歲,可以什么都不懂,你二十六歲了,就不能再拿十年前的理由作借口。」南嫵同情她,卻也覺得顧涼蟄是自食惡果,「你該明白的,當別人婚姻里的那根刺,隨時可能被連根拔除,棄之如敝履。」

「別說教我!」她盡量穩住顫抖的身子,「爛大街的道理誰沒聽過,可人都有趨利性,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寧可去犯賤!不止我,很多人都是這樣!」

「所以很多人都不幸福。」南嫵稍微停頓,「靠犯賤得來的,不是幸福。」

顧涼蟄猝不及防想到年昭遠離開的背影,沒給她留一點余地。她十年的青春,十年的愛,付諸東流,斷不能思量。

顧涼蟄開始笑,一聲賽過一聲響,引得安保走過來查看,她正匐在門框邊,聲聲不知是笑是哭。

梁君白一個手勢揮退安保。

安保尚未走遠,顧涼蟄手掌心沾滿門角的灰塵,她脖子一昂,尖聲道,「你們誰也別瞧不起我!未來路還長著,你們未必就能長長久久走下去!」

南嫵原本將姿態放得有些低的位置,聲音也輕輕緩緩,是避免給顧涼蟄一個假想敵的錯覺。這時的顧涼蟄似頭困獸,她眼里看出的人,全是揮舞皮鞭的馴獸師,仿佛誰都想奪走她的尊嚴與野性。

而她此話一出,南嫵登時眼色變了,她所珍惜的,就是她忌諱的,好比一個地方的風土民俗,容不得外來人染指。

她俯看顧涼蟄,眼神微微的冷,「那你得好好活著,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到時候你就知道,我們能走多久。」

南嫵拉著梁君白大步離開,走得十分有氣場。

「不用在意她的話。」離大廳還有幾步之遙,梁君白停了腳步,「從某種意義上,她並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