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會見(2 / 2)

夏寧遠聽不到安全玻璃那邊說了什么,但還沒笨到家,立即從善如流地坐下,先一步拿起話機。

「小謹……」夏寧遠一邊說著,一邊拼命對余謹比劃著電話。

余謹抬頭看了他一眼,黑沉沉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道光,但瞬間就湮滅了,只剩一片荒蕪,不過他總算是慢騰騰地拿下了話機,貼在耳邊。

「小謹,你的臉怎么回事?」到現在面對面坐著,夏寧遠才發現余謹的嘴角帶著些青紫的淤痕,還有裂開的傷口,不算太顯眼,似乎是舊傷,拿話筒居然要用兩只手,個別指節明顯有些腫。

夏寧遠看得又著急又心酸,他早聽過號子里很亂,有些行為是被縱容的,有些連警員都管不了,余謹根本就手無縛雞之力,可不是只有挨欺負的份?

余謹沒吭聲,只用一種似怨似恨又似絕望的目光看著夏寧遠。

「小謹……」夏寧遠覺得眼里一陣酸澀,連忙閉住眼睛,緩了緩情緒再睜開:「媽很想你,可惜沒辦法進來看你,我好不容易才申請到幾分鍾時間,你和我說說有什么是我能幫上的,我盡量去做……」

余謹面無表情,眼中如有波濤洶涌,握著電話的手微微顫抖,若不細看根本無法發覺。

「小謹,你怎么這么傻?值得嗎?」夏寧遠覺得有好多話要說,可想到進來前被再三提醒的那五分鍾,不自覺地就不停往牆上的掛鍾那瞄,結果越是心急,反而越不知道先說什么才好。

「小遠……這些天我一直在做夢。」余謹突然開了口,嗓子似乎很久沒說過話一般,干澀嘶啞。

夏寧遠見余謹說話,連忙停下嘴,豎起耳朵聽著。

「我夢到大二那年,我們一起過生日,你從齊嘯雲那里借了單反替我拍照,我不小心弄掉在湖里……」余謹目光灼灼地盯著夏寧遠,用一種詭異的冷靜述說著他的夢。

夏寧遠卻如置冰窖,呆呆地聽著余謹一字不差地重復曾經真實經歷過的事情。

「……你對我總那么好,我舍不得離開你,又覺得不甘心。我好痛苦,每一回拒絕蕭毅,我都更恨你一點。有的時候半夜醒來,我甚至會看著你無知無覺睡到天亮,不停地想: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該有多好!」余謹神情恍惚,露出殘忍的笑意。

夏寧遠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器穿透一般,痛得好想緊緊蜷起身體,他曾經那么愛眼前這個人,愛得卑微到塵土里,卻不知道自己的愛竟如此多余,如此令余謹備感折磨。

他設想過無數次余謹的無情,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親耳見證,如此的疼,幾近麻木。

「蕭毅和我明明相愛,如果不是你夾在我們中間,我們一定很幸福……可是他推你下去的時候,我卻覺得心里少了一塊什么,腦子里拼命想著不能失去你!」余謹的聲音漸漸變輕,像夢囈一般呢喃:「我真傻,你只要死了,我就自由了,為什么還要拉著你呢?」

「別說了!」夏寧遠大喝了一聲,那音量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站在夏寧邊這半邊的警員立即走過來,用警棍敲了敲桌子。

夏寧遠連忙表示自己會控制情緒,等警員走開,他才悲哀地看向余謹,幾乎是從牙縫里一字一句地擠出:「所以我這輩子放你自由,你滿意了?」

余謹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仍然繼續念叨不休:「等我反應過來,你已經掉下去了,下頭黑洞洞的,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你。我又慌又怕!可是就算你沒死,肯定也會認為我是故意的……蕭毅說雨天出現意外很正常,他扔石頭下去的時候,我就站在旁邊看著……」

原來竟是蕭毅,難怪!夏寧遠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命運雖然有所改變,卻沒有全盤變化……

之後余謹還說了許多,但明顯有些語無倫次,往往前後不搭,時而是夢,時而是現實,一會兒埋怨夏寧遠束縛了他,一會兒責怪夏寧遠為什么不像夢里一樣繼續愛他。

他的眼睛像是看著夏寧遠,又像什么也沒看,暗沉無光。

夏寧遠無言地聽著,動作僵硬,如一尊雕像。

他覺得余謹瘋了!

五分鍾很快就過去了,警員過來提醒的時候,夏寧遠幾乎是機械地掛上電話,愣怔地看著安全玻璃那邊的余謹仍然抱著電話神經質的喋喋不休,最後被警員強制拉開。

余謹狀若瘋狂地掙扎,背上被重重敲了一警棍,身形頓顯傴僂,但情緒卻瞬間平靜下來,緩緩地站直,冷漠的任憑警員替他戴上手銬。

當他走向重新開啟的門時,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夏寧遠一眼,嘴動了動,似乎說了什么。

隨後警員上前推了一把,余謹踉蹌幾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寧遠怎么離開看守所的,自己全忘了。

回家的一路上他都魂不守舍,眼前的一景一物明明熟悉,卻又陌生得很。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重生,亦或像余謹一樣,僅僅做了個夢。

直到走回自己家門前,看著門打開,門內齊嘯雲驚訝的一句「怎么這么快」,才讓他覺得一切真實起來。

他緊緊地抓住齊嘯雲,用盡全身力氣,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證明自己真的存在。

齊嘯雲體貼地沒問為什么,也沒有掙扎,只是順從地任夏寧遠抱著,並回手輕輕撫摸他的背。

夏寧遠有種靈魂得到了慰藉的感覺,一切混亂情緒霎那間平緩溫馴,心中踏實安定。

這是他的家,由他和齊嘯雲兩個人組成的家,無論什么,都不能影響破壞,任何風雨必將擋於門外。

「我回來了。」他輕輕地說,沒提任何關於余謹的事情,只微笑著松開齊嘯雲,跟著進門,脫鞋,准備去做飯。

他還記得昨天齊嘯雲說過想吃糖醋魚……

作者有話要說:老實說,我不太想寫余謹的番外。大家似乎都很關注他到底怎么想的,也因此有很多關於他的討論,好些都說到點子上了,特意再去寫,很有點過猶不及的感覺……望天~

另外,還有一些說二夏聖母,又抱怨他不該管余謹的……我想他和聖母還是有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