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他(2 / 2)

當花飛嫣再次坐下要為他塗葯時,他突然開口說了話:「你曾說過,要讓我恢復以前的容貌?」這聲音出來,他自己也為這驚愕,這聲音,似乎已不能稱之為人的嗓音……如此沙啞,如此低沉,甚至要認真聽,才能聽清他說的是什么。

花飛嫣抬頭看他,然後重重地點頭:「是的。」隨後擔心道:「舒哥哥,你不要說話,現在嗓子的傷還沒有完全好,說話會傷會加重的。」

秦悅便沉默半晌,起身去拿了紙筆來,寫道:「何時?肯定能恢復?」

花飛嫣從來不擅於說謊,更不擅於對他說謊。看見這問題,自然沒有很快地編個答案,而是愣住,沉默,然後很久才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完全醫好的!」

秦悅卻早已從她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寫道:「不用騙我,對我說實話。」

「舒哥哥,現在還在療傷,除疤恢復容貌是以後的事……」花飛嫣無可奈何地回答。

秦悅卻一動不動看著她。

她不敢面對他的視線,哪怕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她沉默, 他也沉默,沉默地看著她。她的心在煎熬著,猶豫著,直到她反應過來,如果她不說實情,他恐怕會想得更糟,甚至覺得她完全在騙他,這才開口道:「我知道除疤葯的配方,之前給姚姐姐的就是按配方配的,我看她現在額頭上的疤痕幾乎完全要不見了,所以這除疤葯還是很好用的。只是你的疤比她那樣疤嚴重很多,普通的葯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我想讓你的樣子看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樣,看不出絲毫受傷的痕跡,所以我要根據花家的配方,再根據我爹留下的醫書好好想辦法。我也不知道要多久,但無論多久,只要我還活著,我就會努力,努力讓你恢復容貌,如果一生只能做一件事,那這便是我這一生要做的事。」

這一刻,秦悅終於知道了答案。答案就是,他可能,永遠永遠都是現在的樣子,答案就是,花飛嫣,在用她的一生來對他作出承諾。

他再次陷入沉默中。

花飛嫣緊張著,甚至忘了他之前說的時時注意言行,哪怕無人的時刻,立刻道:「秦大哥,你相信我,我爺爺以前也治過一個燒傷的病人,爹的醫書上面寫那人後來的容貌恢復了六成,既然我爺爺能讓他的容貌恢復六成,那我為什么不能讓你恢復十成?而且那人來找我爺爺時距離被燒傷已經好幾年,傷已經是沉年舊傷了,你不同,我從一開始就以最好的辦法,最有效的葯在治你,也從第一天,我就在准備著讓你恢復容貌了,我成功的希望,真的很大!」

秦悅朝她點點頭,然後拿了筆寫道:「盡力而為,不用著急。」

花飛嫣看他良久,終於只是點點頭。他再次揭下帷帽,露出塗了一半葯的臉,准備接著塗葯,狀態十分正常,似乎剛才的問題他只是隨便問問。

可花飛嫣卻知道,不是這樣的,當然不是這樣的。他向來就意志力極強,向來就能隱忍,將一切一切的痛苦與絕望都忍住,因為他不可能去自盡,去自暴自棄,所以他只能冷靜,只能忍。

「秦大哥,是因為姚姐姐是不是?她見到了你的臉,見到了你的手,你怕她害怕你,怕她永遠不能接受你現在的樣子,所以急著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像以前一樣……秦大哥,在我眼里,你是永遠不會怕的,你想做的事,沒有你做不到的,你也不會對自己產生懷疑,永遠不會……可在姚姐姐這里,所有的『不會』都成為『會』了。秦大哥,有些時候,我甚至想制出一種葯,一種能讓人迷失心智,像傳說中的『情盅』一樣讓人死心塌地對一個人的葯,然後將那葯給姚姐姐吃下,那樣,她就不會再喜歡端王,而會一心一意喜歡你了。」

秦悅沉默,而後緩緩閉上了眼。

直到進房,郁青青都還忍不住心驚。

那樣的手,那樣的臉……樂正舒,那個叫樂正舒的男子,他到底是如何撐過來的?如果是她,一定早就沒有求生意志了,可他還是活著,還是每天每天的上葯,甚至狀態和一個完全的正常人一樣,而不是整日躺在床上,不動不也說話。

他的傷口的確可怕,讓人看了之後便不能再看第二眼,讓人連接近都有些害怕,可她卻不停地想起他,想知道他受傷之前的模樣,想知道他在關外時的經歷,他的性格,他的喜好……她好奇著,好奇著他到底是怎樣一個,甚至她不僅好奇著他的過去,也好奇著他的未來,這樣的他,會如何抉擇以後的事,會走上一條怎樣的路?

正午,花飛嫣按秦悅的指示,守在前往萬恩寺的必經之路上。太妃的事,是現在最要緊最著急的事,如果按郁青青所說的解決方法問題自然是不會太大,可秦悅卻並不相信秦煜,便讓花飛嫣以買葯材為由出了端王府。

花飛嫣在路旁的茶館里坐了半個時辰,果然就看到了一頂轎子,那轎子特別結實,也特別寬敞,還是有八個壯漢來抬的,一下子就讓她看出正是端王府秦煜所坐的轎子。他需要輪椅,而輪椅寬大笨重,所以轎子也比平常人坐的大一些,結實一些,一眼就能看出來!

秦大哥料得果然沒錯,他真的過來了!花飛嫣立刻就出金鋪,從街邊繞過,然後上了街頭等著出租的馬車,忙道:「快去端王府!」

一回端王府,花飛嫣便告訴秦悅,「舒哥哥,端王他真的往萬恩寺去了!」

秦悅心中一驚,幾乎肯定了之前的想法:秦煜果然是沒准備善待母親,甚至是反而要「惡待」的。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吩咐一聲就行,為何要親自往萬恩寺去?

可是如今的他,卻沒有辦法出面阻止。

「舒哥哥,現在怎么辦?你是不是猜到些什么所以讓我去看的,他會不會對太妃怎么樣?」花飛嫣在一旁問。

只是稍稍的沉思,秦悅便開口說話道:「去找王妃。」

花飛嫣到郁青青的院子時,她正喝葯,見到她過來,臉上竟出現一絲驚慌之色,然後以極快地速度將剩下的葯一口喝完,就好像那葯突然之前就不苦了。

花飛嫣自然不知道她是怕自己發現她喝著安胎葯,只問道:「姚姐姐,你在喝葯嗎?怎么身體不舒服了?」

郁青青回道:「我是在喝葯的,一直在喝,因為身體有些虛弱,大夫說對以後懷孕生子不好。」。

花飛嫣便說道:「『是葯三分毒』這句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就算是調理的葯也不能多喝,最後還是平常食補來得好。」

郁青青點頭:「我喝完這個月就不喝了。」她不願在這個問題上作過多停留,馬上問:「飛嫣來找我有什么事么?聽說你上午親自去買葯了?」

花飛嫣是為急事而來的,也不願在無關的問題上多作停留,回道:「是去買了,因為有幾份葯材必須要最好的品種才能有最大的葯效,我怕別人不會分辨,所以就親自出去了。然後想到姚姐姐額頭上的傷,就又多買了幾味葯,不知道姚姐姐的疤怎么樣了,如果葯不夠,我便去配。」

郁青青立刻道:「我正要同你說這事呢,你看,已經快不見了!」說著她就高興地撩起劉海來給她看,「葯的確是快沒了,我早上去找你都忘了說了,還准備待會再去找你呢!」

「那我便去配了,大概過個四五日就能好了,再用一段時間的葯姚姐姐這傷疤肯定就能完全不見了。」說完她又道:「對了,待會等王爺回來,姚姐姐你讓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去給王爺看看腿。」

郁青青點頭,卻兀自想了一會:「他上午還在書房的,不如我讓人去問問,看他現在是不是有空。」說著就要吩咐身旁人,花飛嫣卻搖頭道:「不用了,剛才我去買葯時看見王爺的轎子了,他往東邊走著,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城門。」

「東邊?」端王府就在京城靠東的地方,秦煜若是出去辦事,多半是往城中心走的,去東邊能做什么呢?難道……按昨夜樂正舒帶她走的路線,萬恩寺更在靠東將要出城的地方,難道他會是去萬恩寺?

郁青青不禁想,他去萬恩寺做什么?

「真的是東邊嗎?」

花飛嫣想立刻回答「是,而且是往萬恩寺去的」,可想到秦悅的囑托,又忍住,只努力裝出不經意的樣子,回道:「是啊。」這的具沾。

他說事實不能說得太明白,要不然被王妃懷疑事小,被端王懷疑就不太好了。而這個時候,該說的已經說了,她似乎要走了。

可是這樣說了姚姐姐就真的會想到那里去嗎?她不放心,卻也只能走,好在此時郁青青的樣子的確是帶著不安與懷疑的,也讓她稍稍放心了些,這才轉身離開。

***************************

今日 更新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