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荀悅(2 / 2)

曹沖 庄不周 3040 字 2022-09-18

「且,你就是言偽而辯。」荀文倩撲哧一聲笑了,抬起手輕輕的拍了一下曹沖的肩:「說得雲里霧里地,其實什么也沒說。」

「呵呵呵……」曹沖笑了,他也不反駁,只是看著明亮的月色沉思不語。荀悅來了,他和曹沖的想法有些相近之處,不過差異更多,兩人總是說不到一起去,爭論的時候總比和諧地時候多。荀悅的輩分又高,他不好象和荀文倩論說時一樣直白,總不可避免的要禮讓些,這讓他說話的時候不得不小心翼翼,象今天那幾句有關天道的話,就是麻著膽子說出來的,一說就閃,讓他自己去想吧。

不過這樣也不是個事,遲早還得面對,更何況比起那些儒生來,荀悅的思想已經是很開通的了,他在書里明確提出了對君權要進行限制地觀點,對於這樣一本寫給皇帝看的書里,能這么說簡直是大逆不道的,估計許縣的天子要不是自己實在沒有力量,就憑這句話就要砍了他。現在曹沖已經開始有些懷疑天子當初把漢紀賞給他看究竟是出於什么樣的目的了,難道就是因為書里雖然有不少聽起來不太入耳的話,但最終還是維護了漢家政權的神聖性?

荀家,一個讓人不可忽視地家族,一個叛逆和忠誠混雜在一起地家族。

「夫君,你說天道真的可以搞清楚嗎?」荀文倩想著被很多人解釋得無所適從地天道,忽然有些力不從心地感覺。曹沖沒有應她,荀文倩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睡著了,輕輕的打起了鼾聲。荀文倩輕輕的嘆了口氣,停住了手,將曹沖摟在自己的懷里。

「公子太累了,白天要練兵,晚上還要聽講,這些天都瘦了一圈了。」大雙心疼的說道。

荀文倩看了她一眼,沒有應和。只是沖著旁邊努了努嘴,大雙會意的將旁邊的小櫃打開,取出一床薄被,輕輕地蓋在曹沖和荀文倩身上。荀文倩抱著曹沖,跟著馬車搖晃著,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天空的明月。

十一月,襄陽秋收完成,滿載著糧食的車隊在官道上連綿不絕的向北走去。不時有其他車隊加入其中,車夫們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互相打著招呼,打聽著各自的收成,聲音高得生怕別人聽不清。被秋陽曬得黝黑的臉上掛著喜悅地笑容。

楊儀坐在車里,聽著外面車夫們高聲的談笑,無聲的露出一絲笑容,坐在他身旁的蒯景笑道:「威公。今年你們楊家的收成不錯吧。」

楊儀轉過頭瞟了一眼蒯景:「你們蒯家也不錯吧,這次隨隊帶給蒯大人幾十車地貨物,裝得車都直晃當,你也不怕車散了架。」

蒯景笑道:「那還不是你這個家伙太摳門,一個五銖錢都不肯讓,連車夫的伙食都跟我算得清清楚楚的,我當然要充分利用了,不然豈不是虧了。我說威公。你這么會算計,難怪劉大人推薦你做上計吏,這次去許縣和鄴城,怎么得也能撈個一官半職吧。」

「我才不呆在那兒呢,我要回襄陽來,還跟著劉大人做事。」楊儀不屑的笑道。

「呵呵,看來你是對劉大人心服口服了。」蒯景打趣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目中無人地楊威公這么客氣的說話呢。」

「你要有劉大人的計算之學,我也服你。」楊儀斜著眼睛看著蒯景。蒯景連連搖手:「算了吧。我能有劉大人的計算之學,這上計吏的差事也臨不到你了。我直接任了,也省得跟著沾點便宜都沾不到。」

楊儀沒有再理他,他從心里有些看不起蒯家,也許是蒯褀那一輩人太聰明了,把下輩人的智慧都提前用掉了,這一輩的蒯祺做個房陵長,差點被山民給殺了,眼前的這個蒯景,也僅僅是個中人,要想重現蒯家地盛況,恐怕有些不可能了。自己楊家超過他們蒯家,也許就在這幾年之內的事情,可惜兄長死得早,要不然他一定能和龐統一樣受到曹沖的重用,楊家現在就能超過蒯家,一躍而成為襄陽的大族。

蒯景見他不說話,便笑道:「威公,襄陽的收成數目全部經過你的手,能否透露一下,今年賦稅比起去年多了多少,我看這些車夫怎么一個個都開心得很,莫不是都發了財。」

楊儀輕輕笑了一聲,伸出一只手在蒯景面前晃了晃。蒯景吃驚的張大了嘴:「五成?有這么多?」

楊儀笑了:「有謝異公的農學,有蔡家地新式農具和大量地耕牛,再加上紛至沓來的商人,這點算什么,我估計明年還會再增長五成。熟田地畝產已經在四石以上,有的甚至達到了五石,生田也接近了三石,明年自然還有增加余量,今年到襄陽來的商人還不多,收的稅還有限,他們掙了錢回去一宣揚,明年到襄陽來的人至少要翻一番,我估計總收成再增長五成還是保守的,說不定可能翻一番呢。」

蒯景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以為我家漲了兩成已經算是多的了,沒想到官府收入居然漲了五成,這么說,豈不是我們反而虧了?」

「你就知足吧。」楊儀擺了擺手,有些不開心的說道:「你們家雖然只漲了兩成,可你們家底子多厚實?那些農夫雖然接近翻了一番,可是也不過能保證一年溫飽無憂而已,跟你蒯家錦衣玉食還差得太遠。再說了,他們能吃飽了,就沒人去打你的心思了,你不覺得這樣更安全些嗎?」

蒯景尷尬的笑了笑。點了點頭,他也覺察到了秋收以後上街被人用羨慕和妒嫉的眼光盯著看的次數少了很多,那些窮鬼家里都有了糧食,看著他的時候不再帶著憤恨了。

「將軍的新政如果能堅持下去,再順利收復了益州和江南,不出十年,大漢朝最富庶地地方非襄陽無二,我干嘛要到許縣或者鄴城去做個窮京官?我就呆在襄陽。好好做我的官,發我的財,豈不是更好。」楊儀開心的伸了伸胳膊:「你看著點,別讓你那些惡奴欺負人,要是民夫們受了委屈回去在劉大人面前告我一狀,我可饒不了你。」

蒯景連聲答應,又好奇的問道:「將軍要取益州,大概什么時候會出兵。我可來得及跟著撿點功勞?」

「軍國大事,也是你打聽得的?」楊儀白了他一眼,枕著自己的手臂閉上了眼睛,蒯景有些窘,正要干笑一聲自我解嘲。楊儀又睜開眼睛自言自語的說道:「你在許縣不要太耽擱,還是早點回襄陽來吧。將軍如果取了西城,那里可有不少鐵礦和鹽井,大有賺頭啊。」

蒯景一聽大喜。顧不上楊儀厭煩,一把將楊儀拉了起來:「威公,你說得清楚一點,怎么將軍要將益州地鹽鐵放開嗎?」

楊儀有些不快的撥開他的手:「將軍要打仗,哪有空去經營什鹽鐵。再說了,你看他在襄陽做了這么多事,什么時候自己經營過生意,哪一件不是交給你們這幾個大族去做的。可惜啊。你們這些大族發了財,卻貪心不足,漲了兩成還嫌少,白瞎了將軍的一片苦心。」

蒯景知道楊儀這個人心高氣傲,無容人之量,剛才自己那幾句話已經讓他不爽了。只是這關系到明年的生財大計,關系到蒯家的前景,他豈能因為楊儀的態度不好而放棄。他陪著笑說道:「威公。我也就是一說。怎么可能不念著將軍地好呢。你看他練兵缺錢,我蒯家可沒有落後。緊跟著蔡家就出錢出物,也是盡了力呢。」

楊儀哼了一聲:「你那也叫盡力,要不是將軍下令斬殺了兩個抗稅不交的家伙,只怕你們家連當初應承的田賦都不願意交齊。」

蒯景干笑了幾聲,陪著笑不語。秋收之後,農夫的田租很快就收了上來,反倒是那些獲利頗豐的大族想起了主意,他們租地田多,少的也有上千畝,多的數千畝,每畝收五成,就是數千石的糧食,除了蔡家龐家之外,象蒯家這樣地都有些舍不得,想著少交一些,沒想到平時笑嘻嘻的曹沖一下子翻了臉,讓劉磐帶著人就將襄陽那幾家企圖隱瞞產量的給圍了,家主關進了大牢,嚴令劉巴徹底盤查他們隱瞞的賦稅、田租。沒幾天功夫劉巴就帶著人將這些數據清點出來公布於眾,曹沖親自簽署手令,將最貪婪的兩家家主當眾斬首,抄沒了他們的家產,並給了他們一個為富不仁的稱號,嚇得其他幾家連忙按他的要求交了賦稅,並足額交付了罰款,才將家主贖了出來,一時搞得南郡地大族聞沖色變,望風的人爭先恐後的趕到官府,老老實實的按當初的約定交了稅,生怕曹沖又圍了他們家。

蒯家也是那些動腦筋想少交點的家族中的一個,不過蒯祺聽了夫人諸葛春的勸,沒有拖延幾天,就趕在曹沖殺人之前交足了賦稅,算是給曹沖留了個好印象,好好地誇了他幾句。就算如此,蒯景和蒯祺看著近三千石糧食送了出去也是肉疼不已,現在聽說曹沖要開放益州地鹽鐵,蒯景豈能放過這個大好的發財機會,誰不知道鹽鐵地利潤比種地要高出許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