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暗戰(1 / 2)

曹沖 庄不周 3042 字 2022-09-18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曹沖最新章節!

第二節 暗戰

曹沖在江陵只呆了兩天,匆匆看了江陵的城防然後就北上襄陽,他在當陽時只和滿寵盤桓了一個晚上,商量了一下相關的防務,就離開了當陽。九月底,他到達襄陽。襄陽正是熱火朝天的忙著秋收的時候,雖然天已經黑了,但田野中還有不少忙碌的農夫借著日暮的一點余光緊張的收著糧食,甚至沒有幾個人注意到官道上在鐵甲軍護衛下匆匆而行的曹沖一行。

曹沖進了襄陽城,車輪壓在襄陽城寬闊的青石街道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路的兩邊,百姓中的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一個個疲憊而又快樂的身影在燈下晃動著,忙了一天的漢子們大聲的說笑著,招呼婆娘們端上一點小菜,喝上兩口粗劣的酒,消去一天的疲乏。

襄陽城中心,鎮南將軍府門前,荀文倩和蔡璣挽著手,靜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著府前長長的路。路旁人家的燈光照得青石路斑駁陸離,卻是靜悄悄的,毫無聲音。

「姊姊……」蔡璣拉著荀文倩的手,有些焦急的叫了一聲。

「莫急,這么久都等了,還差這么一點時候嗎?」荀文倩笑了笑,瞟了蔡璣一眼,隨即又轉頭盯著路的盡頭。

「哼!」蔡璣撅起了嘴,無奈的搖了搖身子,正要說些什么,荀文倩忽然捏了一下她的手,低低的叫了一聲:「來了!」

蔡璣大喜,踮起腳朝前看去,路上卻依然是空盪盪的,什么人也沒有。她放下腳跟,剛要抱怨,卻見一匹戰馬驀的在路盡頭現出身形,飛快的朝著府門而來,不一會兒就奔到了眼前,馬上的虎士輕輕的吁了一聲勒住了韁繩,駿馬長嘶一聲,收住了腳步,踢踢踏踏的邁了兩步,正好趕到荀文倩的跟前,虎士翻身下馬,單腿跪倒:「夫人,公子已經進城,馬上就到。」

荀文倩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知道了。」

蔡璣卻是喜形於色,幾乎是雀躍起來,掙脫了荀文倩的手,提起裙角對蔡沁兒笑道:「走,我們去迎一迎。」荀文倩看著她興奮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任由她們倆去了,回頭示意了一下,立刻有兩個侍女小跑著跟了上去。

不大一會兒,曹沖的馬車在虎士們的護衛下來到府前。車簾打開,曹沖牽著樂不可支的蔡璣的手,笑嘻嘻的從車上下來,走到淡淡的笑著的荀文倩面前,伸手拉起她交握在胸前的手,輕輕一笑,領先向府內走去。

「仲豫先生可在府中,他最近身體好嗎?」曹沖邊走邊偏過頭看著臉色有些羞紅的荀文倩。

「在呢。」荀文倩抿嘴一笑,身子向曹沖靠了靠,看著曹沖在燈光下有些朦朧的風塵仆仆的臉龐,不禁有些感慨,一年未見,曹沖又黑了些,又高了些,胳膊又粗壯了些,更像是個男人了。曹沖見她看著自己出神,不禁一笑,握著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荀文倩臉一紅,連忙應道:「有吉醫匠隨身侍候,又有華大師的五禽戲,張大師又不時的來查看一番,從伯的身體想不好都不可能,他現在可精神著呢,天天在書院和那幾位較勁,還覺得住在府中不方便,想著書院旁邊的教舍一搞好就搬過去呢。」

曹沖呵呵一笑,拉著兩位夫人緩步而行。進了內院,正看到荀悅站在階上,撫著胡須笑眯眯的看著他,瘦高的身體在燈下挺得筆直,臉龐雖然清瘦卻瑩瑩有光,果然是精神不錯。他松開手,緊著上前兩步躬身施禮:「小侄曹沖,見過從伯。從伯一向可好?」

「好,好,好。」荀悅哈哈一笑,伸手拉著曹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我們的鎮南將軍大人越發的威嚴了,這一年不見,又長高了不少,算是個名符其實的七尺男兒了。」

曹沖一笑,扶著荀悅的手臂向里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從伯自家人,何必打趣我。倒是從伯這一年不見,氣色越發的好了,看來吉平沒吹牛,從伯再活十年一點問題也沒有。」

荀悅哈哈大笑,拍拍曹沖扶著他的手說道:「這要謝謝你才是,要不是你讓我到襄陽來,也許我已經埋骨黃土了,也沒機會與如此多的俊傑共論時事,更沒有機會反思自己的學術,到老了還覺得自己學有不足,聖人雲『朝聞道夕可死』,我就是現在死也沒有遺憾了。」

曹沖將荀悅扶到座位上坐好,這才撩起衣擺坐在荀悅的對面,又示意荀文倩等人一旁坐下,這才笑道:「能讓從伯覺得學有不足,看來這些天襄陽書院真是熱鬧非凡了,不知我還有沒有機會適逢盛會。」

荀悅擺擺手笑道:「有機會,有機會,你回來得正好,這兩天正為五經章句吵得不可開交呢。我說倉舒,你那個女先生果然不凡,不愧是蔡伯喈的女兒,學問之精深,言辭之訓雅,非一般人可望其項背,襄陽這么多儒生,居然沒有人能駁得了她。我現在總算是理解你當初為什么向天子推薦她為太子少傅了,要不是她是個女子啊,連我都想向天子推薦她了。」

曹沖嘻嘻一笑:「是女子也可以啊,做太子少傅比的是學問,何必拘泥於男女呢。」

荀悅打了個哈哈:「大漢朝能把男女之分看得如此之淡的,也就只有你了,不能對別人要求太高,就算要移風易俗,也是一步步來的。」

曹沖也不多說,點頭應是:「不知襄陽書院這些天都在談論哪些問題?」

荀悅一提起這個,頓時來了精神,將手中的筷子放下,掰起手指頭說道:「第一個問題,當然說的是大漢的火德是不是到了難以為繼的時候,這個現在大家已經沒有什么異議了,看著襄陽這副熱鬧景象,沒有人再提什么以土代火的話了。第二個問題,就是君權相權的問題,大家都在反思,自從光武皇帝虛置三公以來的種種弊端,討論恢復文皇帝、景皇帝之時的三公制度,既然已經恢復了丞相和御史大夫,是不是進一步重新設立太尉……」

荀悅說到底,眼睛瞟了一下曹沖,曹沖卻是依然微笑著,不動聲色的看著侃侃而談的荀悅,一見荀悅停了,舉了舉手中的酒杯笑道:「從伯一邊喝一邊說,酒冷了就不香了。」

荀悅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他剛才說的話並不是隨便一說,要知道曹操做丞相,托的就是恢復古制的名,但古制不僅有丞相和御史大夫,還有掌兵權的太尉,如今曹操雖然名義上是丞相,實際是兼了太尉的,再加上御史大夫郗慮不過是承其旨辦事,三公虛有其名,實際還是曹操一人說了算,如果真要把古制恢復了,這太尉一立,曹操要想再軍政一把抓,可就有點說不通了。荀悅這個時候把話提出來,主要就是想試探一下曹沖的反應,哪知道曹沖根本沒有一點反應,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見曹沖勸酒,他只得跟著舉起杯來飲了一口,順勢將話題滑到下一個。

「第三個便是五經的問題。」荀悅抹了把胡子,「此事起於書院教材之事,宋仲子在書院一直以古文經為准,後來王景興、仲長公理等人來了之後,頗有異議,認為我朝以今文經為正途,古文經做教材是誤人子弟,所以提出來要換。這一提議引起了大家的爭論,以往的古文今文之爭,全被這件事重新給挑起來了。」

曹沖撲哧一笑,搞了半天你們天天吵還是吵的這個東西啊,今文經,古文經,如今在襄陽書院都是一小撥人搞的東西,卻花了我那多么錢,真是書生。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有什么好爭的,熹平三年就刊定了五經文字,由蔡伯喈先生手書立石太學,公布於天下,還有什么爭論的必要嗎?」

荀悅笑道:「你是不知道,蔡伯喈大才,但他卻是通古文經的,當時便有人說他取古文經太多,不合師法,何況洛陽的太學遭董卓焚毀,石經已經殘破不全,孝靈皇帝又舉止失措,引得朝綱大亂,州郡蜂起,險起毀了大漢的江山,這石經一事也成了被人說道的借口了,這個時候提出重定五經,也就順理成章了。」

曹沖眉頭一挑,不免有些生氣,原來你們說經是借口,搞派系是主要原因啊。他有些不快,卻不好在荀悅面前表現出來,只得笑道:「這些事連聖人的門徒都搞不清,你們要這么爭下去,只怕不是短時間能爭出來的,書院要等你們議定了再用教材,只怕等不及,還得找個可行的法子。」

荀悅點點頭,嘆了口氣道:「你說得對,這些都是利益之爭,不能因此誤了正事,還是先把教材的事情給定了,經文之爭,還是暫且擱在一旁吧。」

曹沖頜首,不想再提這些,便說起益州的戰事,向荀悅請教一些治理益州的方法。荀悅見他有些乏味,便也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襄陽書院的事情,轉而順著曹沖的話談起益州的情況。兩人談到亥時,這才盡興而散。

荀文倩送走了荀悅,回身將半醉的曹沖扶進了卧房,和蔡璣兩人親手替他洗了,將他送到床上,自己又洗漱了,這才換了衣服上床來。曹沖卻是睜著兩只眼睛看著屋頂,心事重重的默然不語,不免笑道:「怎么了,想什么心事?莫不是身邊沒有熟悉的人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