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捷報(2 / 2)

曹沖 庄不周 3707 字 2022-09-18

「長鎩……」曹操吃了一驚,驚呼了一聲:「乖乖,三千重甲長鎩軍?他真夠有錢的啊。」

曹植見曹操有些顧左右而言他,只顧贊嘆曹沖有錢,卻沒有說意見,一時倒不好說些什么,只是臉色有些無奈。曹操也沒看他,想了想說道:「不錯,要對付騎兵,用斬馬劍或者長鎩配弓弩確實是最佳選擇,再加上重甲,嘿嘿,怪不得驕狂的馬兒會輸得這么難看的,該!」

「話雖如此,可是……」曹植欲言又止。

曹操擺了擺手,詭異的笑了:「他惹出來的事,由他自己解決,丞相府不說任何意見,記住,不准說任何意見。」

「喏。」曹植見曹操笑得那么得意,又不發表意見,甚至不准他以丞相府的名義表態,也不知曹操打的什么主意,只好點頭應是。他看著外面匆匆而來的荀攸和華歆等人,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不整的衣衫,連忙說道:「父親,孩子衣衫都亂了,還是先去整理一下再來陪父親飲酒。」

「去吧去吧。」曹操揮揮手,開心的說道,見曹植出了亭子,這才輕聲笑道:「不就是個長鎩嗎,用便用了,又能何妨。我就不幫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子這次自己怎么解決。」

荀攸等人大步跨進亭中來,被亭中清涼的湖風吹得渾身一爽,心曠神怡,連忙笑著上前給曹操施禮:「丞相大人享得好清福,在這里釣魚消夏,煞是賽過神仙呢。」

「哈哈哈……」曹操痛快的大笑著,一邊入席一邊抬呼道:「來來來,莫要客氣,這次請你們來,是有件小小的快事,要與諸位共享。」

「不知是……」華歆其實已經向宋姬打聽過西涼大捷的事,但聽曹操這么說,自然要湊趣的問一聲。

「也沒什么啦,只是小兒倉舒前些日子在上邽城擊殺了馬超,斬首兩萬,逼降了韓遂,西涼已經……平定啦。」曹操故意做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隨意的說道。

「西涼平定了。」荀攸卻是一點不知情,他雖然知道有可能是西涼的戰事有了進展,卻沒想到是一戰定乾坤,居然是徹底平定了。馬超死了,韓遂降了,縱橫西涼三十年的兩大割據全部消亡,那西涼豈不是從此無大戰了?

「是啊,妙才領兩萬大軍挺進金城,順手擊殺了那個膽敢自稱平漢王的宋建匹夫,朝庭三十年的心結,這次算是徹底解了。韓文約投降後,已經辭世,可惜啊……」曹操開心中有些失落:「又是一個老朋友走了。自從當年在何大將軍府中見過一面,我和文約已經有三十年沒見了,今天聽到他過世的消息,還真有些傷感。」

「恭喜丞相,賀喜丞相。車騎將軍又建此大功,是丞相教子有方,也是我等的福氣啊。」華歆離席,高聲叫道:「諸位,我等有幸逢此盛世,聽到如此令人振奮的消息,正當舉杯為丞相大人賀啊。」

「正是如此。」眾人歡笑聲四起,紛紛離席,高舉手中的酒杯,大聲叫道:「恭喜丞相,賀喜丞相,為丞相大人壽。」

「哈哈哈……」曹操老懷大慰,興致勃勃的舉起杯來,示意了一周,一飲而盡,美酒從他的嘴角溢出來,沿著他的胡須灑到他的胸前,沾濕了他的衣衫,他也沒有察覺,只是興奮的沖著眾人亮出杯子,大聲笑道:「諸位,今日痛飲,不醉不歸。」

許縣,皇後曹節正緩緩的將一封信收起,細心的撫平,輕輕的放在案上,轉過臉去看著嘴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揮舞著藕段似的兩截小手臂,歪歪扭扭的向她挪過來的小兒,露出甜美的微笑,拍著手輕聲叫道:「來,來,來,到阿母這兒來。」

小兒笑著,亮晶晶的口水沿著紅嘟嘟的小嘴嘴角流了下來,拉成一條絲,隨著他笨拙的腳步晃動著,他胖胖的小臉上滿是欣喜的笑容,張開兩只小手,努力平衡著自己的身子,用力而謹慎的挪動著他的小腿,歪歪扭扭的向曹節走來。這一兩步的距離,在他看來也是那么的遙不可及,但是有那張充滿的愛意的臉在那里誘惑著他,誘惑著他邁出一步又一步。

他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身子一歪,控制不住的向旁邊倒去,象個小肉球似的摔倒在地上,咧了咧小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響亮的哭聲在大殿里回響。

乳母緊張的趕上前去,伸出手要去摻起他來,卻被曹節用眼神制止住了,她們訕訕的向後退了一步,看著曹節蹲在小兒的身前一步地方,輕輕的拍著手掌叫道:「興兒不哭,興兒乖,興兒是個男子漢,要自己站起來,來,興兒,站起來,到阿母這兒來。」

這個小兒,就是曹節剛生的皇子,小名劉興,取意振興大漢之意。因為許縣皇宮簡陋,很多規矩講不起來,就由著曹節親自喂養,兩個乳母不過是幫著照料而已。曹節對劉興自然是疼愛有加,但她並不是溺愛,相反有些時候讓人覺得有些殘忍,比如象劉興摔倒的時候,她就不許別人去扶,而是努力的讓他自己站起來。劉興還沒滿一周,雖然能走幾步,可是摔倒之後要爬起來,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劉興似乎已經習慣了,哭了兩聲見沒有效果,就眼淚汪汪的停住了哭聲,可憐兮兮的看著曹節,兩只手撐著地,小心翼翼的想要爬起來,他的手臂晃動著,撅著小屁股,兩只小腿笨拙的收縮起來,努力的蹬著地,要想站起身來。試了好幾次,又摔了兩次,他總算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了,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笑容,蹣跚的向曹節挪過來,終於,他邁過了這兩步的距離,咧著嘴笑著,一頭撲進了曹節的懷里,得意的嘎嘎大笑起來,口水四溢。

「好興兒,真是我的好興兒。」曹節開心的一把抱起劉興,在他的小臉上狠狠的啄了兩下,逗得劉興欣喜異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扯曹節的秀發。

「皇後——」天子劉協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曹節的身後,有些感慨的看著親熱的母子倆。

「陛下——」曹節連忙放下劉興,拜倒在地:「臣妾不知陛下駕臨,迎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天子連忙彎下腰扶起曹節:「皇後請起,皇後請起,朕也是看你們母子一時出神,不忍打擾你們,何罪之有,快快起來,朕有一大喜事要告訴皇後。」

曹節這才坐起身來,恭敬的將天子扶到席上,天子臉色很不錯,細細的眉毛似乎都在飛,他沖著皇子劉興拍拍手,和聲說道:「來,小興兒,到阿翁這邊來。」

劉興嘻嘻的笑著,扶著案幾走到天子的身邊,一頭撲進天子的懷里,嘴邊的口水將天子的袍服弄得一片濕,天子大笑著,將劉興高高的舉起來,逗得劉興咧著沒牙的小嘴大笑起來,父子倆一個爽朗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大殿里交相輝映。曹節微笑著看著父子倆嬉戲,過了一陣,天子不舍的放下劉興,曹節讓乳母把劉興抱走,劉興還沒玩得盡興,不依不撓的大哭起來,曹節卻不為所動,看都不看劉興一眼,直到劉興的哭聲消失在遠處。

「皇後……」天子有些不忍的咂了咂嘴,「興兒還不到一周,似乎……」

「陛下!」曹節打斷了天子的話,躬身說道:「陛下不是有話要對臣妾說嗎?」

「噢,是啊。」天子見曹節不為所動,知道說不服她,也只好不說了,他換了一副笑容說:「你的兄弟,朕的國舅,車騎將軍給朕送來了一個大喜報,他已經平定西涼啦,我大漢除了遼東還沒有收復,已經重歸一統了,你說,這是不是大喜事?」

「的確是個喜事。」曹節微笑著說道。

「是啊,朕接到這個捷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光是朕,所有的大臣都不敢相信,春天的時候剛接到的消息,說馬超殺了刺史韋元將,占了漢陽郡,得到了冀城儲備的豐厚物資,一年半載之內無法攻克,沒想到,嘿嘿,沒想到這才兩三個月的時間,車騎將軍居然一舉盪平西涼了,就連那個囂張了三十年的宋建匹夫都被斬殺了。你說說看,車騎將軍是不是上天賜給朕的大禮?」

天子興奮難抑的站起身來,在大殿里來回轉了幾圈,自言自語的說道:「朕真是太高興了,他立了如此大功,朕該怎么獎賞他才好呢,他年紀輕輕的就是車騎將軍,要是再賞,就只有升他為驃騎將軍了,這可是我大漢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驃騎將軍啊,堪與當年的戰神霍去病比肩,嘿嘿……」

「陛下,」曹節收了笑容說道:「獎賞之事容後再議,你的戰神正膽戰心驚的等候陛下的責罰呢。」

「何出此言?」天子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看著曹節,一眼掃到了案上的書信,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問道:「莫非倉舒在信中跟你說了些什么?」

「正是。」曹節拜伏在地:「倉舒無知,這次在上邽城下大破馬超,用的正是只有禁軍才能用的長鎩,而且是足足三千之眾,他也是後來聽賈大人說起來此事,才知道犯了大錯,如今正誠惶誠恐的在上邽城等候陛下的天威呢。」

天子只知道曹沖在上邽城下大破馬超,斬首兩萬,卻不知道他是如何勝的,眼下聽曹節這么一說,才知道曹沖用的居然是只有禁衛軍才用的殺器長鎩,心頭不免有些不快,他看著跪在面前的曹節,一時無語,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淡了。

誠惶誠恐的等待天威,誰信啊。曹沖就算年輕不知道這個規矩,難道他手下也沒人知道嗎?長鎩比長戟還難用,三千長鎩軍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他需要等到賈詡提醒才知道犯了錯?

三千長鎩軍,比禁軍的規模還要大了。天子有臉有些發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因為用力過度,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大殿里一時靜得可怕。

天子再一次瞟了一眼案上的書信,曹沖那飄逸的楷書清清楚楚,透著一股俊逸。天子眯起了眼睛,想了半晌,忽然笑了笑,他俯下身子,扶起曹節來,輕聲笑道:「皇後,何須如此。不就是長鎩嗎,用便用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且莫說這是他自己練成的,就算是朕的親軍,他要用來破馬超,朕也是雙手奉上的。」

曹節心中一寒,連忙頓首說道:「陛下,倉舒無知,犯下此等大錯,縱使陛下偏愛於他,也不能縱容,請陛下嚴旨責罰,也是愛護他的意思,少年輕貴,正當戒驕戒躁,方是克始克終之道。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臣妾請陛下慎重。」

「呵呵呵……這事還真的不好說。」天子笑道:「雖說我大漢這百十年來,只有禁軍虎賁才用長鎩,可是也沒有哪一位先帝立下這個規矩,莫說車騎將軍不知,就算是朕也對此一知半解。就算要責罰他,也要找出個合理的說法,這樣吧,皇後先起來,我和眾臣商議一下,再和丞相大人溝通一下,再作決定如何?」

「唯。」曹節再次頓首:「臣妾遵旨。」

天子在謙卑的曹節面前感到了無限的快意,心頭雖然有些不快,卻還是笑容滿面。他直起身來,從案上取過曹沖寫給皇後的親筆信來掃了一眼,撲哧一聲笑道:「這個倉舒,官是越做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了,這個事為什么不直接給朕說,還要從你這兒繞個圈子。這么漂亮的書法用來寫檢討書,也算得上是一件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