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被揭短,後者又是局促又是吃驚,一臉的惱羞成怒。
袁傅卻朝天子輕描淡寫地一笑,「少年愛美人,無可厚非。」
「按理,梁少卿此次也算有功,總不能叫他空手而歸。這么著,我替司空保個媒。」他略一思索,一副打商量的表情,「不如……就許我袁家的小外甥女與梁大公子為妻,司空意下如何?」
話問的是梁天祿,卻是朝著天子說的。
顯然根本就沒打算聽他的回復,這婚事基本已是板上釘釘。
梁家吃了一口啞巴虧,知道袁傅要插手,也就不敢再吭聲。
於是,牽扯了三家的這場風波終於在武安侯的一句話中塵埃落定。
唯有季長川面色如舊,甚至隱約帶著猶疑。
盛夏,烈日如火。
宛遙拿著一塊才打好的半邊黃銅面具,給面前的小少年戴上,尺寸剛剛合適,她左右瞧了瞧,很是滿意地一笑。
「挺漂亮的,你看怎樣?」
她接過婢女遞來的銅鏡照給他瞧。
遮住了左臉的畸形容顏,鏡中的男孩兒清秀安靜,一雙眸子水靈靈的,顯得有些無措。
「嗯……嗯……」他點了半天的頭,才支吾說,「謝謝……」
宛遙去揉他的腦袋,溫和道,「我已經和姑母談好了,往後你就留在醫館幫忙吧。」
「工錢每月會支給你的,什么時候想走了,隨時和掌櫃說一聲便成。」
少年緊抿住唇,很堅定似的看著她,「我不會走的。」
「好啊。」宛遙笑笑,一時也未把這句承諾放在心上,只隨口叮囑,「平時得空了要認真學醫,陳大夫的醫術很高明的,學個三五成,往後行醫糊口不是問題。」
「嗯。」
宛遙領他掀簾子出去,門外正踩凳子找葯的伙計伸頭喚道:「桑葉,快去碾葯了,我騰不開手。」
男孩忙應聲:「就來。」
茶寮里的那個小少年被宛遙找季長川要了過來,她對那日的出手相助感念在心,也同情他無家可歸,索性便收留進醫館,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宛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鋪好紙筆和干凈巾子,示意等候的病人前來。
正診脈之際,長街上嗩吶歡騰,鑼鼓喧天,她一轉頭就看見艷紅的隊伍喜氣洋洋的走過,兩邊都是等著撿果子撿銅板的孩童。
婢女湊到她耳邊小聲提醒:「姑娘,是梁公子娶妻。」
宛遙目光微閃。
數日前,從父親口中得知,武安侯已經做媒,把陳尚書的長女嫁了過去。
她至今不解梁家人的古怪舉動,但直覺告訴她,梁華並非是個能托付終生的良人。
宛遙沒見過那位大家閨秀,想來應該是個知書達理,溫婉賢惠的姑娘。
也不知道對她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八抬的花轎精致奢華,身後跟著同樣紅衣喜慶的丫鬟仆人們,掀起一股晚霞似的衣袂飄飄。
就在迎親的隊伍從視線里行遠時,她忽然看到街對面站著的一個筆直如松的身影,是習武之人的打扮,石青的箭袖勁裝,手里長劍緊握,英挺俊朗的眉眼間含著深深的神傷,正定定地,望著花轎離去的方向。
*
忙完了手里的活兒已是下午,宛遙估摸著項桓應該快睡醒了,於是收拾好今日的傷葯打算出門。
臨行前,桑葉從屋內疾奔而出,他方才大約是在吃飯,嘴邊還沾著飯粒,一手拎過她的紙包。
「你也要去?」宛遙問道,「這就不吃了?」
他抹嘴,先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她同婢女相視一眼,各自都忍不住微微一笑,宛遙還是勸道:「你正長身體呢,要多吃多睡,這樣才能長得又高又壯。」
桑葉聞言似乎是猶豫了下,忽然說:「你……等我一會兒。」
他跑回里屋,很快,叼著張肉餅匆匆折返,邊吃邊道:「這樣可以嗎?」
實在是聽話得厲害。
宛遙看見他風風火火的模樣,只覺得有一股少年人的朝氣蓬勃,不禁笑道:「走吧。」
項府還是老樣子,東院和西院涇渭分明,一邊住著項老爺,自帶一股古板威嚴的氣息,另一邊住項桓,從門到縫都寫著無法無天,連牆頭的樹也生得張牙舞爪,和主人家一模一樣。
宛遙還沒進院子,回廊上就看見項桓、余飛、宇文鈞,三位好兄弟並排走過來,一路閑談,卻氣勢洶洶。
「宛遙姑娘!」余飛眼尖,張嘴叫了聲。
她愣了一愣,還未開口,對面的項桓看見她,一臉「好事大家一起來」的表情,「你來得正好,我們剛要出去,省得再去叫你了。」
宛遙被他拉住手腕轉過身,聽著奇怪,「去哪兒?」
「梁府。」
她一頭霧水:「梁府?……梁公子不是今天成親嗎?怎么,你收到請柬了?」想想都匪夷所思。
「不是。」項桓說起這個,兩眼發光,簡直可以用興致勃勃來形容。
「我們去砸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