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五章(2 / 2)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2391 字 2022-09-20

女孩子的閨房總是美的,帶著溫暖的氣息。

一如薄被下的人側身而睡,呼吸均勻起伏著,甚是靜謐。

旁邊一只手朝床上緩慢探出,悠悠摸到背角,隨即小心翼翼地掀開——

清輝照亮一雙凌厲鋒芒的星目。

恰如其分的上演了一幕「綉房鑽出個大馬猴」,梁華顯然大吃一驚,他的驚還沒吃完,迎頭就挨了一記分量十足的重拳。

他哎喲一聲,輪椅滴溜滴溜地往後滑。

梁華捂住瞬間腫起的左臉,看著從床上下來的項桓,惱羞成怒:「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他笑得陰冷而漫不經心,握著手腕邊走邊道,「怎么,很失望?」

明白自己是被耍了,梁華憤憤不平地伸手指他,「你算計我!」

項桓一掌拍開他的狗爪,二話沒說直擊他腹部,這次他學得更乖了,招招避開要害。

一連吃了兩三拳,梁華吐了幾口酸水,還不忘威脅說:「項桓,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他出手狠准有力,「我還敢殺你呢!」

拳腳紛亂的落下,一面梁華抱頭躲閃,一面吼道:「我、我有聖旨的!」

項桓脫口而出:「去你媽的聖旨!」話剛說完他就意識到沖動了。

趁他微頓之際,輪椅上的梁華便好似狗發現屎一般欣喜,騰出只手點點點,「哦……你敢侮辱陛下!我要上奏!」

然而項桓只遲疑了片刻,他想,反正說也說了,自己停不停手他都要告御狀,既然如此,不如先揍爽了再說。

迅速想通之後,他下手更加肆無忌憚,一把抓住梁華的頭發,直接把人從輪椅里拎起來摁在桌上。

「行啊,你告去吧!大不了我先殺了你再去向陛下自首,咱們黃泉路上做個伴多熱鬧。」他的語氣堪稱溫和,卻無端令他毛骨悚然。

「你!……」梁華啞口無言。

「我?我什么我?你這種人屢教不改,我看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是不會長記性的!」

項桓環顧四周,隨後半揪半拽,拉著他往角落里的馬桶拖去。

梁華感到了極大的不妙,掙扎著雙手亂揮:「你要干什么!」

「閉嘴。」

「你不能這樣對我!」項桓已經把他帶到馬桶邊,梁華拼死撐著頭,「我爹為大魏流過血!我爹為大魏盡過忠!」

項桓拖住他後腦勺往下摁,聞言冷笑出聲,「老子才為大魏流過血,你算個什么東西?」

到底是超出肉體折磨的□□,危急關頭梁華發揮出了令人驚嘆的反抗能力,兩人一個要起身一個朝下摁,展開了持久的殊死搏斗。

就在雙方難舍難分之時,有人推門而進。

宛遙轉身掩好了門,正回頭要說話,驀地被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驚呆。

「你們……」

梁華扒著馬桶,如見救星般地喚道:「宛遙姑娘!救我!」

項桓狠狠按了他一下,示意其住嘴,轉而抬頭朝她道:「你怎么來了,我還沒完事兒呢。」

「……」極快地接受了此等酷刑,宛遙邊走邊說「我有事找你。」

她繞過哀嚎不止的梁華,俯身蹲在項桓面前,顰眉正色:「在不久前,有人給了我這個。」

她將那張紙條遞過去。

從拿到這個訊息開始,宛遙便坐立難安,這兩個字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難以分清其背後的含義,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來和項桓商量。

聽完事情的經過,項桓捏著紙條皺眉。

好不容易脫離魔掌的梁華也作勢伸頭來看,對此人的書法造詣不敢苟同,「這字也太丑了。」

「他讓我們『快跑』。」宛遙忽略掉梁華,只一轉不轉地側頭看他,「難道……這里真是間黑店?」

「不可能。」項桓還未做出回答,梁華已胸有成竹地否定,「天子腳邊,每隔十日便有官府盤查,不會存在漏網之魚。

「況且就算是,那也不足為懼,我帶來的人個個身手不凡,對付尋常宵小不在話下。」

宛遙終於嫌棄地瞪了瞪他,反駁說:「那要是不尋常呢?」

「噓——」項桓忽然豎起食指,面色深沉地側耳傾聽,「樓下有人。」

宛遙無奈且心疼地搖搖頭,想伸手去摸他的腦袋,到底還是猶豫住了,只拿出條干凈的帕子。

「暫時用著這個吧。」

她在他瘦小的肩膀輕按了下,方才暗嘆起身。

等回到桌邊,項桓已經喝完了一壺酒,盛滿酒水的海碗停在唇角,抬眸看著她坐下,「你管那么多干甚么?

「我瞧他也不像是那女掌櫃的孩子,必然是哪兒撿的買的,圖個便宜,養也養不長久。」

說話時老板娘從內廚小碎步跑出,陪著笑臉摁住那男孩的頭,給諸位食客賠禮致歉,又再給端來新的好酒才總算把一場爭議擺平了下去,只是四下里仍有竊竊的私語聲。

梁華是個熱衷於聽奇聞異事的人,聞言身子往前傾,「宛姑娘知道這種病嗎?」

宛遙並不記仇,聽他有此一問,也就如實回答:「《素問》中有記載,『胎病』是在娘胎里染上的病。因為母體在孕育期間曾受過嚴重的驚嚇或是吃了忌諱的食水,導致氣上而不下,精隨氣逆,最後影響胎兒。

「這般的孩子,生下來外貌大多異於常人,又先天不足,許多人家視為不祥,要么早早夭折,要么一落地便讓穩婆溺死在尿盆中……所以很難有長這么大的。」

客店內,一個年紀稍大的伙計上來把男孩兒領走了,他垂目低著頭,卻沒用宛遙給的帕子,只把自己那條黑布攤開,嚴嚴實實地纏住半張臉。

「我們別看他了。」宛遙收回視線,「吃飯吧。」

*

雷雨臨近傍晚時逐漸平息,木質的房梁在雨後發出清新的濕意,門外的世界好似經歷過天劫,草木耷拉在厚重的水珠下,每一株都是沉甸甸的。

店內的客人逐漸離開,很快只剩下宛遙一行,但此時此刻,梁華卻說什么也不肯走,無論如何要在這里歇上一宿。

「眼下就算啟程,等趕回長安城門也早關了,與其在外頭等一夜吹冷風,倒不如休息一日明早再走。」梁大公子人雖坐輪椅矮了一大截,氣勢上卻不甘寂寞,拍著負手堅持道,「我可是病人,今日累了一天,馬車又顛簸,橫豎我是不會趕路的!」

項桓自己過得糙,倒是給個窩就能睡,宛遙卻從未有過整晚在外的經歷,想自己一個姑娘家夜不歸宿,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她站在門口顰眉遲疑,項桓轉眼見了,低聲詢問:「你想回嗎?如果不願留,我快馬送你。」

還沒等開口,梁華轉著輪椅很不識相地往前湊,「宛姑娘,中郎將,你們也都留下吧?不妨事的,臨行前我派人向二位的長輩解釋過,宛經歷和項侍郎乃是通情達理之人,想必不會責備二位。」

那還真是高看她倆的爹了。

項南天和宛延沒一個是善茬,人前溫順如羊,人後凶殘如虎,發起火來六親不認。

「再說你瞧這天——」他緊接著遙遙一指,「現在哪怕馬不停蹄,多半也來不及了。」

梁華一再堅持,宛遙無計可施,雖總感覺有些奇怪,但一時半會兒又道不出所以然。不過轉念一想,至少項桓跟在身邊,應該不會出什么意外。

好說歹說,難得談妥了同行的兩個人,梁大公子回頭告知掌櫃,卻和這老板娘爭執了起來。

「住你家的店又不是白住,擔心本少爺不付帳不成?」

「奴家不是這個意思。」風韻猶存的婦人方才還人見人笑地招呼生意,現下不知怎的舉止忽然蠍蠍螫螫的,「貴客別生氣,小店粗陋寒酸,怕屆時招呼不周……」

「又不是瞎,知道你店寒磣!」他大少爺脾氣上來,倒是懟得分外不給面子,「我都不在乎,你瞎操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