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六章(2 / 2)

我家少年郎 賞飯罰餓 1733 字 2022-09-20

項桓聞言暗暗替自己辯解。

是你自己不想哭的,可不關我的事。

趁包扎的空隙,他才注意到,一夜未見宛遙狼狽了不少,衣裙上混著泥污血跡,深一塊淺一塊,耳邊的發髻松垮地散在胸前。這身行頭往長安城的乞丐堆里一站,估計能混個臉熟。

項桓不禁好笑,「讓你去報個信,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慘?」

她低了低頭,將過程輕描淡寫:「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沒用。」他似笑非笑地隨口嫌棄完,又問,「口信送到了嗎?」

「送到了。」提起這個,宛遙混亂的思緒才終於擰成了一股,帶著幾分欣喜地說,「你知道嗎,昨晚在高山集巡夜的居然是宇文將軍。多虧有他,否則我還沒那么順利能聯絡到大司馬。

「他現在應該還在找你,我去叫他過來幫忙!」

言罷,正要往回走,堪堪起身的那一瞬,項桓忽的抓住了她的手,拼著一口力氣,直接將她拽得蹲了下來。

「要他幫什么忙。」項桓皸裂的唇角緊綳,借她手臂強撐著起來,「我自己能走。」

宛遙一條胳膊受不住他掌心的力道,只得用兩手去扶,好不容易封好的傷口逐漸往外滲血,她看得直著急,到底是不能理解男人在同齡戰友面前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別動,再動該裂開了,項桓!」

他根本不會聽她的,像只倔強的豹子,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項桓白著張臉讓背脊離了那顆矮樹,又在傾身的剎那,眼前猛地一黑。

他一腦袋栽下去,輕輕的一聲響,抵在了宛遙肩膀。

那是一種說不出重量,分明很重可又無端有些發輕。

她無措地晾著雙手,怔忡好一會兒才想起把人抱住,免得再往下滑。

「項桓?項桓……」

半晌沒人應答。

宛遙緊緊攬著他的腰,埋首在胸膛呼吸著衣衫間濃重的血腥味,似乎只有拼命用力,雙臂才不至於抖得那么厲害。

「項桓。」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傾訴,「我殺人了……」

可她知道他聽不見。

*

平靜的長安城郊在這日迎來了一場喧囂,遠近二十余里盡被官兵封鎖,直到下午才陸續放行。

官道邊的茶寮,上至老板娘,下到燒火夫,一個不剩的全數被押進了刑部大牢等候審問。

季長川翹掉了今早的朝會,接到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來善後。

當駐高山集的虎豹騎恭敬地把一地蠻人屍首亮給他看時,季長川隱約頭疼地摁了摁眉心,尤其對方還好心地將屬於折顏部大王爺的那具單獨挑了出來。

頭就更疼了。

「先……」他自己都語塞了下,「先抬去鴻臚寺,再找人到大理寺和刑部通報一聲。」

「是。」

季長川在原地輕嘆一聲,發現自己這個徒弟隨著年齡的增長,給他丟的爛攤子是一件比一件麻煩了。

外面亂成什么樣,項桓是一無所知,失血後他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連少有的幾回蘇醒,意識也不甚清晰。

午後的太陽綿軟而慵懶,夏風吹響了屋檐清脆的鈴鐺。

室內臨窗的床榻上,被衾被日頭曬出了溫度,搭在床沿邊的一只手骨節分明,虎口有明顯的厚繭。

忽然,那指尖迎著陽光輕微地一動。

項桓在細碎的金黃中睜開了眼。

卧房下了簾子,滿室清幽,唯有幾縷灼熱的烈陽桀驁不馴的從縫隙中鑽進來。

毫無疑問這是他的房間。

不過幾時回來的?

記憶出現了斷層,他要起身,肩膀的傷口倒是十分誠實地開始喊疼。

項桓被痛出口涼氣,齜牙咧嘴地半靠在床,冷不防一轉頭,看見一個安安靜靜的人,正撐著腦袋淺睡在床邊。

他把半口涼氣緩緩吞回腹中,暗自咬牙地活動起筋骨。

久未松活的四肢立時噼里啪啦地作響,能感覺到沉睡的血液重新在身體中流淌開來。

不知睡了多少天。

家里靜得聽不到雜音,周圍一個下人也沒有,不時只聽得耳畔清淺均勻的氣息聲。

項桓將不曾受傷的那條胳膊掄成圓圈,手指一面按壓上面的肌肉,目光打了個轉,最後落在宛遙臉上。

她好像睡得很香甜,周身隨呼吸上下起伏,還不見有要醒的跡象。

這個位置剛剛好,那幾道倨傲的陽光灑了大片在臉頰,金粉似的,鋪著一層,細細的絨毛泛起光暈,項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個詞。

黃毛丫頭。

他在心里笑。

宛遙的青絲是很長的,瀑布般的散在後背,又從中梳了一條小辮,辮子里卻有一縷卷成了個圈兒,淘氣地鑽了出來。

項桓看著看著,心中便癢癢的,忍不住想把那幾絲頭發捋直。

一向控制不了手欠的欲望,他悄然俯身,動作緩慢的蹭至床沿,並攏的指尖沿璀璨的陽光往上探去。

少女細嫩的肌膚一塵不染,白皙得毫無雜質,眼見著就要碰到發梢。

對面的人始料不及地顫了顫眼睫——這是醒來的前奏!

項桓嚇了一跳,急忙飛快退回床頭,七手八腳地給自己蓋被子,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靠在旁邊。

他坐在那兒看了一陣。

然而宛遙睡醒的過程卻顯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胳膊撐太久的緣故,她咬住唇,吃力地緩了半晌才慢慢的放下來,整個人僵硬無比的支起身,一眼望見他,反而沒精打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