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紓難(1 / 2)

傾永世酌墨 素光同 2807 字 2022-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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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欺人太甚?」清岑端坐在木椅上,手中乍現一團驚雷,暗色的雷火繞著他的指尖打轉,發出低微的砰然聲響,隱約能瞧出幾分暴烈,「那你自薦上門,算不算目中無人?」

蕭若見狀抬手執劍,神情也變得冷峻肅然,他傷重未愈,原本不該動武,然而眼下氣氛緊張,便是他平日再遲鈍,也覺得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我方才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心實意。」蕭若手握劍柄,身形依舊筆直,仿佛心頭無畏,話中猶有薄怒:「你卻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還拿偏房一詞侮辱我,你我都是堂堂天界神仙,身上難道沒有錚錚鐵骨?」

清岑手中雷火越發狂躁,他根本沒聽蕭若講了什么,還覺得蕭若聒噪話多很討人煩,蕭若見他沒有理睬自己,忍不住緊皺雙眉發問道:「還是你要告訴我,方才同我說的那些,不過是一番說笑?」

清岑並未看他,格外坦然道:「是在說笑。」

蕭若沒想到他這么大方地承認了,剛准備開口回話,又聽清岑說了一句:「只要有我在,她的一根頭發絲,你也別想碰到。」

言罷,帳中亮光大盛。

緊閉的木門被猛地打開,冷風裹著細雪吹進來,蕭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腳下如有風雷突起,白霜從他面前飄過,抬頭可見夜色濃重的蒼穹,他心中凜然一驚,垂眸向下一望,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雷火炸飛了。

地上有別的天兵瞧見他,沖他高聲喊道:「快下來!今晚禁止出營!」

蕭若翻身控風,牽動了腿上的傷口,疼得他四肢微僵,好在手中有長劍支撐,他念訣召出劍魂,扶著自己緩慢下移,終歸是平穩落地。

附近剛好有兩位仙醫經過,眼見蕭若的腰上還掛著傷員的牌子,就這般不知好歹地當空亂飛,立刻抬步朝這里走了過來。

其中一位仙醫看到蕭若的臉,腳步當即一頓,欲言又止道:「你的……」

此刻寒夜料峭,月光清冷凝華,飛雪蒙蒙落下,川野遠景格外壯闊,近旁的人卻紛紛把目光投向蕭若,各自眼神都十分復雜。

蕭若半抬著臉與仙醫對視,茫然半晌後,伸手去摸自己的頭發——

頭發並未炸開。

蕭若松了一口氣,上下活動了筋骨,發覺自己沒有大礙,氣息和脈象也平穩如常,心中更沒什么擔憂之感。

仙醫大人一聲不吭,挽起袖子搭上蕭若的手腕,摸完他的脈象後,一派鎮定如常道:「你尚未痊愈,眼下最需要靜養,這幾天好好回房休息,再不可當空亂飛。」

蕭若應了一聲好,同仙醫告別之後,轉身離開了此地。

他走後不久,這名仙醫嘆聲道:「這位天兵是怎么了,整張臉弄得烏漆抹黑的,像是被雷劈過一樣。」

「可不是被雷火劈了么?」另一位仙醫接話道:「雖然沒傷到筋骨,乍看上去還是有點破相,我估摸著沒有一兩個月,怕是無法復原。不過軍營里沒有鏡子,只要旁人緘口不提,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

早在蕭若被炸飛的那一刻,寧瑟就從屏風後跑了出來,她目送蕭若離開,也瞧見了清岑抱起一打公文,似乎正要出門。

帳中明燈若華,依稀還有素茶淺香。

外面的夜雪似乎更大了點,奔騰的流風卷過沙塵,揚起一陣微淺的瀝瀝聲,像是碎石敲打窗扉,但因寧瑟身上裹得厚實,所以察覺不到半分冷意。

「你要走了嗎?」寧瑟脫下外袍,從清岑身後抱住他,而後又道:「你別不高興啊,其實真的沒什么事,我和那位蕭兄有點誤會,和他溝通也特別困難,以後我見到他就繞道,碰面也不會說話……我和他根本不熟,我都不太記得他長什么樣……」

因為清岑仍然沒有應聲,寧瑟心里咯噔一下,幾番搜腸刮肚之後,把他抱得更緊,白嫩的臉頰也貼上了他的後背,「我知道天君殿下公務繁忙,你走之前不能親我一下嗎?」

她故意放軟了語調,尾聲還上揚了一些,因她嗓音本就清脆動聽,現下還帶了點勾引人的意味,實在聽得人心頭一盪,倘若讓別的壯漢聽到,指不定要化身為狼。

然而清岑卻置若罔聞,拉開她環抱他的手,徑直走出了門外。

誠然,他的醋勁還沒過。

月光不比燈色柔暖,此刻看來更是冷如冰霜,荒寒之夜風雪襲人,寧瑟楞然扶門站在帳外,須臾之後打了一個噴嚏。

清岑的身影很快消失,半點蹤跡都瞧不見,寧瑟守在門口立了很久,想起昨晚的縱情歡好,心里很有幾分失落。

她說不清那是什么感覺,就好像從未留住他。

寧瑟低頭思忖,忽然覺得「好像」這個詞用得不對,她確實從未留住他。

寧瑟第一次遇見清岑,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彼時恰逢一場波若花宴,廣邀天界各路神仙。

她沒有出席,待在鳳凰宮看了幾本書,臨到傍晚出去一晃,這才想起父王母後包括哥哥,今日都不在鳳凰宮內。

那日夕陽落幕時,寧瑟去了天外天的妙音海,她本意是想去那里散步,順便逗一逗細長腿的海鳥。

彼時艷色晚霞盈落,深藍海水像是從天邊涌來,一浪接一浪地沖擊著岸上白沙,淺灘邊散落著零零碎碎的貝殼,被緋紅霞光照得如珠似玉,她彎腰撿了幾顆,側過頭對著一旁的海鳥吹口哨。

根本沒注意那妙音海中,憑空般乍然出現的海怪。

風浪高若懸帆,寧瑟察覺異狀,用衣裙兜著貝殼,緩慢站直了身體。

那海怪像是章魚和猛虎的合體,血盆大口足有半張臉那么大,數不盡的觸角向前伸過來,似乎要將寧瑟吞吃入腹。

近旁鳥雀受驚,撲著翅膀接連飛遠,發出一連串的凄厲啼聲,仿佛已經看見寧瑟被吃了。

寧瑟扔了貝殼拔劍出鞘,白芒劍光如流影閃過,霎時濺開幾尺高的浪花,她自覺很是威風凜凜,於是頗為自得地笑了一聲。

那海怪驀地後退,順著水浪當即一沉,仿佛瞧見了通天神尊,不要命地一路狂奔,全力游向妙音海深處,甚至連氣都不敢喘,似乎慢了一拍都會沒命。

寧瑟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拔個劍而已,就變得這么有威力。

周圍的水鳥飛了回來,小心翼翼地靠近岸邊,邁開細腿走回淺灘,低頭去啄那些擱淺的魚蝦,一切似乎回歸平靜,海怪也不敢出現了,寧瑟在心中為自己贊嘆一聲,提著長劍瀟灑轉身。

正是在那時遇見了清岑。

他沒有看她一眼,似乎只是碰巧路過。

她卻定在了原地,目光再也挪不開半寸。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哪位神仙的風姿能有這般翩然出塵,她不僅把他放在心上,還想把他放在床上。

那日後來的諸多景象,寧瑟都記不太清,只記得自己好像跟在清岑身後,騰雲御風追了很久,活像個沒見過美人的花痴,一路高聲問著清岑的名字,引得過路神仙頻頻回首。

他的法力已然登峰造極,並不是努力就能追的上,後來寧瑟筋疲力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瞬移消失。

她對他的背影非常熟悉,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鵝毛大雪彌天蓋地,從領口灌進衣裳里,寧瑟又打了一個噴嚏,沒再想從前的那些事。

她捏了個火球捧在掌心,權當是冷夜取暖的手段,就這樣混混沌沌地站在門口,抬頭望著清岑離開的方向。

荒寒夜色彌漫,唯有火球跳躍燃動,泛著淺紅的微光。

次日清早,靈安星君奉命返回陌涼雲洲,但在他動身之前,他又一次發現……兒子紀游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