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寧瑟哈哈干笑了一聲,只見殊月眉梢微挑,滿腔怒火似乎要壓不住了。
「哥哥!」寧瑟擋在清岑面前,試圖圓場道:「清岑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妹夫,至於婚期事關重大,肯定還要和父王母後一起商討,我有些事沒和你們說,其實是為了、是為了……」
寧瑟絞盡腦汁,最終很蒼白無力地解釋道:「為了給你們一個驚喜。」
「這個驚喜來得太突然,你母後知道了差點暈過去。」殿內傳來奕和仙帝的聲音,兼帶著點隱忍不發的怒意:「將來你要是有了女兒,她也像你這般意氣用事,連親生父母都不告訴,就和人登記了姻緣簿,你看你自己會不會被她氣出病。」
寧瑟聞言低頭反省,她一向擅長換位思考,今次這一番沉思下來,她果然覺得分外羞愧,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我對不起母後,她現在怎么樣了?」
殊月嗤笑一聲,冷冷接了話道:「母後她沒事,就是不想看見你。」
寧瑟的心頭仿佛中了一箭,當即回話道:「等她想見我了,我再去和她認錯。」
「是我的錯。」清岑忽而開口道。
他牽過她的手,一番致歉的話也說得坦然:「瑟瑟年紀還小,是我考慮不周,因此牽累了她,返回天界以後,定當上門賠罪,以求將功補過的機會。」
寧瑟怔了一怔,愣愣看向清岑,她深知他一向高傲,現在卻說了這般退讓的話,著實讓她心頭一軟,甚至很想將他抱住。
可惜清岑的話並未打動殊月。
殊月唇角微微上挑,漫不經心道:「你這算盤打得真好,反正我妹妹已經是你的人了,左右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你事後再道一個歉,是非恩怨都能一筆勾銷。」
尾音拖長幾分,不知含了笑意還是譏諷。
因為清岑正牽著寧瑟的手,寧瑟忍不住將他的手摸了摸,回想剛才殊月所說的話,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感嘆道,她確實逃不出清岑的五指山。
卻也甘之如飴。
「要說是非恩怨,我也做得不對。」寧瑟垂眸看向地面,接著坦白道:「我去昆侖之巔是為了清岑,去北漠戰場也是為了他,我只想著要把他拐到手,結果惹出了很多麻煩……」
話說到這里,寧瑟目光一凜,挺直了腰桿道:「現在好不容易到手了,我必須對他負責,我們鳳凰族向來敢做敢當,我也萬萬不能始亂終棄,這不僅對不起列祖列宗,更加違背了天界神仙的道義。」
這番話被寧瑟說得正義凜然,乍聽上去很有震懾力。
然而殊月看她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只剛破殼的鳳凰崽,絲毫沒有被她震懾的意思,「你閉關了上百年,興許不曾聽說過,清岑在仙界有個薄情寡性的美名,沒幾個女仙膽敢對他有非分之想。」
寧瑟聞言愣了愣,神情變得有些復雜。
「並非你想象的那樣。」清岑頓了一下,坦誠相告道:「你閉關的那些年,我惦念的人只有你。」
殊月靜了一陣,半晌忽然笑了,「曾有幾個女仙仰慕清岑的威名,不遠千里來到陌涼雲洲,卻被清岑的侍衛扔飛了,此舉出乎常人意料之外,也讓天君殿下收獲了薄情冷心的贊譽。」
話中嘲弄不言而喻。
清岑沒有接他的話,似乎並不打算解釋。
那幾位仙女都是一貫風流的性子,她們並非仰慕清岑的威名,而是仰慕他的美色,不遠千里來到陌涼雲洲後,表情達意的話尚未說出口,就被幾個侍衛一把扔飛了。
寧瑟不禁想到了從前,那時她對清岑何等狂熱,卻沒有被他的侍衛扔飛,可見清岑一開始就對她與眾不同,她心中有點高興,但見殊月神色冷峻,她又努力收斂了高興,一本正經地和清岑道:「仙女的臉皮比較薄,直接把她們扔飛,有點不太尊重人。」
話雖這么說,她的雙眼卻閃閃發亮,好像非常贊成他的舉措。
殊月見狀,已經沒了說話的心思,拉起寧瑟的手就往殿內走,轉身之際還關上了宮門,頗為客氣道了一句:「天君殿下慢走不送。」
可惜這道宮門,它辜負了殊月的期望,沒能將清岑擋在外面。
清岑捏碎了鎖門的鐵環,重新打開宮門以後,輕而易舉地踏進了內殿。
殿中不僅有寧瑟的父王,還有她的母後,現下又多了殊月和寧瑟,以及不請自來的清岑。
奕和仙帝端坐上位,慢悠悠開口道:「若非今日收到了天帝的來信,我還不知道要被如何蒙在鼓里。」
寧瑟向她母後投去真摯的目光,希望她母後能幫著講一講話,然而她母後一手扶額,仿佛根本沒注意她的凝視。
寧瑟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後退一步時剛好撞上清岑。
恰在此時,寧瑟她母後開口道:「事已至此,生氣也什么用,阿寧你和我說一句實話,為什么非要嫁給他?」
她的母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曳地三尺的華裙衣擺拖了很長,發髻上的寶珠釵也熠熠生光,「如果是一時沖動,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你年紀尚輕閱歷也不足,往後能選擇的路還有很多。」
清岑伸手攬上寧瑟的腰,但因她的父母和哥哥都在這里,他沒抱多久便松開了手。
寧瑟抬頭看著她母後,實話實說道:「我和清岑待在一起,經常覺得好高興……」
她思忖了一小會,又忍不住續話道:「既然都這么高興了,那不如就成個婚吧。」
「你覺得婚姻大事就這么簡單么?」殊月眸色幽靜,笑意幾乎斂盡:「蠻荒北漠的戰場上,他有兩個月對你不聞不問,你忘了我還記得清楚;你閉關上百年以來,他不曾來過鳳凰宮一次,即便父王不讓他進宮,他要是真的想來,誰又能攔得住?你閉關結束的第一日,他在天宮帝闕對你緊纏不放,然而轉眼兩三個月過去,他又忙得不見人影。」
殊月半靠著玉石牆壁,右手搭上沉香木桌,那光潔的桌面隱現裂痕,他又驀地失笑一聲:「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倒真心覺得,這樣的神尊我們鳳凰族高攀不上。」
寧瑟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來辯解,然而醞釀了半晌,終歸是被這段話堵得啞口無言。
卻不料清岑接了一句:「她閉關的時候,我經常來看她。」
殊月微抬了下巴,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滿含質疑地問:「為何我不知道?」
寧瑟同樣感到驚詫,因為她也不知道。
奕和仙帝卻輕咳一聲,接著搭了一腔:「我見過他幾次,一般都是在夜里,他站上一整晚就走,倒是沒有煩過人。」
隨後又問了一句:「你究竟來了多少次?」
清岑平靜如常道:「數不清了。」
寧瑟的心尖顫了顫,她抬頭看著他問:「我閉關的地方在摘星樓的頂層,你一般都是站在樓頂嗎?」
「樓頂或者牆邊。」清岑與她對視片刻,眸中沒有波瀾,卻映著她的影子,「離你最近的地方。」
殿內燈影流光,紗幔垂盪,木櫃上卧著一方獸爐,淺檀香飄逸而出,那香爐是個赤犁獸的形狀,腆著個很大的肚子,代指心寬體胖之意。
寧瑟腦中靈光一閃後,堅定地牽上了清岑的手。
奕和仙帝的話並未講完,他正准備和清岑說一些重話,將這小子好好教訓一頓,就聽寧瑟措辭含蓄道:「如果不嫁給清岑的話,我可能要在鳳凰宮養龍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