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囚籠(2 / 2)

靳長恭一愣,側眸一看,不知道何時花公公依舊跟平常一樣的裝扮,正朝著他們綻開燦爛的笑顏,笑意盈盈,璀璨如珍珠的鳳眸閃著動人的柔媚,恍若是春日的甜蜜芬芳。

但是,誰都知道,他的笑意只浮於面,更深沉的是冰冷與陰鶩。

每一次看到公冶,他的臉色都不好,可是他卻不能夠任性地破壞陛下的布局,只能壓抑自己的嫉妒,憤怒與不甘,裝成若無其事。

「花公公?」公冶並末起身,只是微微一笑。

剛才他就奇怪,一直跟靳長恭焦不離孟的花公公,怎么不見了?

「你去哪里了?」靳長恭不滿的聲音掩蓋住了公冶的輕越嗓音,徒然起身,這段時間他總是忙進忙出的,人毛都瞧不著一根,問震南震北,乃至十二星煞都不清楚,只道他有急事處理,害她一直憋著一口郁氣。

她,她以為他因為她在城北那么對他,他生氣了,所以想暫時不想面對她了,或者,他覺得派縱隊十三強迫她從公冶那里搶人,心存愧疚,怕她懲罰,所以躲了起來。

當然,對於後者的原因,靳長恭笑死也不會相信他有這種害怕的想法,所以她寧願漠視他前者的原因,也不願意去深研,他到底去干嘛了。

「陛下,奴才已經替您尋到在北城那三個服毒自盡刺客的身份,並且……」花公公聽到靳長恭的問話,心中一軟,只覺冰冷夾雜的氣焰漸漸消失了,正准備解釋。

「誰准你去查這個了!?」靳長恭厲聲打斷了他,雙眸射出的火光凌厲無比,衣袍因用力不經意拂過桌面,那熱騰騰的茶被一掃,「哐鏘」一聲跌地,摔個粉碎。

房中的人都驚訝地看著靳長恭掩不住怒意的臉。

她,怎么這么生氣?

她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親手找出她秘密的證據,卻沒有想到他竟然上趕著想要跑去揭露她不願意爆露的一切!

他——他就這么想離開她嗎?!靳長恭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的。

「陛下息怒。」花公公長睫一顫,沒有猶豫地跪在她面前,那一向高貴的頭顱垂下。

「起來,誰准跪下的!」靳長恭瞳孔微張,退後一步,臉色更難看了。

止蘭看氣氛有些凝重,朝公冶少主暗中遞了一個眼神詢問,需不需要他去插手?

公冶眼眸如月牙眯起,月華流泄,半末有任何反應,明顯是不打算插手靳長恭的「家務事」。

花公公依舊跪著,沒有抬頭,小心翼翼道:「奴才有錯,奴才自作主張惹陛下生氣,請陛下任意處罰,千萬別氣著自個兒的身子。」

靳長恭聞言,心中被微刺痛了一下,她知道眼前有公冶與止蘭在場,很多話她都不能說,有很多舉動也不易做,可她剛才還是忍不住發了火,對他大聲斥責了。

「起來吧,剛才宮里來了一個武功高強的刺客,你卻私自出宮辦事,身為寡人的貼身太監,你的確失職了,是以寡人才會發怒,不過念在你忠心一片,也是想替寡人分憂,此事就不再追究了。」靳長恭平息下怒意,聲音有著刻意的冷淡。

花公公規矩地起身了,公冶掃視了兩人一眼,起身朝靳長恭,柔聲道:「長恭,這幾日我一直忙碌公事,現在也感覺有些勞累了,可否先安排我跟止蘭下去歇息一會,稍後再去參加年宴?」

靳長恭現下也沒有心思與他「應酬」了,於是頷首,喚來震南,讓他帶著他們在養生殿的左院住下。

等公冶與止蘭離開後,花公公臉色立即一變,他癟起嘴,幽怨地瞅著靳長恭,泫目欲泣。

「陛下,您剛才好凶~」他從背後抱住靳長恭,似嗔似委屈地撒嬌。

「不凶點怎么行,公冶那貨這么聰明,不逼真他能相信,我們都是在不理智的情況下,才透露出消息給他嗎?我還指望借他的手,幫我查一些消息呢,還有華容畢竟跟他也有一些關系,到時候順勢賴上他幫忙,不是理所當然。」靳長恭的怒意也瞬間消失無蹤,她剛才跟花公公暗中聯手演戲,就是想借個由頭,將公冶拖下水。

可惜他沒有當場上當,不過他以為這樣就能夠跟她撇清關系了嗎?呵,開玩笑,她設的局,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掉!

「可是,剛才奴才怎么覺得,您剛才好像真的生氣了?」花公公鳳眸魅惑眨眨如蝶翅的長睫,睨著靳長恭的側臉。

靳長恭表情微滯,但很快就被掩飾過去了,她撥拉開他的章魚爪子,坐下一派義正言辭,道:「這件事情不需要你去查,寡人已經交給暗衛他們,另外有八歧塢的偵察隊相助,寡人就不相信查不出什么來!」

「陛下,您就這么相信公冶少主?」他知道她不想他去查,那么他就只好乖乖聽話吧,不過到時候如果一切真相被公冶知道,她真的無所謂嗎?

「無妨,因為有些事情他知道或者不知道,對他來說,都並不重要。」他是商人,並不是政治家,他選擇的對象只是能夠給他利益的一方,而交易的對象的過去,對於他來說相對就並不那么重要了。

在亂世,最不可惜的就是人命,趨之於利益的最大價值,是她,是公冶,是整個軒轅大陸眾國上位者的統一准則。

花公公聞言,深深一想,亦明白了靳長恭的意思了,她真的將公冶人性價值觀的一面分析得十人透徹,但是……陛下,人的心是世上最難摸透,也最不可抓摸的虛無存在,你真的認為,他只想要利益,萬一有一天,他發現了她的身份,對她……

「陛下,您真的想立他為皇夫,並盡數遣散整個後宮的男人?」想到剛才她對公冶少主說的話,花公公雙眸灼灼生輝,試探地問了一句。

而靳長恭也不疑有它,並沒有在意他這句話中包含了一個特別重要的詞,隨意聳聳肩,道:「他一人的價值就抵過那三千人總共,寡人留他們做甚,若真有能力的統統下放替寡人做事,說不定那時候,他們高興寡人也高興。」

這個回答,並不是他最想聽的,不過話中的內容也多少讓他安心不少,至少現在陛下對公冶少主的理解,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沒有其它意思存在。

「陛下,那您對奴才是怎么看的呢~?奴才若不在你身邊了,您會想念奴才嗎?」花公公委坐在她身旁,輕輕依偎靠在她肩膀上,雙手自動自覺地攬在她的纖腰上,紅唇湊著她耳畔輕輕吐息,那暖暖的馨香帶著熱浪。一雙鳳眸流轉蠱惑,全神貫注地留意她的神色。

靳長恭被他痴纏著,並沒有動彈,因為她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們到底是何關系?

父女?畢竟她從六歲就是他一手一腳帶大的,稱父也不為過。

可是,想著他那張瞧不出年齡的臉,還有他完全為「老」不尊的舉動,汗,當他為「父」她還真的做不出來。

為兄,亦是同理。

為仆,他倒是挺有忠犬的本領,可是這個忠犬好像最近越來越有逆襲的傾向,他越來越愛粘她,越來越愛管她,越來越愛對她動手動腳,如果他只是一個小動物,這種舉動稱為主人與寵物之間的互動亦不為過,可是他是人啊,還是一個有理智,有沖動,成年已久的男人!

最後一種選項,就是……戀人?

戀人?情人?他們是嗎?

她是一個暴君一樣偽雄性,沒把卻不接受攻,而他是一個佞臣一般的偽太監,有把倒像是受型。他們這種詭異的組合,真的能夠成為戀人嗎?

靳長恭糾結了,她揉了揉太穴,卻很快被另一只力度恰好,舒適溫暖的指尖代替,替她揉著。

「陛下,您還沒有回答奴才呢~?」

「你不在寡人身邊,寡人總會覺得少了些什么,所以在寡人還需要你的時候,不准你以任何現由私自離開寡人身邊,這是聖旨,懂嗎?」她闔眼,斜斜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心中自暴自棄地翻了一個白眼,管他們之間將來會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總之現在她必須得承認,他已經存在她的心中了。

花公公聞言,臉上半晌沒有任何表情,他呆了許久,才如夢初醒一般抱住她,並收緊放在她腰上的雙臂,將頭埋進她的懷里,柔柔地笑了,笑容生出幾分恣意怒放的美。

很優美,如風中搖曳的風信子,可惜沒有任何人看到。

「遵命,我的陛下。」這是他從十年來從靳長恭那里聽過,最令他甜蜜而開心的命令了。

為此,他願意付出他的所有來報答。

毓秀宮

偌大的毓秀宮正殿中充滿了一種冷峻威壓的氣氛,每一個人都跑地噤聲不敢吭一聲。

「你說,公冶少主應靳長恭的約,前來參加宮廷的年宴?」

正廳中,一名凜凜身影,月白銀輝流轉的衣裳,無華自貴,他垂散的長發以金龍盤旋玉冠束起,眉宇間帶著凜不可犯的煞冷之氣。

「是的,中午時分,是靳帝身邊那個叫契的奴才,帶著公冶少主他們進宮的。」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披甲裹袍,看裝束正是宮中羽衛軍的隊長。

「他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覺得比起本尊,靳長恭更有合作的能力嗎?」靳微遙薄薄卻緊抿的唇,以及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冷意。

「阿遙,公冶少主是何意思,我們都不能妄下定論,不如我們一道前去年宴探個究竟如何?」莫流瑩柔軟的雙臂滑進靳微遙僵硬的雙臂上,清喉嬌囀。

靳微遙將視線落在她臉上,看那一張清麗絕倫的臉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眸中微有心痛之意,手指輕柔地揩過她的臉頰,道:「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年宴就讓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在宮中好好休養著。」

莫流瑩聞言神情一滯,眸光虛閃,虛弱地搖了搖頭,軟軟的眼神帶著懇求,道:「阿遙,我想去年宴上,我一直待在毓秀宮,什么都不能做,什么地方都不能去,我想出去走一走,今天年宴或許莫家的人也會前去,我好想他們,你就讓我跟著你一起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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