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寡人拭目以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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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長恭踏著步階下了馬車,一襲純黑絲綢的華袍,寬大的雲袖深紅紗滾邊,銀紅色雙絲交織的暗紋祥雲刺綉,華美而內斂的裝束,越發襯得她面容俊美無鑄,色轉皎潔舉世無雙。

淡淡的霧靄,青青的山水,地面微濕,從山谷間拂來一陣清風,潤潤淡香的泥濘清草香道便傳來。

一天秋色冷晴灣,無數峰巒遠近間,鐵鑄雕像般的隊伍靜謐地等候在兩旁,屏息斂目。

呼!呼!沉重的喘氣聲,浮腫泛起青白的眼瞼疲憊地抬起,那一張曾經純粹玉質般煙視媚行的臉,已經變得憔悴得不成人樣。

他詫異地看著靳長恭靜靜地站在他前方,煙雨秋深暗白,她的身影鉗入其中是那般淡雅行舒,令人欽往又無法移開視線。

「陛下……」

他一出聲,那粗礪干枯的聲音像鋸木頭一樣刺耳,難聽。

僅吐出兩個字,他便震顫著嘴唇,難堪地瞥開眼睫,垂著的手悄然握緊。

「雪無色,你一路跟著,是想對寡人說些什么嗎?」

雪無色聞言,想起自己的目的,便再次鼓起了勇氣,他顫巍巍,用著如今這副悲哀丑陋的模樣,面對以前他曾一度不屑怨恨的靳長恭,他卻不由得有些自慚行穢,他眼神游離不安,吞吞吐吐道:「麗國,麗國的事情,不是您做的,是嗎?」

「不是。」

這兩個字就像一劑活力,瞬間便注亮了雪無色那一雙黯淡的眼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有一種解脫般的喜悅涌上心頭。

「真、真的?」

還煮的呢!

靳長恭望了望天空,很是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她行雲若舒般上前兩步,卻見雪無色眉眼一聳,卻是驚退了兩步。

「……」

「不,我,我只是覺得身上有點臟,怕……」他也感覺到自己的異常,他的聲音在靳長恭越來越嚴肅的表情下,最終悄然無息。

「雪無色,你當初在靳宮是怎么逃出來的,又怎么會在『消失的宮殿』內當渡船者?」靳長恭並不在意,她負手遙目隨意問道。

雪無色黯然下神情,並末隱瞞道:「我被羈押地暗牢中,是父王暗中安排了一個牢獄長進宮送給我一瓶假死葯,利用它我成功地逃出了靳國,但是……但是,當我出來的時候,麗國卻已經沒有了,我當時萬念俱灰,就像一抹游魂般茫然在街道游盪無依時,便遇到了……夏長生,是他將我帶進了神廟……之後的事情,陛下您,估計也能猜得到了。」

「條件呢?無緣無故,你為何要跟他走?」靳長恭橫眉一掃,聲壓微銳地問道。

「替我麗國報仇雪恨,殺了靳帝!」

他盯著淅瀝的地面,神聲頓時猙獰似囚禁的困獸,一字一句狠厲道。

「是嗎~?」靳長恭似早有所料,神色悠悠揚將視線遺落地空氣的某一處,前方疊嶂凌蒼蒼,淺藍霧靄天青一色,絕壁橫天險前方,悶雷隆隆,似預示著暴風雨欲來的前兆。

「他是假冒的吧!陛下,求您帶我一起回靳宮好不好,您也想殺了他吧,因為他害了您,害了麗國,亦害了靳國!麗國是您的附屬國,他這么做分明就是想陷害您於不仁不義,我們聯手一起殺了他……」

雪無色急眸泛紅,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臉頰,因為激動而泛起淡淡的紅暈,卻更顯他此刻尤如瘋癲之態。

假冒?靳長恭一怔:不,他不是。要真正追究起來,假冒的人或許是她……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麗國就算他不滅,寡人亦不會再姑息養奸的。」

一聲冷漠寡絕的話從靳長恭薄唇絕情的嘴里吐出,令雪無色臉上的血色急遽消失了。

「雪無色,你當真覺得你麗國,乃至於你與雪族都是無辜可憐的嗎?你麗國想造反作亂已經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寡人當真不相信你愚鈍得一點都察覺不到。想當初年賀時,寡人便多方示意地警告過你的父王,別以身犯險,可惜他偏偏要自尋死路,雖然暗帝那人,寡人亦不喜,但是此事從結果上來看,他的確算是幫了寡人一個大忙!」

靳長恭沒有給他歇氣的機會,再度將她心中的話一鼓作氣,全部渲瀉給如今歇斯底里的男人聽一聽。

雪無色張闔嘴,急輕的眼珠子似要凸出來般瞪大,他想辯解時,但卻發現如何措詞,都在那一雙犀利得能夠看透一切的黑眸下,無所遁形。

「那——那便是你們能夠隨便滅掉一個國家,殺了那么多無辜的、千千萬萬的人的理由嗎?!」他最終卻還是忍不住,凄厲地咬牙,冷笑連連道。

靳長恭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處,迫使他的臉抬起來,逼他直視她那映透一切清冽卻又似黑洞般幽深的瞳仁。

「看清楚了!雪、無、色。」

她揮手遙遙一指,她指著那一片無垠青暗的天空,然後緩緩地再指下那泥濘不堪的地面。

「這個世界!這個世道!不是只有黑與白,連天都地都隨時變幻著型態,你生處在這一片弱肉強食的地界,這一次是你麗國棋差一著,所以最終是你麗國被滅國了,轉念一想,倘若當初是我靳國被你麗國聯同別的國家反叛成功,那被滅掉的就是寡人的靳國,便是寡人國內那千千萬萬你所謂的無辜者,以人度已,難道這就是你口中想要申訴的理由?」

那比震天的雷聲還要更加響徹震耳發聵的厲喝聲,令雪無色腦袋一陣陣的空白,四肢竟麻木不仁。

「我、我……我不知道……」他就像一張白色的紙片在風中搖曳,他想著她的話,想著他父王母後的屍體,想著那一句弱肉強食,他驀地抱著腦袋就像受驚的斑鹿蹲了下來,先是激烈地顫在抖,然後便是低低地啜泣聲。

「那是我的親人啊,我的母妃,我的兄弟姐妹啊……」

「我……寧肯委屈自己去侍奉一個男人,去做那最低賤,我曾經最不屑的事情,也想要讓他們可以好好地活得下去的子民啊……」

「如今……我都將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我只是想要替他們報仇,難道我錯了嗎?真的……錯了嗎?!」

說到最後,他竟泣不成語,坐在地上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靳長恭滑身慢慢矮蹲下來,於他面對面,聽著那一聲聲心底最嘶心裂肺的吶喊聲,她伸臂將他顫抖似風中殘葉的身軀擁進懷中。

「你沒有錯,錯的只是現實,還有那存在於人們心中促成這一切罪孽事件的貪欲。」

她唯有如此安慰著。

「嗚嗚……啊啊,陛下,嗚嗚……」他就像受傷幼獸尋求慰藉,他張臂跪抱著她,將頭挨在她的肩膀上,似要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嘶聲啞音地哭喊著。

天越來越陰霾,尤如馬車上的某些人的眼睛。

在雪無色漸漸平靜之後,靳長恭才道。

「寡人不能帶著你回靳國,你懂嗎?」

雪無色抿緊唇瓣,卻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一聲不吭。

「現在的你,已經不適合跟在寡人的身邊了。」

他身體徒然一僵。

「你自小便是生活在麗國的皇宮中,後來被送來靳國亦一直待在靳宮中,或許,接下來的時候,你可以趁此機會好好地看一看這片你不曾真正看透過的大陸,順便好好地充實一下自我,我想——你最終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靳長恭松開了他,准備起身,他卻失措慌張地想伸手抓住她的離開。

「不,不要走!」

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雪無色不住地搖頭。

靳長恭卻很堅決地拂袖掙開他的手,搖身一轉,便踏著規律而沉穩的步伐朝著馬車上走去。

「陛下,你還記不記得您曾經答應過我,如果我幫你救了秦舞陽,便應充我一個條件?」

他趴在地上,看著那絕情的背影,面目淚跡斑斑,凄聲大叫。

靳長恭腳步一頓,卻沒有轉過身,僅仰首淡淡道:「寡人記得,可——若是你此刻要寡人兌現那一個承諾——是帶你一起走,那寡人會看不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