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陛下,您該成婚了(2 / 2)

而且,她抬頭看了看一片艷陽高照,白雲朵朵,晴空萬里的大白天,她就不浪費那個時間去睡了。

靳長恭摒腿兩側,獨自游走向芙蓉亭,卻正巧看到幾名裊裊宮裝制衣坊的宮女朝月鏊殿那邊走去,她們一看到靳長恭表情有些驚慌,立即放下手中托擺,伏地跪地。

「陛下。」

靳長恭本隨意地路過,卻不經意看到托盤內之物,有些疑惑:「你們拿著些什么?」

制衣坊的宮女見靳長恭問話,便立即回道:「這是莫小主吩咐我等制作的棉錦團,讓我們盡快做好送去給她。」

莫小主?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稱呼?還真當她是宮中妃嬪不成?

「哦?」靳長恭意味深長地拖了一音,桃花眸一彎,道:「將它交給寡人吧,你們都先退下。」

宮女們哪有跟陛下說不的權利,一個二個連問一句都不敢就懦懦退離了。

靳長恭從盤中取出兩塊拳頭大小的軟綿包,挑眉心中好奇。

她一路走來,宮奴鋪陣跪地,她示意不需要張聲喧嘩。

一路穿徑走廊來到了莫巫白的房間,她立於門邊,想了想便也禮貌地敲了敲門。

的確是很禮貌,誰看過會懂得敲門的帝皇?

許久,都沒有人前來應聲。

靳長恭顰了顰眉,稍微細聽並沒有聽到里面有人聲,便也不故作矜貴,直接就將門推開。

「莫巫白,這大白天的你窩在房中做什么啊?」

啊?!房中突然響起的聲音,令莫巫白一僵,然後驚疑地一回頭,此刻他倪裳羅裙滑落,單衣褪至腰間,那平坦白皙的胸部,那與纖細骨骼完全不相稱的精瘦體魄,看得出來平時沒少鍛煉肌肉。

也對,他打粗了算今年也不過才十七歲,能長得魁梧到哪里去呢?

靳長恭傻了傻眼。

「啊,暴君?!你怎么沖進來了!誰准你進來的?」莫巫白眼睛瞪直,臉一陣青一陣給,就像少女遇見色狼,第一個反應就是掩胸,惱羞成怒。

靳長恭被人甩臉子瞪眼,便一巴掌拍在桌上:「怎么就不能進來了?啊?這整個皇宮都是寡人的,寡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著嗎!」

桌上的茶具一震,猛地響起的一聲「呯!」聲嚇得莫巫白一跳,訥訥道:「你發什么瘋啊,這么凶?」

別怪她此刻脾氣暴躁,只因剛才暗帝那里受了晦氣,如今算是逮著誰倒霉就朝誰撒潑!

「怎么!你一個男的,又不是黃花大閨女,看了看那一馬平川的胸部,又怎么了?」靳長恭一屁股坐下,捏了捏手中之物,才想起便一把將手中的棉團扔給他。

莫巫白慌張接下,捏著棉團臉色有些尷尬,又有些無語,但他第一反應還是趕緊沖到門邊,看了看外面無人才趕緊將門關上,覺得不保險,若再遇到幾個像靳長恭這種無禮還有理的人,他不得郁悶死了。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的!給我爹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他鐵定得打死我!」

莫巫白著急地申訴。

靳長恭替自已斟一杯清茶,睨了他一眼:「為什么?」

莫巫白忸怩地為難了半晌,才吐一口氣,憂愁道:「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啊?」靳長恭頗為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

莫巫白嘴角一抽。

他的男兒身反正暴露了,他就隨意披上一件單衣穿上,坐下也替自已倒一杯茶,很爺兒們地一飲而盡。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才艱難地說了一句:「其實……我並不是莫巫白。」

靳長恭握茶杯的手一僵。

不會吧,又是一個桃代李僵?

「哦。」

「哦什么?」莫巫白表示對這輕描淡寫的「哦」一字有些不滿。

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陛下怎么能夠這么敷衍了事呢?

靳長恭深深地覺得,「哦」這個字絕對是被詛咒了。

「所以呢?你難道不是莫家的子孫?」她重新打起精神,不與他這陰陽失調的小子計較。

莫巫白撇下雙眉,道:「我當然是,不過——我並不是莫家嫡子,而是庶子。」

「這件事情莫家主知道?」靳長恭回想著他剛才所說的,便猜出來了。

「嗯,父親是知道的。其實這件事情就是父親一手促成的。我原本並不是父親的正妻所出,嫡母真正的孩子在出生三個月的時候就不幸夭折了。而我的真正母親實則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藝妓,當初她生下我,實在養不活了才將我送回給父親,她從此也下落不明了。」

「父親的第一個嫡女死後,他本正愁知道該怎么跟嫡母交待,畢竟嫡母身子一直很差,恐怕難再有生育,這個孩子也是她拼命才生下來的。而那時候正好我出現了,他瞧我長得好,也與他嫡女有著七八分相似,雖然我比她大小幾個月,但卻因為母親供不起我的營養,看起來相差並不大。另一方,父親也想令我的身份能夠在莫家好好地立足,他便將女嬰死亡的消息徹底隱瞞下來,讓我頂替了莫巫白這個嫡子身份。」

「所以如果你現在的身份暴露了,那你很可能就會失去角逐莫家家主的繼承權了,並且如果還被莫家的人查出你母親的身份,你或許還會被她所累。」靳長恭明白莫家主的顧慮。

「我母親是一個很好的女人,雖然我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可是她絕對是一個好女人。父親曾跟我說過,那個時候困難,她寧願自已一天不吃,也要喂我足飽。她當時絕對是逼不得已,才會將我送給父親的。所以,我相信父親,也相信我的母親!」

莫巫白面露堅定,此時他才像一個真正的少年,眉目堅毅明朗,很是漂亮熠熠閃光的模樣。

「嗯,寡人也相信。人家說父挫挫一個,母挫挫一窩,你倒也總算不太差,你母親想必會是一個好女人,好母親的。」靳長恭微微一笑道。

莫巫白得到她的贊同很高興,亦笑了,如朝陽般暖人。

「這是一件秘密……暫時,陛下會替我保密吧?」他希冀地,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靳長恭挑眉湊近他的臉,很是狡黠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只要你好好地替寡人做事,否則……」

她故意地露出一個陰暗的笑容,莫巫白意會後,頓時苦垮下臉。

「我這一輩子算是埋葬在陛下您手里了——」

他趴在桌子上哀嚎一聲,若他還是女裝的模樣,這便是可憐惹人憐,可是如今這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扮,那就是一個不倫不類。

而靳長恭則歡愉一笑,總算覺得壓在心底的陰霾一哄而散了。

這個莫巫白果然是一個活寶啊。

以後果然不高興,便來他這里逛一圈,保管解悶。

~~~~~~我是莫巫白被苦逼壓榨的分隔線~~~~~~~~~~

靳長恭並末在莫巫白那里待多久,她又特地去了一趟華韶的住處,一聽他依舊沒有回來過。

靳長恭有些訝異,這離他來去時間也不久了,他怎么依舊沒有消息傳回來呢?

想著,靳長恭心中略有些擔憂,還是決定派人去打探一下最近神廟的消息。

順著這路,靳長恭想到公冶好像也被安排在前面的住所,她尋思著溜去瞧瞧他,但在半途就被內閣的掌事太監給請走了,說是蓮丞相進宮謹見,言有事相商。

靳長恭不用猜也知道他必定是為蓮謹之一事前來的。

但她並末回去內閣,看著外面天高地闊,在戶外談事心事也舒爽些。

便將蓮丞相召來芙蓉亭,一邊賞景一邊談事。

不一會兒蓮丞相便軀身前來,他看端坐在亭中賦閑飲茶的靳長恭,當軒對尊酒,四面芙蓉開,美景,人美,但卻是一個虛有其表,實則是一個蛇蠍心腸的人。

蓮丞相心中嘆息地搖了搖,有一種無奈、失望、絕望的情緒深深縈繞不去。

靳國堪矣啊,憂矣啊,可恨得是他卻無能為力了,唯有避之,不想親眼看見靳國的最後一刻來臨。

他一直凝視著靳長恭,看她一身流雲般垂地的黑袍,發絲青揚白皙面頰,眸光清逝長遠,自然得如同山殿朝陽、天際流雲,峨眉黛眉,唇不點而紅,那一雙飛揚黑眸落入湖水碧泠間,劃過燦爛耀眼的寒星光彩。

這樣的她,他從末見過,他印象中的陛下總是在不斷地殺人,若不是在殺人,就是搞陰謀詭計害人最終又害已,他卻從末奢侈過有一天,那暴戾的陛下會有閑心安靜地品茗賦雅地喝茶,那般無害而溫雅。

也難為蓮丞相一把老骨頭了,這段時間他的確是忙壞了,朝里朝外替靳長恭處理朝事,連一刻沒閑著,自然也不知道靳長恭這段時間與暗帝換回來後,發生了哪些變化。

他這一次之所以選擇出山幫她,也全是因為蓮就那么一個聰慧有潛力的孩子,若連他都隕落了,蓮家便是真的會一撅不振了,況且蓮丞相也是真心疼愛蓮謹之的,他怕這永樂帝若發起瘋了,真會將他們家謹之折騰得夠慘。

昨日,那孩子終於回來了,但整個人卻瘦了一大圈。

再聽著他簡短的講述那些日子里的遭遇,他聽得既心酸又心痛,頭一次後悔當初為何會為了忠君而舍棄自已的孩子,將他送進宮中受盡折磨苦難。

想他一生為靳國奉獻,從不講私情講私欲,但是永樂帝又是如何對他的?想想都覺得心寒,若不是這一次為了他兒子,他必定會撒手不管,任她胡鬧到底。

這個國家光是他一人用力是不行的,他總算是看破了。

但昨日,那孩子回家後卻不知道是魔障了還是糊塗了,竟一改往態,一直替這個昏君說話,說她如何如何的好了,說她如何地足智多謀,堪當大任。

但在他看來,這永樂帝是有些小聰明,但她更是一個禍端,她的那些聰明才智從不拿來干正經事,就知道禍害、坑害普通百姓,殘殺那些無辜的人們。

「臣,參加陛下。」蓮丞相木然著臉,跪下行禮。

靳長恭何等敏銳,她不需要特別留意,便能輕易就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怨念,她眸含寬容,放下茶杯轉首,道:「蓮丞相來了,起來吧。」

但蓮丞相卻連頭也不抬,他並不肯起身,以一種疏離隔磨的固執跪著。

「臣有事稟奏。」

靳長恭摸了摸下巴,挑眉眸露深意,她總算看出他是有備而來,卻不知道他所求是何事?

「且說吧。」

「臣無能,如今朝幾近三層官員職位空虛,雖然盡力補救,卻仍舊無法尋得有能力者擔任,另有三層左右朝官依舊反對陛下執政,臣雖已說服他們,但另外一部分頑固派,依舊不肯上朝。」他聲音很冷硬,就像機械不帶任何感情。

靳長恭知道蓮丞相對她很失望,想著從前他對「靳長恭」的包容與一次一次地失望,到如今的絕望,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這靳國的確是辜負了這位老臣子良多。

光是光初他肯首讓蓮謹之進宮「侍候」永樂帝便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蓮丞相已經做得很好了,寡人甚是感激。至於那些反對寡人的官員,便由丞相擇重地換了,或從下面人員提拔,或從民間找尋,而那些頑固不上朝的,你辛苦一趟就去傳一道寡人的聖旨,若再請還不來的話,那就別怪寡人使用強執行手段了。」

此時,靳長恭的語氣十分溫和,帶著一種請詢的尊重,這令蓮丞相有些驚訝,不懂她是不是又哪里不對勁了,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再猜度她了。

「陛下聖明。另臣還有一件事情要奏。」

「起身再說吧,丞相年邁長跪於膝蓋有損,到時候出宮不便,謹之倒是會埋怨寡人的不是了。」

靳長恭笑睨著他,打趣道。

而蓮丞相聞言卻只覺心情一沉,陛下這是對他兒——莫非他們真的——

心中雖然驚疑不定,但他還是遵命地起身了。

「臣要奏一事就是關於陛下的婚事。」他端正地立於一旁,面垂目不斜視。

靳長恭抬眸,面目多多少少有些變化,最近關於她的婚事,倒是成了一個盛行的話題了。

她神色薄涼生諷,靜靜地看著那一片氛郁娟娟的芙蓉花色,道:「蓮丞相想說什么?」

聽不出她的情緒,蓮丞相飛快地抬眼掃視陛下一眼,再垂下眼,斟酌著字眼,小心地問道。

「陛下,您已經十七了,別的帝君在這種年歲即使不是兒女成雙,也是早有妻妾,像先帝在十四歲便已娶了皇後,您是否該考慮一下您的婚姻之事了。」

他為了他的兒子,已經豁出去了。

「此事——」

「陛下,此事並非老臣想逼您,而是若您一直末有子嗣,皇親宗室,於民於朝,都說不過去啊。」蓮丞相再次跪下,一臉苦口婆心道。

靳長恭看著蓮丞相帶著一張虛偽的面具苦苦進諫,心底竟似破了一洞,呼呼地灌著一股股冷風。

她想,她早該猜到遲早會有這么一天的,不是嗎?

果然,連曾經靳國最忠心的蓮丞相也對她徹底失望了。

連他也盼著她若能夠留下一個靳族血親的孩子,好讓她這個昏君能夠盡快地功成身退,歸還靳國一片寧靜太平。

「放心吧,寡人的婚事已經訂下了。」靳長恭起身負手,面朝廣垠的蒼穹,雙眸冷澈幽深似寒潭,不含半絲余溫。

蓮丞相一愣,驚道「不知——是何位大臣的兒了?」

實則他差點脫口問:不知——是男是女?

靳長恭側身,端過一杯清茶輕輕地晃了晃,然後一撒,倒進了池水中,薄唇親啟三字:「八歧塢!」

蓮丞相嘴巴張大,兩眼發直,明顯驚愕不已。

「此,此事是真的?」他連聲音都無法保持鎮定了。

這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他深覺這其中有誤會。

想來也不可能吧?八歧塢內藏何方大神啊,多少強國帝王都想跟八歧塢內部聯姻,可都只得到一個字——退!

還是說,陛下只是跟八歧塢的一個普通族人聯姻?這么一想,蓮丞相倒是平靜了。

「明日寡人便會親自宴請八歧塢的公冶少主,寡人亦會當眾宣布這件事情。」靳長恭說完,便起駕領著一眾太監侍衛離去。

而這時,蓮丞相卻剛才「公冶少主」這幾個大字中驚醒,心中泛起了巨大的漣漪,剛才恐怕是他想錯了,連公冶少主都親自來了,那絕對不是普通的聯姻。

但說起聯姻,又令蓮丞相著急另一件事情,他提著膽子,忍不住喊住了陛下。

「那陛下……我兒,謹之,他怎么辦?」

靳長恭腳步頓了一下,心中如同有一湖光亮在輕輕晃盪,層起漣漪後擴大成無數個水紋,她淡淡道「他與寡人只是君臣之屬,此事與他無關。」

永樂帝離開後,蓮丞相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氣,緩緩起身。雖然他也弄不懂陛下究竟搞什么明堂,可是能夠讓謹兒遠離她的身邊,他便是千幸萬幸了。

而跟著蓮丞相一同進宮蓮謹之,因為其特殊身份,能夠任意在御花園中走動,此刻他則獨站在芙蓉花間漫爛稀疏間。

面色蒼白,如震雷霆,僵硬的身子輕幅地顫悚。

——她說,她要成婚了……

她跟他,只是君臣關系,好一個君臣的關系!

——她說,與他無關。

真的與他無關嗎?光映寒華,蓮謹之淡水系色的薄唇抿成一條線,過度的怒意令他蒼白的肌膚染上一抹瑰麗。

一朵盛開的俏麗芙蓉在他掌中凋零,碎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