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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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你們?」靳長恭笑得諷刺:「究竟是爾等害人,還是被害?」

公冶筱蝶噎了噎,飛快地瞄了一眼神色不動的公冶夙,心口直跳,心虛地囁嚅半響:「我,我沒,沒有想要害,誰?」

公冶爝按住胸口,忍住氣血沸騰,喘著粗氣盯著靳長恭,狠聲道:「好,好你個——我不管你是誰,反正今日,我定要讓你有來無回!湘西六鬼,給我將她拿下,生死不論!」

頓時,六道如鬼魅般的身影掠過眾人眼前,兩方相向而立,一邊是人數眾多,來者不善的湘西六鬼,一邊是從仙女演變成的凶殘第一魔女,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湘西六鬼凝神靜氣,靳長恭漠然對視,彼此互相打量。

靳長恭見湘西六鬼雙眸炯炯,神光湛然,一探之下,竟亦是深得正宗內功精髓的大宗師級別,再仔細觀察,才瞧得出一兩分邪氣,心知他等想必是參透了正邪兩派的上乘武學,另辟練功蹊徑,達到了正邪合一,扭轉陰陽的境界,不禁心中一動。

竟一下派出六位大宗師,公冶爝倒是大手筆啊!

難道大宗師當真不值錢不成,遍地的蘿卜,一抓一大把,竟隨隨便便派來的人,都是大宗師級別!

不,即使八歧塢家族底蘊再厚實,亦不可能藏著這么多大宗師,莫非他們是蒼帝的人?

「公冶爝,你跟蒼帝合作,將來只有一條路可走——死無葬身之地!」靳長恭冷嗤一聲,上挑的眼角,流溢的邪肆令人心驚。

「你——」公冶爝鐵青著臉,咬著牙道:「我倒看看,今天究竟是誰死無葬身之地!你們還等什么,趕緊給我殺了她!等她死了,我再將她的屍體一塊塊地送還給靳帝,哈哈哈——」

湘西六鬼聽到公冶爝的命令,眼底紛紛露出一種不屑的神情,但卻也動了,他們看著靳長恭,突然暴喝一聲,強勁的氣流令周圍空氣如炸開般,飛舞狂卷。

靳長恭臉色一肅,朝著身後的公冶夙喊了一句:「退開些!」便先發制人,腳底地雪花凝凍成冰,她雙掌如蝶舞翻飛,蘊含著千斤之重,似能撕破一切阻礙般勢如破軍。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凜厲的攻勢,湘西六鬼不敢輕視,他們六人當即散落四處,如鬼影一樣,再度躥至其後攻擊,卻不料一掌如雷霆從天而降,他等臉色遽變,步形生花旋轉,再度散開。

「好厲害的女子!」湘西六鬼暗驚道,他等六人看向那一身血色嫁人,眸光妖冶著淡淡紅光,不動則巋寂如山,動則奔騰如波濤駭浪,著實令人吃緊。

他們六人相覷一眼,看來必須得用真功夫了。

從腰間咻一抽出鐵鎖鏈,那一根根細如指頭,咔喀輕響,赫然是九節索。他們本就是大宗師級別的能人,如今再運用上六人統一練就的九節索功法,便如千羅密網,非人力能夠逃脫。

風急雪凄狂亂一片,一道紅影掠過,絲絲如竹蛇銀鏈般的九節索六方鞭來,如盛開的一朵簇菊,而風起驟停間,周圍人屏息猛緊,心臟呯呯呯如擂猛擊,難以負苛,不得不說,這種簡直壓抑得令人寒毛孔都豎立的氣氛,十年難得一遇。

公冶夙看著白玉天壇,那道如火如焰,炙熱如火卻冽厲如冰的身影,神色一寸一寸地沉溺,他將軟攤在他懷中的上官筠放至紅木椅上,看向一旁的拄杖,面無表情的巫師。

巫師得到少主的示意,手中畸形的木杖用力一拄地面,鈴鈴,鈴鈴~清脆的鈴聲順風流逝。

另一面,靳長恭一敵六,且還是戰驗老道的湘西六鬼,卻不慌不怕,從綜合素質來評論,她假使一對一,要勝便是輕而易舉,但一對六,且是六個合作無間,心有靈犀的六位大宗師,卻不敢托大了。

他們打斗刮起的凜風,一般人掃到便是重傷,若差點的估計當場就是一個死透,所以不論是公冶爝等人,還是之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紛紛爬地爬,跑地跑,離得他們遠遠地,生怕被無辜波及,死於非命。

高手過招,生死亦是瞬間分秒之事,他們打斗愈烈,激起漫天風雪凄厲嚎叫,風雪彌眼,刮得臉皮生生作痛,六鬼掠空引索吐蛇,在靳長恭翻身射避身體剛墜之際,翻袖從袖口飛出長鞭欲纏住其腳裸拖動。

靳長恭輕蔑一笑,翩翩紅衣如一團火焰飛速急轉,盪起層層真氣擋飛長索,而湘西六鬼因鞭力反彈之力又如六只展翅鳥般高高飛起,他們合作如一,再度手腕一甩,長索如銀花火樹哧哧地疾掃向靳長恭。

無論是力道與速度都如電光火石,一般情況下靳長恭身影飄渺似煙,自然能夠移形換影,但她卻忽略一身裝扮淑女似仙般的嫁衣,嫁衣逶迤拖地部分拖沓了身影遲緩避之不及,右手背「啪!」的被劃道一道血口,毒素瞬間滲進。

那幽墨般的血液滴落在地,地面當初被毒素燒得嗤嗤作響,靳長恭蹙眉,撫臂後退,舉手以掌氣劃破急進的六鬼,腳尖踢地,倒退數十丈。

「——!」公冶夙瞳仁一縮,張嘴欲喚,但最後一絲理智抑止住心中的擔憂,怕擾了她心神。

而前來的賓客等一眾,看到靳長恭負傷中毒,一張張臉色焦慮異常,只覺滅頂之災儼然已經來臨,如果這位女英雄輸了,那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看不出,你們湘西六怪倒是有些本事,竟能夠傷得了我。」靳長恭長睫覆下,看著受傷的一只手臂,那殷紅似血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烏黑冰冷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顯得非常清冷邪魅。

「我等是湘西六鬼,小兒休得胡言!」將一鞭一索一擊,當即地面粉碎龜裂一片,湘西六鬼之一,一臉煞氣,顯然已被靳長恭激起了斗氣,一身戰意難耐。

「本以為當今世上,能在如此年紀達到武宗之境的只有靳國的靳帝一人,想不到,你一介女子竟有如此能奈,當真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後輩啊。」湘西六鬼中一名模樣端是庄肅,雙眼不偏不移,精光爍爍的中年人,面露贊嘆道。

另一名卻陰冷一聲:「可惜了,可惜了啊,雖然憐惜你小小年紀,便已獲大乘,但偏生不識實務,若再等幾年,或許你能夠獨臨九州,但此刻,你只能一顆明星隕落至此了!」

靳長恭未言,但一些看不過眼的人,便忍不住幫腔了:「格孫兒子的,你們六個老怪,欺負人一小姑娘,還得瑟起來了,我真替你祖宗八輩子丟人,我呸!」

「就是,一個個鬼模鬼模,凈不干人事兒,我瞧著,便是幾個生兒子沒**,生女兒沒pi眼的種!」

雖然他們聲量不敢放大,只敢一個個暗地里腹誹低咒,但別太小看大宗師的耳力,方圓百里皆在他們耳中,六鬼一聽這話,額上青筋直突,索鏈一飆,噗——剛才那幾個出聲之人,應聲而亡。

啊!靠近他們周圍的人,被飈了一身的血珠,驚恐地尖叫退後。

靠邊兒上的人,則倒吸一口冷氣,一個個從剛才的龜兒子,變成如今的龜孫子,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渾身打哆嗦,嚇得暈頭轉向。

靳長恭見此,臉色一沉,剛才她正運功趨毒,一時阻止不及,竟讓他們六人將人殺害,當即周身的寒意更甚,但唇色更白。

她此刻不知道中之何毒,本來與玥玠換血後,她該是百毒不侵,但是此毒蔓延速度太快,來不及被血液稀釋,全身氣血被消耗得厲害,她不敢動彈,否則隨時有暈厥可能。

可惡!這幫人竟如此險毒,在武器上煨這種厲害的毒,若給她一點時間,她自然能夠抗下,但上一次在練兵式的達萊湖落水後,她功力損耗得厲害,如今一度恢復,亦不過方七成,達不到巔峰時刻水平,是以才被這毒鉗制住。

湘西六鬼見靳長恭一臉陰晦黯灰的神色,不勉露出絲絲得意的神彩。

此子中毒,看來已無反擊之力,如今只等耗她一耗,便能將其輕而易舉地拿下。

正當他們放松之際,卻被她手臂中突然冒出的一只翩翩起舞,瑩彩光亮,似一半海水蔚藍,一半火焰紅舞的蝴蝶看怔了眼。

那是什么東西?!

它約一根食指大小,身帶彩粉,突兀地出現,並圍著靳長恭中毒的手臂,旋轉起舞。

靳長恭看到再次出現的陰陽蝶,眸露驚喜,特別是感受到手臂中的毒素,漸漸消失時,更是笑得陰寒森冷,那是一種即將血洗煉獄般的瘋狂的預兆。

「六鬼,不對勁!趕緊上!」公冶爝雖然談不上是一個能算會卜之人,但亦有幾分精明,他一看那只詭魅的蝴蝶,心中便涌上一種極度不安的情緒,不由得拂袖大喊一聲。

六鬼此刻亦有所察覺,只因靳長恭剛才那慘白的臉色,漸漸恢復如初,他等心中一跳,便招呼亦不打一聲,再度出手。

像這種程度的出招,在江湖中人眼中亦屬於偷襲的范圍了,但湘西六鬼並非中原大陸之人,並不講究道義,在他們心中只有輸贏之分。

六道身影如鬼魅箭矢沖來,靳長恭寬袖一拂,便抓向六人中空隙最大的老三,老三見狀大驚,矮身躲過一招,鞭索飛刺提氣縱身,卻不料人影一閃,雙掌輕飄飄地擊向老三背後,老三剛才一時錯急,卻使得自己背後空門大開。

眼見老三命在旦夕,其余之人不敢本想先擒其,卻不得不轉戰一刻:「老三躲下。」三老果然聽話地頭也未回地向左滑動,其余五子替其擋下這一擊,而靳長恭收勢不及雙掌即將與六子相擊,但下一刻,六鬼只覺一陣冷風拂過,哪里來的一勢?六鬼驚詫,又一提氣,只覺背後有異,他等雙手硬生生將鞭索上移,如影隨至抽至靳長與的各大要害。

但數鞭下去,卻如鞭空氣,無一落到實處,他等再度大駭,難以置信,這時,老四心神浮動,行動慢了一拍,不知道哪里劈出一掌,擊中了他的腰肋,頓時氣血翻涌,身痛如割,嗓口一甜,忍不住地噴出一口血來。

「老四!」

五鬼紛紛掠至她身旁,驚叫一聲。

靳長恭輕飄飄落至他等面前,呼扇著優美翅膀的陰陽蝶落至它指尖,那瑩瑩雙彩光澤縈繞指尖,闇幽詭麗,令人看不真切。

「你誰今日要隕落至此呢?嗯?」空洞如嗜血修羅般的聲音,陰陰冷冷,每一個字都令人毛骨悚然,膽顫心驚。

連剛才同情靳長恭受迫害的人,都忍不住抖上三抖,心想,少主的新娘子究竟是哪里來的閻羅母夜叉啊,太tmd地嚇唬人了,真跟死神似的!

「你,你究竟是誰?」事到如今,六鬼只要不是瞎子,都看明白了,此女很強,或許她比那傳聞中的靳帝更強亦不一定,剛才不過一時大意,便令他們差點損失了一名兄弟。

「哈哈哈——我是誰?事到如今你等還看不明白,那就死有余辜了!」

嘶啦一聲,靳長恭將嫁衣的後擺用暴力撕裂,當即搖曳的袖擺腰裸,沒有了後面一截,她動作愈發帶著一種英姿颯爽,背挺如喬木,頂天立地。

嘩~周圍人看直了眼睛,忍不住在心底喊一聲:少主夫人威武,霸氣一統江湖!

而公冶夙則忍不住撫額,撇開臉。

娶了一個比爺兒們更漢紙的少主夫人,少主的男性自尊傷不起啊!

而上官筠卻看瞠了眼睛,一臉激動頎慰,連喊幾個「好」!這個媳婦,當真宜文宜武,不僅降得了丈夫,更御得了外敵。

雖然說她丟了一個預定的惡媳婦,但來了一個令人更期待的好媳婦,不虧,不虧啊!

且她那夠狂的性格,越看越跟當初年輕時候的她有幾分相似,上官筠是拽婆婆看狂媳婦,越看越對味!

「狂妄小兒!別以為你施小計便能勝得了我六兄弟!且讓你今日看看我六兄弟的真正本領!」

六道身影再度呼嘯而來,靳長恭當即身形搖擺如落花浮萍,在鞭影中隨風閃避,若有似無,明明下一刻出現了身影,卻又轉眼失去了蹤影。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猶如鬼魅的身影,湘西六鬼所用身法,乃婆娑教的幽冥功,以輕,忽,飄,如鬼般難以追覓著稱,是以稱輕功,他們敢稱之為第一,別人就不敢稱之為第二。

但眼前這個女子,竟比他們的身法可難以捉摸,他們分明探到她的氣息,但一掌,一索下去,偏偏撲了個空,有時候六方無死角全攻,卻只打散了一個虛影,這種事情,怎么可能?!

難不成她真是一個鬼不成,明明打中卻散了去,仿佛一段玄鏡水月,可見不可觸。

「玩夠了,那么現在輪到我出手了。」

掌風響起,靳長恭身影落實竟不避不躲地迎上一擊,手腕翻飛扣向老六手臂,「咔嚓」一聲,犀利地折斷六鬼的一條手臂。

其它五鬼雙目赤紅,神情凄厲,但心底卻驚懼不已,心中卻認定她定然耍了什么把戲,當下長索再度甩向靳長恭,阻止她再追擊六鬼。

要說把戲,靳長恭的確用了一些手段,剛才她發現陰陽蝶翅膀的磷粉有迷惑敵人的作響,便一邊攻擊,一邊將磷粉撒入他們身上,再發動傀儡術第三層,給他們下一種暗示。

這樣一來,在他們眼中,她的身影便是飄忽不定,實則她其實根本沒怎么移動,他們大多數攻擊是奉獻給了空氣。

只要限制住他們六人的速度,與團結密集的攻擊,便不足為患了,一對一,誰又能是她的對手?

這一次,她依舊不退反進,直接欺近六人那如銀電蛇之索之中,不願意再跟他們繼續玩貓貓,當鞭子掃過靳長恭頭頂的金冠,那一頭如絲黑發如瀑布般灑瀉一身,盪出迷離光影。

她手勢一長索一纏,便扯住六鬼其中一鬼手掌,一抬寬袖,喀擦一聲便再度折了一臂,她再如箭矢般飛縱出抬起膝蓋朝上一頂,擊中三鬼的腹部,趁他短暫失去身體的控制,一腳便踢飛撞入地面。

黑如墨,絲如綢的長發無束無綁,迎風肆意飄揚,那一腿,風起雪舞那華美的衣裙層層疊疊遇風翻飛,配以寬大的衣袍仿若金壁華彩的鳥翅,赤紅的眼,傲然的表情,華麗的姿態,猶如百鳥之王,翱翔之鳳。

而四鬼不經意被那只他們一直疑惑卻忌憚的蝴蝶停靠了一下手背,當即便經脈急痛,這可惡的蝴蝶竟是毒蟲!

無法狠下心扯斷自己手臂,四鬼只得棄鞭,手往下按,再迅速退出戰局,趕緊運功逼毒。

不計剛才她一直躲避,但見威武的新娘子一出手,不過一眨眼間,便毀了六鬼其三戰斗力,簡直太駭人聽聞了!

「六怪,對付你們,只需要區區五分功力而矣。」狂肆的笑容,上挑斜魅的眼角,紅衣染血如焰如火,此刻的她,美得令人難以移開眼睛,只覺被一只無形的巨掌扼住心臟,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這便是他們的少主夫人啊……這真是真真地霸氣狂狷拽啊!

公冶爝親眼看到湘西六鬼就這樣節節退敗,心惶如潮水襲來,當即揚臂憤叫:「放箭,放箭,給我射死她!」

他的聲音帶著氣極敗壞,莫名的驚懼,在山中凄厲回盪,但隔了許久,卻沒有任何回應聲。

靜,很靜,一切都沒有變,只剩他的聲音一遍一遍於耳畔越來越低。

「公冶爝,這一切的鬧劇也該停下來了。」清越珠玉般的音色,打破了一切僵局。

公冶爝臉色一變,只覺一身如墮冰窖,在他的耳朵里,他的聲音就和末日審判的號角那樣洪亮駭人,因為過度的緊張,使他脖頸發硬,很慢很慢地回頭。

他看到公冶夙鎮定而從容地站在那里,明朗眉眼,唇邊淡淡微笑,無端讓人想起華月之下奔涌不回的一泓秋水,夜空之下安然綻放的曇花,又或是,那映在潺潺溪流中的艷陽浮雲。

一掃之前的隱忍晦暗,一身搖曳翩絰紅衣,宛如一陣微風,一縷花香,這般安靜中自有種溫和的華貴。

他身影雖然較之以往清瘦些許,卻更加顯得風華絕代,當真是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這樣的風姿神態,是公冶爝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東西,他想到每一次無論他多么地努力,做出怎么樣的成績,別人眼中都不曾有過他的存在,只要他一出現,他就會被比得像一塊污穢的地底泥,毫無存在感。

公冶夙,他的存在便是一種藐視……

公冶夙身邊不知道何時多了兩個人,一個是青衣若竹般溫雅的止蘭,一個是玩頑稚嫩的青斛。

他們一直被公冶爝派人監禁著,但兩個人卻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里的,他根本沒有接到通知,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八歧巫師,跟八歧巫師身後蟄伏涌動潛現的一批隊伍。

公冶爝慘白的唇色嚅動,再僵硬地旋目轉了一周,他看到他集結召攏帶來的全部侍衛跟埋伏在暗處的精兵羽隊全部都將武器調轉方向,對准他們幾人。

——毫無疑問,他們反叛了!

公冶爝只覺壓抑在胸口的一口黑血噎得他呼吸不暢,心跳如擂猛敲,全身血液逆流,寒意從腳底貫至頭頂。

最終,真正屬於他的人,只剩下尤保護著一臉茫然失措的公冶筱蝶那一位巨掌佝僂著的大宗師,與被新娘子重挫得狼狽不堪的西湘六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冶夙,公冶夙,你好,你好得很,你簡直好得太狠了!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什么族老要投靠我,什么舉行婚禮,這一切一切這么順利其實都是你故意整出來耍我的,是不是?看著我像小丑一樣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是不是很好笑,看我慢慢爬到最高處,再狠狠地摔下來,是不是痛快!?」公冶爝眼睛越瞠越大,眼底流轉著暗紅的厲色,終於明白了一切,他癲狂地笑聲,笑得聲嘶力竭,笑得滲人。

公冶筱蝶眼珠急轉,花容失色,提著裙擺跑到公冶爝身邊,害怕地抓著他袖擺叫道:「大哥,大哥……」

她雖然單純,卻也不笨,看如今的局勢,他們已經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她從小便知道她的二哥雖然身體不好,但卻是一個厲害的人物,這一次若不是因為蒼帝的緣故,她必然不會這樣冒險著跟二哥作對的。

如今一切陰謀詭計被揭穿了,她念想著,到時候再跟二哥道個歉認個錯,二哥自小疼她,自然會原諒她的過錯,但她看大哥這模樣,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心底真心產生了恐懼,害怕真的會將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事實上,事情早在公冶爝兄妹跟蒼帝合作那一刻,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公冶夙聽到公冶爝的一番話,眼眸微盪,激起萬千般情緒,他垂落眼睫,只輕輕道了一句:「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止蘭瞥了公冶爝一眼,一臉難看,而青斛卻譏諷地撇了撇嘴,真心為他的無恥吶喊助威,自兒個的錯,卻不懂反省,還怪別人挖個坑讓他跳,他怎么不想想,牛不喝水能按得下牛喝水?

公冶爝笑聲嘎然而止,他眼眶漲紅如厲鬼一樣盯著公冶夙,一咬牙:「公冶夙,你別得意太早,老子就算是死,亦要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他一把推開身邊的公筱蝶,手迅速按向挾手內側,「咔咔」一陣輕響,不給任何人反應,數十只暗器便飛馳而出,擊向站在圓丘台上的公冶夙。

「少主!」

離公冶夙最近的止蘭跟青斛率先做出反應,但箭矢太多,即便他們上前擋,也擋不下幾只,靳長恭一早便留意到他們那廂情況,一察有異,當即身體甚至比思想更快。

她飛掠擋至公冶夙身前一揚寬袖急轉成旋,叮叮叮擋住暗器撒了一地,她身無中箭,但莫名地氣也滯了一滯地險些散了勁去。

「長恭。」公冶夙上前一步扶腳步有些虛浮的靳長恭,緊聲道:「你怎么了?受傷了?」

靳長恭暗中也著急疑惑,她功力竟漸漸喪失,之前至少有剩五成的,如今只剩二三萬,究竟怎么回事?!

聽到公冶夙緊張擔憂的聲音,靳長恭看向他,笑了笑,道:「沒事,不過等事情了結了之後,你如果不跟我好好地解釋,那你就有事了!」說到最後,語氣徒然變冷。

公冶夙表情一僵,繼而勉強笑道:「好,到時候任你處置,可好?」

靳長恭翻了一個青蔥白眼,推開他扶持,略一換氣,但見六鬼中的三鬼,與那保護公冶筱蝶的那位大宗師,四股合一再度又殺向靳長恭。

聽到前面一陣殺意撲天蓋地「呼呼」而來,她當即旋身舉掌迎上,掠起一道驚鴻身影。

她欲將戰局引離公冶夙等人,卻不想身後傳來一聲「長恭,快退!」公冶夙一慣冷靜自持的聲音,竟破音驚悸地大叫起來。

靳長恭心驚,這還是第一次,她聽到公冶夙能發出如此慘烈的聲音,莫非——有危險?!

她迅速一回頭,但見公冶夙身後掠出幾道身影跟六鬼與那位大宗師纏交上手,看出那是他的暗衛,這六位暗衛武功詭魅犀利堪比大宗師級別,以六對四,自然,他根本不存在什么危險。

正當她准備松一口氣的時候,鼻翼間拂過一道暗幽靡靡的香氣,隨即她便被強大地氣旋震飛,腦袋一片暈眩。

她如一只斷翅的紅蝶,如血一樣張揚的衣袍飛揚起來,如風吹起的層層波浪,亦如霞光中的那綻入的艷麗牡丹,她智暫地失去了身體的控制被沖撞進了一道硬朗的部份。

因為撞擊的緣故,靳長恭似清明了片刻,但身體卻如陷沼澤,動彈不得,她感到幾縷冰涼的墨發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淡淡的香氣,朦朧煥散的視線移上,一張籠罩著層層黑紗下,隱約可見尖細的下頜,水潤似花瓣般嬌艷欲滴的紅唇。

腰間一雙強勢卻溫暖的手臂將她錮住,那力道稍微有些用力,令她感到痛,但莫名地,又令她感到安心。

耳畔,似乎有凄迷的叫聲由遠處傳來,是誰她辨認不得,而她已無力回應,頭一歪地昏死過去。

——

靳國皇宮御書房

一只飛鷂落入一只黝黑結實的手臂上,契將飛鷂腳上綁著的信件取下來,卷開一看,當即使如遭雷殛,他的面色,一剎時地變了灰色了。

「怎么了?」華韶執筆批閱奏折,頭未抬便感覺到契的異樣,淡淡問道。

契一震,立即抓著信紙沖過來,力道大得撞散了一桌堆積如山的奏章。

本來被契的莽撞惹得蹙眉的華韶,卻在他吼出聲那一句話之後,整個人茫然若失,呆若木樁。

「華韶聖主,陛下,陛下她被人帶走了!」

華韶瞳仁一縮,一把搶過信件,冷目一看:一月初七,陛下於八歧塢紫荊天壇失蹤,公冶爝一干等人,全部死。

「立即去查!」華韶攥緊信紙,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如墮暗冥。

契被華韶一臉戾嚇一跳,心跳加速,亦慌惶,連忙應聲道:「我,我立刻就去!」

——

柔儀宮

玥玠落閑逸柔靜地坐在八角繁錦涼亭,目光停駐著亭外那風花雪月,纖白指尖有一下無一下地輕撥著琴弦,卻沒有吟唱。

寒風輕拂,一片靜謐清香,一地雪白靜雅,閑度時光,但他心心念之人不在身旁,唯有與月相伴,與花相隨,反而心生寂寞孤寒。

綳!突然,一根琴弦斷裂,心不在焉的玥玠指腹一顆血珠滲出,他垂眸,心中莫名地不安蹙眉,想了想,他暗中召喚了一下被恭曾調走的陰陽蝶,但半晌後,它都沒有出現。

怎么會這樣?!

他倏地起身,任他無論如何努力,都召喚不出與他血液共生的陰陽蝶,當即他臉色遽變,唇色慘白。

拋下琴弦,他一路不停歇地奔向御書房,一路通行無阻,因為靳長恭早就給了他特權,宮人也都尊當他為陛下後院的公子,自然不敢阻攔。

當玥玠趕到御書房之時,才發現里面已然來了不少熟悉的人。

靳微遙、契、蓮謹之跟代聖執政,站在書案旁的華韶。

大太監見他們有事相商,便將房門閉上,派了侍衛守在門口,不淮任何人前來打擾。

幾人看到玥玠臉色難看地站在那里,一身風寒披雪,分明是一路跑來,未坐御輦,契遂問道:「玥公子,你怎么了?」

他們一路已然熟悉,玥玠一直是一個穩重嫻雅之人,甚少有這種驚慌失措的模樣,除了遇到陛下的事情,他一般表現都是與外表不同的冷清無所謂。

玥玠一一看過他們,發現全部都是靳長恭的親信,便深吸一口氣,似用盡全身力氣道:「恭,恭,她出事了!」

蓮謹之臉一白,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

「你說什么……」

剛才華韶將他們召來御書房,說有要事相商,可還沒有等他說事,偏等來這么一個消息。

玥玠面無表情,如一尊無暇白玉,渾身透著寒意,一字一句道:「我召喚不出陰陽蝶,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它被人封住了,二是,一位寄主生命垂危,陰陽蝶護主不肯聽使。」

「你真召不出來了?!」靳微遙當即目光冷酷,厲聲問道。

「召不出來了……如何努力,都召不出來,連用血契,都召不出來了……」玥玠垂下頭,啞著聲音道。

「你說,有兩種情況,一是被封住了,二是,寄主生命垂危,那么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寄主有事,而不是被人封住了呢?」華韶雖袖袍下拳攥得死緊,但仍舊保持著冷靜地問道。

玥玠眼睛空洞,艱難道:「能夠封住陰陽蝶之人,據我所知,整個異域除了我父親,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封住陰陽蝶並不簡單,我不知道,這世上沒有誰能有能力封住我跟恭由血液而生的陰陽蝶。」

一時間,整個房內如死一般寂靜,那壓抑得令人心臟扯痛的氣氛太過沉重。

「她不會有事的!」靳微遙動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需要親自去一趟八歧塢確認情況,這世上能帶走她的人太少了,而你們繼續留在靳宮,或許……或許,你們在這里等著她回來。」華韶說了一句,亦離開了。

蓮謹之萎靡地坐於椅上,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煩躁地扒了扒額前發跟著華韶一塊兒出去了。

蓮謹之低下頭,神情掩住陰影之中,道:「我要去找她。」

接著,他步履沉重地緩慢離開了御書房。

而玥玠似被抽走的全部力氣,看著御書房的每一個角落,似能看到她認真埋頭辦公,偶爾望窗思索的模樣。

「玥玠,天兒這么冷,別光站著那里,感冒了,不對,是生病了怎么辦?」

似又聽到她似喝責又無奈的聲音,玥玠眼底溢出晶瑩,他撫住眼瞼,呢喃道:「恭……」

恰巧地路途中,看到咔噠神情惶張地一路奔跑的蝠,一時好奇,便暗中跟隨,直到御書房外,利用潛探術,竟聽到這么一個個驚爆的消息,他立即撕丫子飛回去稟報給主子知道。

暗帝一聽到靳長恭在八歧塢失蹤,疑似被人擄走的消息,一張蒼白的臉,更是無一絲血色,他的眼神卻冷得像覆層了冰,嘴唇更是陰冷的抿著,整個人便如寒意滲人。

「主子,您冷靜點,現在這種時刻,你無法保持一顆冷靜的心,你又怎么能想到辦法去營救靳帝陛下呢?」蟒一句痛心疾首的話,便喚回了差點被冰蠶吞噬的暗帝的神智。

「對!她不會有事的,她只是失蹤了,再將人找回來便是了……」暗帝眸色暗黑,按住那被顆被無形千絲萬縷扯痛的心臟,一字一頓咬牙道。

——

采泉閣

與金銘於一精致樓閣小酌笑談風月的靳淵柏,此刻正懶洋洋地倚在漆綠欄桿上,幽怨望著粼粼湖光水色,道:「堂弟啊~你什么時候才回來啊~堂兄我寂寞難耐啊~」

剛喝了一口酒的金銘聞言差點沒一口全薄噴出來。

「淵柏,你究竟鬧夠了沒有。且不論你等身份問題,陛下豈是你能肖想的,不對,你不能出言褻瀆陛下!」金銘嚴肅板著臉,重重擱下酒杯,義正言辭叱道。

靳淵柏一雙桃花眸溢滿似水年華,帶著淡淡情愁,睨向金銘,懶懶道:「你不懂~」

金銘皺眉,滿臉不贊成道:「我不需要懂!總之,你最好離陛下遠點,省得到時候你當真惹怒了陛下,我也救不了你。」

「誒~人生自古誰無死,牡丹花下死才是最美的死法啊,亦不枉我來這世間一遭啊~」靳淵柏眨了眨眼,眼波流轉間,晶瑩剔透,面上卻一副羞澀不由自已的模樣。

金銘表示他的牙都快被他這番腐話給酸掉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想他堂堂正直不阿的平徹候,怎么偏偏就交了這么一個不著調的朋友呢?

突然,一陣寒風冽冽從窗邊卷來,金銘跟靳淵柏一驚,只見一道黑影豁然落至兩人面前。

「誰!?」金銘全身戒備,憑這人一身絕頂輕功便足以令他不敢輕敵,他拔刀便要攻上去,打算以快制敵。

靳淵柏一瞬便反應過來,立即出聲道:「金銘,是我認識的人。」

金銘聞言,停下動作,詫異地看向靳淵柏。

此人一身黑袍,很瘦,即使穿著一身寬松的黑袍,依舊能從他露出的手腕看得出來,蒼白無血色,瘦骨嶙峋,他臉上戴著一張鬼面具,一身壓仰的黑色帶著深沉的死氣,就像一個從地獄重臨人間的死神一樣,厲風陣陣,鬼哭狼嚎。

僅一眼,金銘臉色一緊,便憑著本能地知道他絕非良善之人。

淵柏怎么會有這么危險的一個朋友……

「你怎么來了,有事?」靳淵柏斂了斂神色,他了解暗帝,若非他真的有什么緊急事情,絕不會親自出現在他面前,他從來都是大爺一般地召喚他辦事,哪有啥事是需要他尊駕光臨的。

有這么一個囂張又拽了八百的堂弟,他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她失蹤了,你立即派遣全部人力物力替我查到她!」沙啞干涸,似油盡燈枯的嗓音從那個黑衣人嘴里吐出。

靳淵柏聽一愣,下意識問道:「她是誰啊?」

但剛問出口,腦中便如一道閃電劈過,臉色乍變:「是不是堂弟失蹤了?」

除了靳長恭一人,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誰能夠令暗帝動容,令他失去理智瘋狂成性。

靳淵柏的堂弟=靳長恭=靳帝。

「什么?!陛下失蹤了!?」金銘也震驚了。

——

契在得知陛下失蹤後,便卯足了勁兒,到處查探她的消息,亦聯合了商族一眾,廣發各地暗樁積極尋人,因為擔心陛下失蹤一事會引起朝廷民野間的動盪不安,倒也秉承著華韶的囑咐,底調行事,並沒有鋪張鬧大。

但事實上,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比如莫,紅,陽,谷等四大家,一些需要聯絡尋求幫忙的現成勢力。

契秘密書信了二封,一封送給了夏帝,一封送給了祈帝。

之前華韶帶著夏帝進京,積極准備給他療傷,但不料夏國傳來緊急消息,令他不得不立馬返國,華韶挽留不下,便替他准備了一些療傷葯丸,暫時穩住身體。

接著,契去了卞州找尚不知情的花公公,花公公早些日子帶著人馬去了卞州尋張北城機械裝置的原材料,此刻並在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陛下失蹤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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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天,寒風嗚嗚叫著,樹枝光禿禿的染滿雪霜,大地一片蒼涼,沿路唯有那松柏樹,還勉強維持著那一點綠意。

靳微遙一身絨裝,帶著竹,梅,松三老,一路快馬加鞭兼程,從靳國僅耗三日便即將穿過蕖縣的大峽谷。

「主子,我等知你擔憂靳帝陛下安危,可是如今一點線索都沒有,我們要去哪里找?」三老一路苦口婆心地想勸阻。

即將進入大峽谷,凄厲的風聲愈厲呼嘯,那群山猶如起伏的層層波濤,連綿不絕,把這里團團圍住,似預留一個猛獸的血盆大口供獵物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