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八十章 當今的皇帝,配不配為天下萬民的君父?(1 / 2)

「煙霞縹緲隨來往,寒暑無侵不記年……」

「真是仙山!」

徐渭蓑衣芒鞋,拾階而上,到了半山腰處,抬首望去,隱約可見那宏偉的lún廓,不由地發出贊嘆。

此處是武當山的主峰,有一柱擎天的美譽,周圍七十二峰亦如覆鍾峙鼎,離離攢立,靜立拱衛。

但現在的天柱峰上,還有一座雲霧飄渺的浮空山巒,那便是近來被口口傳頌的仙人所居,真武玄岳。

因此不止是對修行早有興趣的徐渭,山下聚集著大量的人群,多有朝天叩拜,虔誠敬奉之輩。

也有不斷叩首,希望仙人收徒,得傳長生道法的。

這並非虛妄。

真武玄岳毫無疑問是神仙顯跡,武當山的香火大盛,以此為中心輻射四方,各地的山神土地,甚至城皇廟宇,都興盛起來。

百姓祈求這些並不高高在上,卻又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神祇保佑,也紛紛得到了回應,神道進入了一種接地氣的良性循環之中。

底層百姓只知這幾年風tiáo雨順,往日多災多難的苦日子,終於有了豐收的盼頭,心懷感激地祈禱還願。

消息靈通的富戶權貴,則知道有此改變,正是那位得天子崇敬,名傳天下的道醫天師所為。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有道君皇帝在,修行之風本就極盛,不少有心人連發行出來的醫書《本草綱目》都買回家中,細細研讀,希望從里面找到修行之理。

現在天師來到武當山坐鎮,一步登天的機會豈能錯過?

「天師的眼界何等之高,要收徒也lún不到爾等!」

徐渭甚至看到,有不少讀書人同樣來此,不顧形象地拜下,不禁都囔了一句,又搖頭失笑道:「只可惜,我無修行的天賦,此來恐怕也只能如這些凡夫俗子般,遠遠看上一眼了!」

「友人來訪,豈能不見?」

話音落下,耳畔突然傳來溫和的聲音,一股氣息包裹過來,周遭群山突然天旋地轉。

但不待身體出現難以承受的異樣反應,就已經重新腳踏實地,徐渭定了定神,就見自己來到了一座巍峨的殿宇之中。

在面前不遠處,一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道人正坐於蒲團上,含笑著看了過來:「徐兄別來無恙?」

徐渭身體一震,瞪大眼睛。

初見這位時,就已是氣清神秀,謫仙之表,若論相貌氣度,實在是無人可及,而此時更多了幾分難以形容的悠遠飄渺,好似在仰望蒼穹,只覺得自身渺小。

於是乎,一向性情灑脫,頗有幾分桀驁不馴的才子,也生出受寵若驚之感:「不敢當此稱,許久不見了……」

李彥笑笑,語氣一如既往:「滅倭至今,不過三年,我到武當山中修行,亦不過兩載,談不上許久吧?」

徐渭拘謹之意漸漸散去,神情自然起來,又苦笑道:「天師雖然離去僅兩年未到,但給我等的感覺,真的已經很久很久了……」

李彥擺出聆聽之sè。

在這空闊的殿宇,不沾凡塵之氣的世外之地,本就大膽的徐渭說話沒了顧慮:「我倒也罷了,本就是閑雲野鶴,不得功名,汝貞的日子不好過啊!」

「皇帝有過河拆橋之意,至今還未讓他正式入閣,又不惜國力,要對塞外蒙古部用兵,全然不聽勸告……」

「看著胡汝貞殫jīng竭慮,我又幫不上什么忙,一氣之下,干脆南下,再見天師,已是恍若隔世了!」

李彥平靜地聽著。

徐渭清楚,這位恐怕對於朝局洞若觀火。

這兩年間嘉靖親自執掌朝政,所作所為,實際上讓不少人看清楚了一點,嚴黨昔日的罪責,不僅僅在嚴嵩嚴世蕃父子!

而別的道教魁首不敢質疑天子,這位卻不同,沒有過問,應該是有自己的考量……

徐渭再想到一路所見,不禁贊道:「所幸大明得天師庇護,國泰民安,如今風tiáo雨順,百姓有福啊!」

李彥聞言,卻輕輕嘆息一聲,看向西北之處:「只可惜天道有常,地脈行處,有些災禍終究難以避免,此時的關中,正經歷前所未有的天災大劫。」

徐渭神sè變了:「關中又要受災?那里近些年都在飢荒啊,屋漏偏逢連夜雨?」

李彥不作無謂感嘆,轉為實際行動,招了招手,從後方的架子上飛出諸多玉瓶:「這些凈息丹,可以遏止疫病,將它們交予汝貞,由明廷盡力賑災。」

「多謝!」

徐渭接過,先是恭敬地拱手一拜,然後又咬牙道:「只怕皇帝心中沒有災民……天災之後,還有人禍!」

李彥平靜地點了點頭,毫不遲疑地說出石破天驚的話語:「那他就不配為九州萬方之主,天下萬民的君父!」

……

「駕!駕!」

一騎快馬來到京師城下,高舉令牌,士兵趕忙開門放行,再目送著馬上信使火急火燎地往里面趕,好奇地道:「這幾日多少傳信的入京了,每個時辰都有,我大軍還未出征,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眾人交頭接耳,各種猜測,直到一人低聲嘆道:「壞事!大壞事!聽說是關中地動,那天都似要裂哩!」

士兵面面相覷,除了驚訝外,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反應:「當真?那是多大的地動?」

大明天災太多了,兩百年各地就沒消停過,老百姓也早就習慣,再加上不是落在自己頭上,終究欠缺了幾分感同身受,既然遠在關中,與北京關系不大,他們的語氣也是好奇多過傷感。

但那個聽到消息的士卒卻搖了搖頭,露出恐懼之sè:「這次不同,聽說那地龍太厲害,死太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