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也會拋下責任感,為我而死?
這是好是壞?
這就是愛情嗎?
將軍大人依舊不是很理解一千年前的愛情觀,但心中倒莫名的涌起感慨。
不知怎的,有些羨慕。
如果我與他都生在千年前,沒有戰爭的壓力,那該有多好?
或許我們的一生也能如故事里寫得那般平凡而感人吧。
唐天心開始構想自己需要做選擇的畫面。
一面是陳鋒即將陣亡,另一面是如果將他救下,會輸掉一場關鍵戰役。
唐天心考慮了很久,心底涌起個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
她選第三個,自己陣亡,他活著,並打贏這場戰役。
那的確是種能讓人放手一切的沖動。
有點可怕。
蜀都這邊,放下書卷後,陳鋒簡單聽了聽身邊眾人高談闊論的內容。
「十大最可能出現的入侵者文明里的原子人與孢子族應對策略詳解……」
「銀河戰士與微型突擊艦的協同作用……」
「一名好的艦長應該具備的五大基本素質……」
又來了。
陳鋒太陽穴有點脹。
他起身離開,往遠處走兩步,卻又在商業區的廣告牌上看到新的輪播廣告。
里面的內容從全新的民用醫療套裝變成了一部科幻片,講述的是百萬年後,當人類已經遍布銀河系,開始嘗試往外走,與一些四級與五級文明打交道的故事。
陳鋒繼續走,穿越人潮,漫無目的。
當他不知不覺間靠得近了,一個本來正跟著父親學數學題的小孩,突然問道:「爸爸,宇宙中的文明戰爭是不是一旦開始就無法終止?必須要其中一方被徹底消滅嗎?」
這位父親回答道:「根據學者的研究顯示,如果是兩個可以終止戰爭的文明互相接觸,那么從一開始就不會爆發戰爭。」
「戰爭一旦爆發,就表明其中一方有必須消滅另一方的理由。並且掀起戰爭的一方,通常更加強勢,占據絕對優勢。所以,戰爭不會止歇,會直到一方被徹底摧毀,又或許被永恆奴役。」
「s菌和z菌的事情都告訴我們,對方並不打算奴役我們,我們就連當奴隸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們只有,也必須戰爭。」
孩子:「可我們比入侵者弱吧?我們不是輸定了嗎?」
父親:「弱,也得打。輸,也得打。打仗的最高目標是為了贏,但最低目標卻只是不在沉默中死亡。我們只要能達到最低目標就好了。」
孩子點頭,「對哦。」
陳鋒:「……」
這父子倆的對白真是設計得渾然天成,毫無匠氣。
要不是提前知情,他真差點就信了。
戰神計劃真專業,是在下輸了。
「繁星,能不能換個套路?你看這多影響別人?」
繁星回答得很快,「不能,你現在的不適感,其實也是戰神計劃的一部分。只是計劃的執行者從其他人變成了你自己而已。」
這內鬼也是個秀兒,陳鋒扭頭就跑。
傍晚,他出現在了蜀都大劇院里。
今晚蜀都大劇院中將會有一場藝術秀。
表演者正是獨創藝術領袖於夢櫻。
中午時他就知道了,也看過節目單,他知道這次於夢櫻要表演的是另一段純架空的內容。
倒霉催的戰神計劃實在太令人厭煩。
這節目的現場觀眾將會達到兩百萬人,並且節目單都敲定了,總不至於臨時再改吧?
於夢櫻在這段架空故事里假定了一種情況。
如果在三十世紀初期,人類得到某種手段能以每年十萬人的速度,將地球人送出太陽系屏障。
那么這部分成功逃離的人應該如何在銀河系內生存,積累實力,延續種族。
她探討了這個問題。
這次與上次的表演方式不會有太大區別,依然是通過新技術來詮釋某些故事,但故事的走向與軍人們所見的絕望格局大為不同,不那么悲觀,選擇懸念式的留白。
於夢櫻已經不小心把很多人送進失落之城了。
藝術源於生活高於生活,但同樣也要向生活妥協。
但其實……陳鋒知道她這個留白的故事最終的走向。
她沒給出來的結局,其實還是個悲劇,只不過被留白給遮掩了而已。
入侵者既然能用五百年的時間跨越遙遠的空間抵達太陽系,球型戰艦又有五十萬年的壽命,那么想來入侵者也不會介意再用五萬年,甚至五十萬年的時間在整個銀河系中追殺人類。
另外,復眼者應該不會放任銀河系中成長出一個足以威脅到他們的文明。
這種收割與壓制,應該是從未停歇的。
所以人類大抵是找不到靠山的。
即便假定的提前逃逸真的發生,也沒用。
逃亡解決不了問題,最終結果都不會有太大區別。
人類想活下去,只有一條路。
要么在這五百年內達到足以和對方抗衡的技術高度。
要么逃逸出去之後,迅速吸收銀河系中其他文明弱於復眼者,但具備某些種族特色的科技,將其容納到自身科技體系中,並快速完成一次科技大爆炸,本質還是得抹平科技差距。
當戰爭的規模放大到星際空間後,再頑強的斗志都不可能打破科技代差。
陳鋒能在一條條時間線中持續取得進展,本質依然是科技的進步。
他的基因喚醒度不斷提高,個人裝備性能持續提升,負責戰場牽制與主攻任務的戰艦性能、武器裝備、涉粒子炸彈控制器、各種針對性的應對手段,無一不是建立在持續提高,並最終超過某條界限的科技水品的基礎上。
除了看表演打發時間之外,陳鋒還有別的盤算。
這次難得等到一個藝術領域內的人才,不能輕易放過,和對方多聊聊,看看她究竟為何會如此篤定入侵者就是復眼文明。
如果可以的話,陳鋒想破解她的一些秘密,看看能不能給自己找到點思路上的啟發,同時也稍微加深一點認識和聯系。
說不定這樣就能從充滿隨機性的時間線里,把她給保下來呢。
不求一定成功,總值得一試。
夜里八點,表演正式開始。
她的發揮十分穩定,樂觀的人能從中看到玄奇瑰麗的宇宙,悲觀的人卻又能從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中嗅到絕望的悲傷。
陳鋒的體會太深刻了,全程倒是依然沒什么情緒波動。
見過太多次滅亡的終點之後,再多悲觀的猜想與暗示,都只會讓他感到麻木了。
到了表演的後半程,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於夢櫻架構的未來似乎過於樂觀了。
她在「逃亡者」中勾畫了一個英雄般的人物。
這人擁有極強的智慧,無敵的斗志,以及逆天的運氣。
這人成功搶奪到了一艘入侵者的戰艦,然後每每總能在追捕中逃出生天,並且帶領著數十萬人類的團隊活成了星際海盜般的存在。
不斷突襲和接觸其他文明,不斷得到小規模的科技爆炸,不斷填補兩個文明的科技代差。
雖然故事收尾時依然不曾獲得勝利,但整體氣氛卻顯得過於樂天派。
陳鋒立馬頓覺索然無味。
又是戰神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