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賀愣愣地看向冷月,才發現冷月正同情地看著他。
「二位……二位來瓷窯,到底所為何事?」
冷月知道景翊是不滿這管事把他倆晾這兒小半個時辰,有意使壞折騰他,冷月生怕這個臉色本來就不大好的管事被景翊折騰出點兒什么毛病來,趕在景翊接話之前道,「談筆大生意,讓你們蕭老板出來說話吧。」
趙賀顯然更願意有話對冷月說了,忙對冷月拱了拱手,「夫人見諒……我家老爺不在,生意上的事兒與小人談便可。」
冷月眉心一緊。
什么時候不在不好,偏巧這個時候不在……
「他干什么去了?」
「這個……」趙賀為難地陪笑道,「老爺走得匆忙,不曾提及,小人也不甚清楚。」
冷月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聽景翊笑意滿滿地道,「他胡扯。」
趙賀噎得差點兒把眼珠子瞪出來。
「……景大人,生意人以誠為本,小人沒有半句虛言。」
景翊笑容不減,「他又胡扯。」
「……」
趙賀圓乎乎的大臉綠得活像個龜殼。
冷月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同情他,於是耐著性子又客客氣氣地問了一遍,「趙管事,我再問你一遍,蕭老板到底干什么去了?」
「小人……」
趙賀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笑眯眯盯著他的景翊,景翊那副神情活像是山里人家撒出去撲野雞捕兔子的狼狗,只等著獵物干點什么蠢事兒,就能一爪子拍過去打暈叼走向主子邀功去了。
趙賀看著看著,隱隱的有點兒臉疼。
「小人知道得不多……小人昨天代老爺去城里談生意,晌午才回來,那會兒老爺還在呢,後來有個伙計來找老爺說事兒,說完老爺就急匆匆出門兒了,到這會兒還沒回來……不過,老爺在外面過夜是常事,二位要是非見他不可,小人可以叫人出去找找。」
趙賀小心翼翼地說完,見景翊沒出聲,默默地舒了一口氣。
冷月咂么一下趙賀的話,皺了皺眉頭,「你知道去哪兒找蕭老板?」
「這個……」趙賀又看了看景翊,景翊仍在笑眯眯地看著他,趙賀心里有點兒發毛,「就是、就是那幾條胭脂胡同嘛……」
冷月眉梢微挑。
蕭允德有鑽胭脂胡同的習慣她不覺得意外,但要說蕭允德在見了瓷窯伙計之後著急忙慌地出門為了去鑽胭脂胡同,這個就說不過去了。
「那伙計跟蕭老板說的什么,你知道嗎?」
「他們是在老爺書房里關起門來說的,小人在隔壁理賬,什么都沒聽見……聽見了!聽見了一句……老爺罵了一句賤婦,小人也不知道是罵的誰,老爺罵完就摔門出去了。」
賤婦。
這就對了。
冷月心里又清明了幾分。
「趙管事,這個找蕭老板說事兒的伙計是誰,你還記得嗎?」
「記得,是個劈柴的伙計,叫孫大成,長得五大三粗的,很好認。」
「他日子是不是過得挺緊巴的?」
趙賀愣了愣,「這個……小人不大清楚。」
景翊心滿意足地說了一聲,「胡扯。」
冷月鳳眼一瞪,趙賀慌道,「他、他有點兒陋習,可能、可能欠了人家不少銀子!」
冷月也心滿意足地勾了勾嘴角,「這樣啊……我和景大人去後面瓷窯轉轉,勞煩趙管事把他和窯工徐青一塊兒叫到瓷窯的燒窯間吧。」
趙賀怔怔地看著這兩個越說越不像是來談生意的人,「二位……可否直言,找我家老爺到底所為何事?」
冷月看向景翊。
她不能不承認,信口胡謅這種事兒還是景翊辦起來比較滋味純正。
景翊笑容可親地從懷里拽出一塊兒金燦燦的牌子,往趙賀臉前一伸,語調溫和地道,「不告訴你。」
管事臉色一變,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冷月也差點兒給景翊跪下。
他拿出來的是一塊大內的牌子,還不是一般的大內牌子,是當朝天子親授的金牌。
不是當尚方寶劍之類用的那種金牌,而是替天子傳口諭的人證明身份用的,而替天子傳口諭的,多是天子最信任的,與天子最為親近的……
總管太監。
景翊好端端一個男人,是打哪兒弄來這么一塊兒牌子的!
景翊就笑眯眯地舉著這塊牌子,和顏悅色地道,「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皇差,就是蕭允德他爹也沒資格問,何況他一個小小的管事?
「沒、沒有……」
「那就勞煩趙管事了。」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去辦!」
目送趙賀幾乎連滾帶爬地沖出門出,冷月斜眼看向一臉愉悅的景翊,以及他仍拿在手里的那塊金燦燦的牌子。
「這玩意兒是哪兒來的?」
景翊把牌子收回懷里,一邊從身上翻找什么,一邊漫不經心地應道,「過年那會兒跟皇上搖色子贏的,感覺比安王府的牌子還好使,我就隨身帶著了……」
「……就是他們說你把皇上輸得只剩了一條褲衩的那回?」
「唔,沒有……什么也沒給他剩。」
「……」
景翊最終從身上摸出三顆色子來,往腰間一塞,整整微亂的衣襟,笑出了一副清正公子的模樣。
「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