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祝酒(2 / 2)

「有些像一群劍道大成的隱世宗師拋去了避世的生活,從天南地北的地方飛到你的身邊,以踢館切磋為由向你傳授劍道。」源稚生低身說道,「並不需要將整個流派的招式灌輸給你,只需要讓你在短暫的戰斗中學到流派中的神髓,理念以及最富有代表性,可以貫穿整個流派的劍技...譬如心意流·四番八相的白蓮奪胎。」

「白蓮奪胎...這名字有些炫酷啊,名字還是你們日本人會取...不過你說的到底是哪招?」林年沒反應過來。

源稚生頓了一下說,「船上你應對我同樣出自四番八相流派的那一劍。」

「你是說...這個?」林年雙手虛握空氣翹起拇指似是握住了一柄不存在的劍,在空中輕輕揮出了一個弧線,像是執筆以夜色為宣紙畫了一枚飄落的淡粉花瓣,亦或是染上四月春意的殘缺的斜月,源稚生看到那飽滿的劍勢就立刻點頭了。

「我記得這招是我從一個穿著白色道服的老人身上學到的吧?他還真是個日本人,聽說是來中國旅游的時候聽見我們劍道館的名聲,忍不住手癢就跑來挑戰了,結果被我兩棍子就敲在頭上打悶了,還說我不講武德,把我郁悶得不清。」林年放下手思索著說。

「心意流算是日本古劍道中的不傳之秘,現在在日本已經算是失傳了,我是最後一代傳人,而他的上一代流派派主是一位叫德川仁秀的老爺子...」

「德川...德川?」林年怔了一下,然後一拍大腿恍然,「是不是有些瘦瘦矮矮,沒事就喜歡沖著女人屁股看的那個老色鬼?」

「...德川老師是有些不太好的習慣,但還沒到老色鬼的地步。」源稚生微微眯眼,話說到最後看著林年的表情有些變化了,「你確定你說的跟我說的是同一個人?德川老師早已經故去了,誰也不知道他生命的最後幾年去了哪里,政宗先生想為他修建靈堂牌位都找不到他的人,難以得到他生前的肯允,我一直以為德川老師隱居深山了...這么看來他在人生最後的時光里沒有繼續追求劍道的極意,而是選擇了去異國進行一場旅游,並將傳承播撒到更遠的地方?」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那個老頭的確強得離譜,對距離的把控和進攻的果斷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我對戰過的踢館者里能排前三,但還是被我當頭一棒拿下了,吃了年紀和反應的虧,速度和力量都沒我強。」林年說。

「德川老師不是混血種,輸給你可以理解...我只是好奇為什么他會出現在中國的少年宮,並且這么巧遇上了你。」源稚生說。

「是挺巧的。」林年頓了一下後似乎也陷入了思索,「這么想來,好像以前挑戰過劍道館的人不少都師出有名啊,只是我們是被挑戰者也沒怎么多問,對方也隨便報了個姓名就上手了,不少挑戰還是閉館進行的,甚至還不允許有旁觀者,現在看來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畢業傳授。」源稚生冷不丁地說,「在流派大師對關門弟子進行考核時都會進行一場閉門的師徒對決,以真刀為戰,名譽為注,勝則是流派後繼正宗,敗則流派傳承不變,直至師傅壽終正寢整個流派消散滅亡。」

「那你的意思是,起碼有不下十幾個日本古劍道,今劍道的大師都忽然臨時起意跑來少年宮找我進行劍道傳授咯?這算什么,『共時性』嗎?」林年幽幽地說。

「我的話可能有些難聽。」源稚生看著林年說,「世界上並沒有太多巧合,每一個巧合背後都藏著一次有心的必然。」

林年聽懂了源稚生的話,安靜了很久,手指放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仰頭去望醒神寺屋檐掛角的彎彎明月,風吹黑霧過月光後,他還是輕輕搖頭了,等月輝重新洗照桌前他的臉頰時開口說道,「現在想這些倒也是沒什么用了...無論有心還是無意,起碼結果是並不壞的,那段日子里我受益良多,這就足夠了。」

「也好。」源稚生也不多言了。

他已經點出了林年的成長過程中是有人,或者勢力有心安排的,這股勢力可能是從老早就暗中關注他的秘黨,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前者那么秘黨們的所做無可厚非算是為未來的屠龍戰爭領軍人進行投資和培養。

但如果是後者...出於勉強算是同陣營的源稚生也不得不開口警醒一下這個男孩,一個從他小時就開始大費周章培養他的人,必然是有所圖謀,思慮長遠,往往這種敵人才是最可怕、最難防的。

兩人都安靜了少許時刻,說得多了佳餚倒是沒怎么動,得虧日式佳餚多是冷食,現在動筷倒也沒有失去食物的風味,在進食少許時刻後源稚生和林年又不約而同地把筷子放下了,扭頭看向互相。

「一個月時間。」源稚生說道,「這是我能接受的極限了。」

「一個月很長了,之後我也還有其他的公事需要去哈瓦那和阿富汗一趟。」林年點頭。

「這一個月里不會全是正常的指導,所有的劍技必須付諸於實戰才能成為真正的殺人劍,你應該明白自己手里的劍道和尋常的劍道是有天差地別的不同的,而這種不同自然需要實戰的磨礪才能火中鍛鐵。」源稚生說。

「可以接受,也期待本家劍道正宗的教導。」林年微微頷首,表情平靜嚴正。

「談不上教導...算是互幫互助吧。」源稚生錯開視線淡淡地說,「正好執行局也缺人。」

「無論如何,都得說聲感謝,盡管我們在昨天還是『敵人』。」林年伸手捻過了桌邊的茶杯。

「聊到最後沒打起來就算是成功了啊,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今晚你們誰會一把把桌子給掀掉,怪得我剛才一直在努力吃,害怕遲了就吃不到了。」坐在林年身後的林弦雙手後撐著榻榻米看著兩人笑說著,也拿過酒碟遞過去,正大光明地向源稚生討要了又一杯燒酒。

源稚生看了一眼身旁悄然推過來酒碟一言不發,安靜乖巧的繪梨衣,放下燒酒瓶往酒碟里倒了一杯果汁,再端起自己的酒杯,「為暫時的平息。」

「這個祝酒詞沒意思。」林弦搖頭,看向林年笑說,「年寶,給少主整個活兒。」

「...你喝多了能不能少說話?」林年看著毀氣氛的自家姐姐嘆了口氣,捻了捻茶杯看向源稚生,輕輕舉起了手里的骨瓷茶杯,「也沒什么特別想說的,畢竟我們相識也不深,為其他人其他事機緣巧合坐在了一起(源稚生輕輕頷首),一個月後大家還是一樣各奔東西,天南地北。」

「所以要祝離別和友誼?」源稚生垂手微放酒杯。

「不。」林年想了想,搖頭舉杯掛角影明月,「未來還很長,不如祝自己吧。」

他與源稚生並無太深交情,也不需要去傾述長短,說過去,說理想說未來,兩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類人,都有自己的驕傲,交淺言深並不合他們的性格,他們也不想去共鳴、共通來拉進彼此的關系。

他們能說刀劍槍火就不談私情家常,沒有必要去聊那些柔軟的東西,以本部和本家逐漸冷淡的關系,兩人心中都有預感總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面。

他們是「s級」、是「天照命」,現在若是聊太多兒女情長去加深私情只為延誤以後兩人相對時拔刀的速度,那是他們誰也不肯見到的一幕——或許兩人早就試想過那一幕了,甚至還隱約期待著,現在怎又會去破壞還在釀造的佳釀呢。

感觸柔情的話還是以後說吧,想要互相了解為什么不可以從彼此的刀子里讀懂?競爭對手之間也是可以存在另類的友誼的。

「所以敬我們彼此日出東方,前程萬里?」源稚生問。

「不。」林年聳肩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他想了一會兒後忽然笑了一下,說:「祝,歷經千帆過盡...歸來仍是少年人吧?」

背後的林弦聽後抬頭看了一眼林年的背影,笑著轉頭把酒碟里的酒喝了個干干凈凈,拿起筷子就繼續向著生魚片動手了,而繪梨衣也並不是太懂地喝完了自己的果汁。

只留下源稚生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聽懂了這句詩詞,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後忍不住低笑了一下,單手舉起酒杯什么也沒說,將里面的一汪皎皎明月吞下了肚。

那就「願歷盡千帆,歸來仍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