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計劃(2 / 2)

「記得啊!就是靠那玩意兒我才把副校長的椅子坐穩了的,但究其所以也是假大空的東西,沒多少人願意拿那些對於校董會來說都是不小負擔的資源去投資一個『領袖』吧?比起這種後天造神計劃,那些信仰血統唯一論的老家伙們更願意給自己優秀的後代尋找『子宮』,從小洗腦培養獨屬於他們的『領袖』。」守夜人拿著酒瓶眯眼,「『尼伯龍根計劃』最大的問題從來都不是煉金技術難以突破,而是人選問題,想要找到一個能讓老家伙們承認的人太難了。」

「但技術總歸是在於你我的,所以這件事到底成不成我們有決定權。」昂熱單手揣兜拿著酒瓶向角落的守夜人示意了一下彼此。

「注意用詞,是『在於我』而不是『在於你我』,你個只會拿著折刀砍人的暴力狂懂什么煉金學?你《魔動機械》和《煉金基礎》得過『a』嗎?文科生!」守夜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鄙視友人的點,鼻子發出高人一等的哼哼聲。

「如果理科生的最終形態是坐在沙發里喝啤酒直到發福,那我覺得我在劍橋選修文科還是比較英明的抉擇。」昂熱輕輕理了一下西裝領口露出了下面潔白的襯衣,對比起來守夜人那一身沾了不知名醬料穢物的牛仔夾克和格子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對此守夜人只表現出了不屑,「文科生就好好拽文念詩耍帥,真要玩科學的技術流還得看我們理科生的!我們是因為熬夜和高熱量需求才會發福的!得虧我是混血種才避免了脫發的詛咒!你們文科生對『尼伯龍根計劃』唯一的作用就是取了這個名字吧?」

「可有些時候文科生也會主導財政和撥款——空有煉金技術沒有資源支持也只是水中望月,點石成金也首先需要『石』。」昂熱輕輕側頭,「『在於你我』的用詞並沒有錯,因為現在只有我才有化腐朽為金的基石。」

守夜人正准備放嘴里酒瓶停住了,好像為昂熱這一席正常、平緩的話語所震懾到了。

房間里靜了幾秒,他看著昂熱,昂熱也看著他。他聽明白了那平淡的話里隱藏的危險到極致的信息,緩緩放了下了酒瓶看向昂熱。

「你認真的?」他沉聲問道,聲音低得能被門外嗚嗚的雨聲蓋過。

空氣里不再有了友人斗嘴的戲謔氣氛,取而代之的是凝固一般的肅穆,像是有人揭開了棺槨的一角,任何窺探的目光必然沉默且敬畏。

「他本來就是『尼伯龍根計劃』的唯一人選。」昂熱迎著老友沉靜的眼眸淡淡地說,「從他帶著骨殖瓶回到學院之後,也是我這里唯一的人選。」

「校董會可不是這么想的。」

「所以我沒有告訴校董會我的想法。」

「你這是濫用職權哦。」

「總好過放任朝綱敗壞。」

「你這算什么...亂臣賊子?」守夜人忽然笑了一下。

鍾樓內靜了很久,白鴿藏在檐下眺望遠處燈火輝煌的安鉑會館一隅,在那里歡笑與音樂齊鳴,無知的男孩和女孩們姿意舞蹈,把酒言歡。

於是就連風中大鍾也藏在了陰影里不再嗚咽了,生怕驚擾到這一場堪稱『褻瀆』與的對話。

守夜人在凝滯數分鍾後,忽然放緩了視線,站起身來走到了站立不動的昂熱身邊,越過了他彎腰撿起一瓶新的酒精飲料,撬開瓶蓋塞在嘴里轉身又走了回去。

昂熱靜默地站在那里,他甚至做好了這位老友忽然拔腿狂奔沖出鍾樓,嚷嚷著要跟校董會舉報他的准備,但好在他們的友誼支撐住了這次談話的重量。

「校董會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後會大發雷霆不顧一切地阻止你。」守夜人悠然說,「你做好直面那群老家伙暴怒的准備了嗎?」

「事後的暴怒又有什么意義?通常在別人知道我計劃的時候,計劃已經十分完美地完成了,無能的暴怒只會因為對現實的妥協快速消退,校董們都是聰明人,在一切既定之後只會去重新計劃如何在從中謀得新的利益,而非是對過往的過錯糾纏不清。」昂熱頷首說。

「看來這些年你也不是什么都沒干嘛,起碼把他們的性格摸得很清楚了。但我還是有個疑問,是不是在執行部發現白帝城的時候你就開始有這個計劃了?」守夜人眼睛眯得很小,抱著酒瓶子讓人不大清楚他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通過眯眼隱藏自己內心的情緒。

昂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守夜人轉念之後又說,「你確定那個小子可以信任嗎?不是我說,那個小子身上還有很多疑點!相當多的疑點!就他的血液樣本的問題來講,現在還沒有人弄清楚了那種詭異現象到底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消失的!更別提賢者之石槍擊案事件中的現象了。」

「這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守夜人低聲問,「是什么給了你信心他會永遠站在人類這一邊?說實話,就我的角度來看,我可不會輕易把你找來的這個小朋友當做純粹的『混血種』,在『尼伯龍根計劃』那種等級的血統提純後他會成為什么誰也不知道!」

「正面戰勝龍王的唯一利器?或許。」

「這件事可不是一個『或許』能敷衍過去的,昂熱,我總需要知道你對他的自信是什么?」守夜人注視昂熱,「你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發現他的過程,以及他的來歷。」

「這重要嗎?」這次是昂熱反問守夜人了,語氣平淡。

「......」守夜人沉默了幾秒後忽然松開了緊皺的眉頭,一瞬間恢復成了懶散的模樣躺會了椅子上,「也對,我傻逼了,這對你來說真的不重要,因為你是瘋子。」

「你不能跟瘋子講道理,跟他談風險與性價比。」昂熱點頭贊同。

「就像你不能跟瘋子討論什么型號的手電筒才能打出一條走得穩妥的獨木橋來。」守夜人撓著眉毛嘆氣,「但我還是需要一個理由,就算是敷衍我的理由,畢竟毀滅世界也需要正當的理由吧?總不能是因為漢堡不好吃了就得滅世什么的...給我一個相信他是未來十年內結束戰爭,而不是發起戰爭的理由。」

「年輕人的心是沒有邊的,年輕人的心飛向遠方,可越是往高處,人的心就越是會害怕的,所以他們總會想方設法地找到一些網羅牽絆,去束縛住他們自己本身。」昂熱輕聲說,「我對他有信心。」

守夜人盯著昂熱好一會兒,才閉上眼睛不滿地小聲哼哼:「文科生...」

「如果做好了准備,隨時通知我,今晚『青銅與火之王』的解剖將會在冰窖進行,由於是機密計劃,所以行動需要越快越好。骨殖瓶抵達學院的情報瞞不了校董會太久,現在他們大概還以為骨殖瓶正在北太平洋上轉悠呢,等到他們意識到被耍了的時候行動起來會是以雷霆萬鈞之勢。」昂熱轉身走向了門。

「就算是雷霆萬鈞之勢也快不過你這個偷雞摸狗的小賊啊。」守夜人嘀咕。

「我做偷雞摸狗事情的時候一向都會帶上望風的同伴。」昂熱背身微笑,「我也希望你最近思考如何制造代酒精飲料時撿起來的煉金術能支撐這次計劃的順利實施。」

守夜人翻了一個白眼,他最近的確在忙活這事兒...見鬼的昂熱是怎么知道的?

「不過以龍王的新鮮骨血作為『尼伯龍根計劃』的養料飼養出來的怪物...會是連龍王本身都恐懼的東西吧?」守夜人看著門前的昂熱問,「他真的會同意這個計劃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是抱炭取暖的瘋子啊。」

昂熱取下了雨傘,回頭看了陰影中的中年男人一眼說,「sictransit gloriamundi.」

守夜人神情微凜,看向昂熱的眼眸中略微散去了一些輕松,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平淡。

「不必擔心,他會同意的。」他打開了門,撐開雨傘走進了燈火輝煌的雨夜之中,「他所有的失去的,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

黑色的西裝消失在了黑色的雨夜,大門關閉了只留下閣樓中的酒鬼一人。

他喝干了酒瓶里的飲料悠揚地打了個飽嗝:

「嘖,文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