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亮無聲穿衣洗漱,然後對著鏡子整理儀容儀表。他今天破天荒的換了軍裝,標准正式的夏常服。
霍皙扭過頭,睜開眼睛,黑漆漆地盯著他。被子蓋到她胸線以下的位置,露出大片脊背,女人年輕柔軟的線條在晨光中非常美好。
從鏡子里不經意撇她的目光,沈斯亮頓了一下,他扣好衣領最後一顆扣子,想了想,走過來。
「我出去一趟,看個朋友。」
她說話的時候嗓子是啞的,張一張嘴,略覺羞恥,霍皙閉上眼睛,把頭轉過去:「我走的時候給你鎖好門,你記得帶房卡。」
她越這樣,沈斯亮越心疼。
想起昨天小偉跟他說的話,沈斯亮用手摸了摸她毛絨絨的頭發,有點誘哄的趨勢:「你……跟我一起去?」
霍皙冷笑:「我要開會。」
沈斯亮收回手,本來想再和她說點什么,終究還是沒跨過自己那道坎兒,面子的坎兒。他起身,關上門,說:「我走了。」
……
其實沈斯亮是一大早去醫院給小偉送早飯的。
他在南京待的時間不多,北京那邊還有很多事兒壓著,就這兩天假,想趁著今天多陪陪他,他在醫院不遠的地方給小偉和他媳婦帶了點早餐,上樓的時候,護士正在抽血。邢菲在病房里端著水盆要去洗漱。
倆人在樓梯間遇見。
沈斯亮跟她點點頭:「嫂子,今天我陪著小偉,你回家好好照顧孩子吧。」
邢菲有點不好意思:「大早上的,真是辛苦你惦記,還跑一趟。」
「沒事兒。」
邢菲不太好意思:「小偉正抽血呢,你先進去坐坐,我去洗個臉。」
「嫂子,你先等會兒。」沈斯亮把帶來的早餐隨手掛在門,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卡。
「小偉在這兒我也幫不上什么忙,這邊雖然有勞顯,但那孫子也有自己的事兒忙,不能總盯著,這個你收著,密碼是卡號後六位,算是我們同學之間給小偉盡的一份心,他要強,我要是給了他肯定不能收,你拿著,就放在你那兒,也別告訴他。」
邢菲吃驚,趕緊推辭:「這可不行,小偉要是知道了非得生氣不可,你留著吧,這邊醫院和護士照顧的都挺好的,我們不缺錢。」
說是這么說,小偉這病,一次化療就上萬,家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過的有多難,他們兩口子不說,外人全看在眼里。
沈斯亮順著邢菲的上衣口袋投進去,微微一笑:「你先拿著,留著備用,就當是我給孩子的,里面沒有多少,就是個心意。」
「就這樣。」沈斯亮拎起門口的早餐袋,不給邢菲拒絕的機會:「我先進去了。」
沈斯亮進屋,把帶來的粥和粉絲湯放在保鮮盒里,彭小偉放下袖子,贊賞著瞅瞅他一身軍裝。他知道,斯亮這是特地穿給他看的。
他明白昨天自己說的那番話。
他說自己真懷念咱們一塊上學的日子,是懷念他們身上的這身衣裳,懷念他們年輕時候的歲月。
「不錯,真不錯。倍兒精神!」
吃過了早飯,小偉上午要打針,做放射性治療,他怕自己沒空,便趁著邢菲不在的時候跟沈斯亮說心里話。
「斯亮,哥們兒知道你惦記我,我也有幾句話趁著老婆不在的時候跟你交代。」
沈斯亮點點頭,一反常態的正經:「你說,我都記著。」
……
霍皙從招待所出來,意外碰上勞顯,他正靠在自己的小趴趴車的車門上抽煙。
至於以前大家為什么管他的車叫趴趴車,一個是他這人有點騷包,喜歡收藏跑車,另一個就是,喜歡在車里……啪啪啪。
這個典故還是沈斯亮告訴他的,從那以後,霍皙總覺得自己不能直視勞顯。
看見霍皙出來,勞顯吹了聲口哨,倆人一共見過三面,其中一次還是在照片上,可一點也不見外,隨口就來了個葷段子:「你倆戰況可夠激烈的啊,我都在這兒等一個多小時了。」
他戲謔打量霍皙,她昨天穿的裙子下擺被撕壞了,干脆出門之前,霍皙置氣,一直從小腿撕到膝蓋還往上的地方,當了條開叉的新裙子穿。
「斯亮呢?」
「出門了,很早之前就走了。」
勞顯愣了一下:「出,出門了?」
把你一人兒扔在這出門了?
霍皙淡定的點點頭,欲走:「你找他就給他打電話吧。」
勞顯叫住她:「那你去哪兒啊?我送你吧」
霍皙看看他那車,看看他,禮貌拒絕:「我自己打車。」
「你打扮成這樣打車不安全。」
霍皙翹起唇角笑了一下,窈窕離開。勞顯又說:「霍皙,你知道斯亮來南京干嘛嗎?」
霍皙停下腳步,回頭:「不知道。」
勞顯掐了煙,深深嘆氣:「小偉得了癌症,二期,日子不長了。」
小偉。
霍皙依稀有印象,她和他一起參加同學聚會的時候見過,一個很寬厚很有才學的人。
勞顯正色,語重心長:「斯亮和小偉的關系和他對北京那些好哥們兒不一樣,是實打實在學校處出來的感情,小偉家庭條件不太好,這回,是真夠嗆了。」
「你要是真心疼斯亮,就去看看吧,小偉的心願就是臨終之前,能看見他媳婦兒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能看見身邊這些朋友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