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從容一笑,「當心。」
這便是料定付珃還有後招了。
「高大人,你這次是不是有些草率了?」付珃笑著取下腰間佩戴的長劍,劍出鞘,寒光一閃,「要是章洛揚死在我手里,俞仲堯固然會報復我,也會把你凌遲處死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們懶得殺你。」
「我的確是有自知之明,照你們看來,只讓我死掉,太便宜我了。」付珃揮手吩咐身邊的五名妙齡女子,「給我殺了他!」
除了李復,其余無人俱是刀劍出鞘,騰身直奔高進而去。
與此同時,付珃揮劍直奔章洛揚而來。
章洛揚拔出長劍,將沈雲蕎、俞南煙推向別處,「保護好自己。」
很明顯,付珃要殺的只有她——俞南煙她不能殺,殺掉就會讓付家在風溪失去信用;沈雲蕎她不會殺,因為兩人之間並無沖突恩怨。
這樣的情形之下,高進要以寡敵多,章洛揚要應對付珃。必定是沈雲蕎保護俞南煙,與坐在輪椅上的李復一樣,在一旁靜觀其變。
——付珃的腦筋轉得很快,這一點還是讓章洛揚有點兒佩服的。人家算到他們會這樣安排,他們還就得這么做,沒可能擰著來。
沈雲蕎和俞南煙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只恨自己只長了一雙眼睛。
起先最擔心的是高進和章洛揚的安危。
高進被五名妙齡女子圍攻,兵器短兵相接,在陽光下形成一道道悅目卻透著殺機的白練,後又形成一個光圈,讓人連幾個人的身形都難以分辨。
一旁的付珃與章洛揚,更叫人心驚。
之前兩女孩都知道,付珃也是習武之人,但是並不知道深淺——最要緊的是,她被廢了右手。而眼下看來,她即便是左手用劍,亦是身手不弱,最要命的是招式毒辣,每招每勢都想要取人性命。
章洛揚迄今為止,也只與人交手幾次而已,做過最嚴重的事,不過是讓人掛彩。
俞南煙緊張得手心冒出了冷汗。
「沒事,沒事。」沈雲蕎語聲低啞,也不知是在寬慰俞南煙,還是在寬慰自己,「付珃武藝算不得上乘,洛揚對付她不在話下。」
她閉了閉眼,轉頭觀望著山林間的情形,這才知道高進方才為何那樣行事——十個人而已,要除掉的人起碼是幾倍之多。如果混戰到一處,風險更大。
他與付珃是沒說幾句話,但分明是知己知彼,才有了此刻這樣的局面。
心焦如焚時,她聽到了付珃一聲低呼,忙轉頭看過去。在這同時,付珃已踉蹌著後退,手中的長劍落地。
沈雲蕎心頭一喜,就見付珃正抬手捂著臉頰。
可是……汩汩涌著鮮血的分明是她的手臂。
沈雲蕎和俞南煙懷著同樣的疑惑,眯了眸子,這才發現,付珃的臉頰受傷了。
章洛揚並沒追擊,更惦記一旁的高進,手里的長劍猛地揮出。
一名女子應聲慘呼一聲,身形倒地。
幾個人默契形成的包圍圈就此打開了缺口。
片刻之後,高進身形利落地一個旋轉,長劍隨之劃出一個滿圓,幾名女子身形齊齊一僵,之後緩緩栽倒在地。
高進看向章洛揚,剛要道謝,卻是臉色一變,「小心!」
沈雲蕎和俞南煙亦是齊聲驚呼——
誰都沒想過防備李復,因為他是坐著輪椅來的,沒有誰會認為他有攻擊性。
而該剎那,李復忽然騰身越起,敏捷如豹,手里分明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章洛揚轉身面對他的時候,他手里的匕首也有了准確的方向——對准的正是章洛揚的心口。
有那么一瞬間,世間一切仿佛凝固了,時光已停止,人也被定格。
李復就凌空停在章洛揚近前,面上甚至還有著一抹陰狠的笑——她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她無從硬碰硬的情形,由此身形向後彎曲。
李復手里的匕首來不及收回或是更改攻擊的位置,隨著她彎腰的情形生變。
不阻止,還是會受傷——沈雲蕎和俞南煙看得心里一揪一揪的。
正是這時候,章洛揚抬起右腳,狠力踢中了李復持著匕首的右手。
匕首應聲飛出去。
但是李復卻不可能抽身退離,整個人還是直奔著她落下。
他探出手,要將她喉嚨扼住。
章洛揚心生嫌惡,是從骨子里生出的那種不允許別的男子靠近的嫌惡。只想讓他滾開,讓他消失在自己眼前。
慌亂之中,她揚手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對准他頸間狠力刺出去。
一聲肌膚被刺穿的輕響之後,章洛揚蠻力推開李復,站起身看著他。
他狼狽地躺在地上,輕輕抽|搐著,神色極為痛苦,頸間動脈被刺破,鮮血如注。
章洛揚費力地吞咽一下,握緊手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將人推開的時候,也拔出了簪子。簪子上的茉莉樣式刺得手有點兒疼。
自己親手殺了一個人。
她愣在了那里。
比章洛揚更為震驚的,是付珃。
李復並不在她安排之中。她知道,他是習武時出了岔子落下了重傷,因著調理得當,自去年便能下地走動了,只是還不能步調如常人。
今日她帶來的這些人,都是李復為她精心培煉的。
他幫她已夠多。這么多年了,她痴,她瘋,他始終陪著,始終等著她甘願在他身邊停留。
今日來時路上,她對他說,只要今日事成,我便與你定親。
她是想,只要能讓俞仲堯終生活在心之煉獄之中,就已知足。
那男人是如何都不會娶她的。
既然此生都不能嫁他,嫁誰還不是一樣。
只是沒料到,李復會為了她不顧安危出手。
為了她賠上了性命。
她疾步到了李復身邊,將他身形托起來,「你為什么要這樣?!怎么這么……」怎么這么傻?
李復卻是出不得聲,只是神色痛苦地看著她,手極艱難地抬起,想要觸碰她的臉。
付珃抬手捂住了臉頰。方才被章洛揚劍鋒掃到,疼得厲害,怕是要落下個永遠不能消除的疤痕了。
李復的手頹然落下,眼瞼慢慢合上,神色也逐漸變得平靜。
他死了。
付珃心口劇烈地起伏著,她轉頭望向章洛揚,滿目的恨。
章洛揚初時茫然,是被付珃的恨意喚回了神智。
「把她綁了。」她對高進輕聲說道。
高進含笑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