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季爺浪(2 / 2)

去他媽的吃葯。

兩分鍾後,她成功地把右腳拔|出來。

腳踝上掛著一塊木板,像是古代死囚脖子里套著的木枷。

倪萊直接去了房東的酒館。

路程不遠,走路十多分鍾,她今天剛到島上時房東先把她接到了那里,路她記得。

酒館門開著,里面一屋男人坐著喝酒聊天,聲音嘈雜。

倪萊站在門口,抬手叩了叩門。

叩門聲淹沒在男人們的說笑聲中,沒人注意到她。

倪萊抬腿,猛踹在門上。

哐當——

很響的一聲。

屋內的說笑聲戛然而止,男人們齊刷刷地看向她。一屋男人,穿著大體相同,分不出彼此。

倪萊一眼掃過去,沒瞧見房東,倒是注意到一個男人。

他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臉龐隱在陰影里,看不太真切,但是一雙眼睛烏亮,目光銳利。見倪萊看過來,他從她臉上移開眼,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的杯子續上。

莫名,倪萊覺得他就是這里的頭。

管他是不是房東。

倪萊右腳保持著踩在門上的姿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方向,大聲說:「夏毅凡,退租。」

她穿著七分牛仔褲,露出一截光滑潔白的小腿,腳踝上卡著「木枷」,隱隱有血滲出來。

男人攥著酒杯,沒有抬頭。

倪萊再叫:「夏毅凡!」

不知是誰朝著後門喊了聲:「阿凡,有人找。」

夏毅凡端著一個盤子撩開門簾,徑直走到那個男人跟前,把盤子放在桌上,這才看向門口:「喲,你這是怎么了?」

倪萊盯著他:「我把你家房子拆了。」

夏毅凡沒有絲毫自覺性,嘿然笑道:「遲早要拆,不差這會兒。」

屋里那幫人已經看出了大概,有人起哄:「阿凡,越來越會做生意啦。不行啊,今晚的酒必須給個大折扣。」

「少來這套,今晚又不是季爺請客。」夏毅凡厚著臉皮道,「我夏某人只認識季爺。」

「真幾把摳。」

「太他媽賤。」

「季隊,揍他。」

「季隊,今晚你不干他我就替你干了。」

「……」

屋里開始熱鬧起來,引起這場熱鬧的她反倒被忽略,倪萊收起門上的腳,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哎哎哎,先把你腳脖子上的那玩意兒給卸下來吧,戴著它睡覺多費勁。」夏毅凡瞧見倪萊要走,站起來追了兩步又倒回去,對角落里坐著的那人說,「季爺,跟你借兩個人拾掇拾掇我那老房子。」

季隨:「自己沒長手腳?」

「大晚上的,人家一個單身美女,我這不是怕她多想把我當流氓看嘛。」夏毅凡不等季隨答應,向屋內揮手道,「阿乙,毛線,來跟我走,季爺發話,今晚你倆是我的人了。」

阿乙:「滾蛋。」

毛線:「草泥馬。」

季隨笑著看向他倆:「我做主,今晚你倆的酒免單。」

阿乙和毛線立馬跳到門口,沖屋內眾人喊:「哥幾個,趕緊的,把酒都記在我倆賬下。」

*

一個小時後,夏毅凡推門回到小酒館,徑直走到吧台前抄起一杯酒喝了口:「季爺,怎么就剩你一個人了?」

「我讓他們回去了,明天隊里有訓練。」季隨把酒杯擱在吧台上,杯底壓住一張身份證復印件,「你那危樓還能住人?」

「本來是不打算租的,我胡說了一個離譜的價錢,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誰嫌錢多不是。」夏毅凡又喝了口酒,搖頭道,「不過我現在後悔了,今晚心里直突突,總感覺會出事。」

「怎么?」

「就剛才那姑娘,我覺得她很邪乎。」夏毅凡神秘兮兮道,「打從今早到現在,這一天發生了多少事,又是窗戶掉又是地板塌的,我愣是沒從她臉上看出第二種表情來。不,不對,一種表情也沒有。她那張臉,怎么說,好看是好看,但是但是……」

夏毅凡但是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季隨沒接他這個茬,問:「她來島上做什么?現在不是旅游的季節。」

「搞藝術的吧,我看見她房間里有畫架。」夏毅凡猛地一拍吧台,「我想起來了,面癱!她就是面癱,真·面癱,沒有表情的。」

「你是不知道,就剛才,她腳脖上不是卡著塊板嗎,毛線做這種事專業,就說幫她把那塊板卸下來,結果她一聲不吭,自己個抄起錘子照著木板就砸。」

「木渣木刺什么的戳進肉里,看著都疼,她愣是一絲兒表情都沒有。我就不信她不疼!」

「我幫忙叫了陳醫生過去給她傷口處理了下,這才耽誤了些時候……八成是失戀了,生無可戀的樣子,嘖嘖。」

「我別的倒不怕,就是怕她一個想不開,自殺死在我那房子里……我爺爺留給我的房子,不想讓外人糟蹋。」

季隨一直沒搭腔,微蹙著眉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份證是真的,我查過了。」夏毅凡絮叨完,從酒杯下抽出那張身份證復印件,往吧台抽屜里放的時候又看了眼,一驚一乍道,「倪萊,柳市。柳市人?季爺,你老鄉啊,認識?」

季隨不留痕跡地從復印件上面的照片移開眼,淡淡道:「不認識。」

十年前的身份證,照片里的人還未完全褪去稚氣,唇角向上微微翹著,青春朝氣。

夏毅凡:「也是,柳市那么大。」

「走了。」季隨站起來走出小酒館,拐了個彎,沿著海灘往救援隊走。

還是年少時,一個雪夜,他和一個女孩一同從派出所出來,在馬路上靜靜走了一段路後,他說:「放心,從這里出去後,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

女孩雙手插在外套兜里,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進去之前,我也不認識你。」

*

倪萊一夜沒睡,壓根睡不著,不是人睡的地方。

蟑螂什么的各種小動物到處亂竄,甚至爬到了她床上。

她忍著惡心從房子里出去,沿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無人區,找到一塊礁石靠著,等日出。

這里是她看見青鳥的地方。

太陽從海里冒出半個圈時,她聽到下面有動靜,遂扒著石頭向下看。

剛低下頭就被人抓著肩膀掄在石頭後面的草叢中。

「想死別他媽在這死!」男人怒吼的聲音。

「我來看!日!出!」倪萊掙扎著從草叢中爬出來。

礁石上站著一個裸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