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野啊(2 / 2)

她眼珠烏黑,一雙眼睛濕漉漉。雖然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這雙眼睛透露的東西太多,有點兒小可憐。

夏毅凡愣了半晌,口不應心嗯啊了幾聲。

倪萊垂下眼,盯著自己的腳尖:「既然是島主,那就是我上次來時見過,但是又不太像。」

聲音很低,像是在自問自答。

她說完這句話,沒有和夏毅凡打招呼,雙手抄著外套兜站起來轉身走。

「哎,你剛說在哪里見過季爺?」夏毅凡喊了聲。

倪萊腳步沒有停:「夢里。」

「得,又來一個。」夏毅凡望著倪萊遠去的背影,不覺哼小調,「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夢里夢里見過你,你笑得那么甜蜜……」

哼著小調拐回到水池前,彎腰拿起口杯時,感覺出了哪里不對。

網上訂房子的時候,倪萊說過,她三年前在島上住了一段時間。三年前,季隨還沒有來島上。

等等,她和季隨都是柳市人!

季隨說不認識她,那就是她在柳市見過季隨!

夏毅凡趕緊給季隨打電話,電話關機,應該是在忙。他肚子里捂不住事兒,遂發了幾條語音過去。

【倪萊,你給她縫衣服的倪萊,我剛見著她了,小模樣兒看著挺可憐,她說以前見過你。】

【我問她在哪兒見過,你猜她怎么說?嘿,她說在夢里。】

【季爺,你們都是柳市人,你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你好好想想,說不定真認識她。】

一直到中午吃飯時,季隨回了三個字:【不認識】

*

倪萊在島上逛了半天,下午又逛回小酒館。

她走進來的時候,夏毅凡正百無賴聊地趴在吧台上玩骰子。

他掀了倪萊一眼,懶洋洋地說:「不買酒,不陪聊。」

「我不是來和你聊天的。」倪萊徑直走過來,「我來問問你,租賃糾紛歸不歸島主管?」

「什什么紛?」

「我今天在島上逛了逛,看見幾個空房子,條件都比你的好。我打聽了房租價格,要價最貴的比你便宜三分之二。就不說你擾亂買賣市場了,我現在要求退租。」

夏毅凡巴不得她立馬從老房子搬出去,頁沙島雖然說不上魚龍混雜,但是小混混老流氓也不少。倪萊這樣單身漂亮的外來小姑娘,如果被島上哪個壞心眼的人盯上,不定搞出什么事來。

好歹她是自己在網上「招惹」來的,又是被季爺親手縫過衣服的人,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狼窩里鑽。

夏毅凡坐直身體:「你找好房子了?哪家的?」

倪萊:「也是這條街,9號院。」

「什么?!這條街的9號院?你和這家說好了?!!!」

夏毅凡下巴快掉下來,震驚到不能再震驚,因為9號院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季隨。

不過在早市上一起買了回大白菜而已,又是縫衣服,又是往家里領的。

夏毅凡努力拼湊著被季隨震碎的三觀。

季爺,你不近女色糙老爺們的人設哪里去了請問!

「沒見著這家人,但是我確定房子是空的。」倪萊瞧他一眼,「你認識這家人嗎?幫我聯系可以給你中介費。」

老房子再住下去會死,不是被窗戶木板橫梁蚊帳砸死,就是被蟑螂吃死。

畫畫,找靈感,不是非要在老房子才行。她自己心里清楚,當初畫青鳥時,創作欲望和靈感是一直都有的,當時那個狀態,就算是坐大街上也能畫出來。

這條街的9號院,離老房子不遠,外觀和視野比老房子強百倍。

歐式小鎮的建築,庭院瘋長著野草野花和樹木。

倪萊看第一眼就很喜歡,待她走近,隔著院牆細細看,才瞧出來野草野花也是有講究的。

表面看著野瘋荒,其實是有人打理過的。

澆水打葯一樣沒落下,其中一棵她叫不上名字的樹,樹干上掛著一袋「吊瓶」。主人在給樹治病。

真好啊。

倪萊趴在牆頭看了半天,能住在這里,該有多好。

倪萊望著樹干上的吊瓶,鼻頭有些泛酸。

她從牆頭上跳下來,多少年了,第一次心生一絲矯情。

能有個讓自己犯矯情的地兒,也挺好。

倪萊看著夏毅凡,臉上淡漠,眼神堅毅:「9號院我住定了,就問你,島主管不管這事?」

「管管管!」夏毅凡頭點如搗蒜,「這事還真歸他管,那什么,回頭我幫你問問。」

「電話給我,我自己問。」倪萊說,「我不信你。」

「信不信我都不能把電話給你。我向你保證,今晚12點以前肯定給你答復。」夏毅凡把骰子搖得嘩啦響,「季爺忙著呢,得等。」

倪萊看著他:「晚上我會再來。」

「請便吧,我又不是在誆你。不過我可事先告訴你,9號院你能住進去的希望為零。」夏毅凡剛說完這話就有些後悔,誰知道呢。

誰知道季爺會拿綉花針給女人縫衣服。

這他媽,誰知道呢。

碗里的骰子擲到六,夏毅凡咋了咋舌,拿起手機給季隨發了條語音:【你今晚務必來小酒館一趟,十萬火急】

季隨沒回復。

夏毅凡覺得季隨可能以為自己又是在找借口喊他出來喝酒,又發了條語音:【就那倪萊,看上9號院了,非要住進去】

他把手機放下,剛拿起骰子,手機像放屁一樣在吧台上震動。

來電顯示:季爺。

他咂著舌滑開接聽鍵。

「你他媽說什么了!」季隨在電話那頭吼。

「什么我說什么,是她自己找過來的,找我退租,說是看上9號院了,還問我認不認識9號院的房主。」夏毅凡紅著脖子解釋,十分委屈,「我沒跟他說那是你的院子。」

「不租。」

「我說了你不租,但是她說住定了,還說今晚會再找我。」

「沒用的東西。」季隨直接掛斷電話。

*

晚上九點,季隨騎著自行車來到小酒館。

倪萊穿著那件被他縫過的外套,筆直地站在吧台前。

她雙手攥著一杯酒,脊背對著門口,正在和夏毅凡說著什么。

季隨肩膀靠在門上,抬起手背抹了抹下巴,大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