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寫在相遇前夕的戀歌>(2 / 2)

挽雲兮 莎莎君 4411 字 2022-11-08

感覺到鮮血再次沁出,她哼也不哼一聲,只是警覺地盯著淡藍衣袍男子——此人內功強大,氣場悍然,這些她並不在意。令她覺得詭異的是他琉璃眸子里涌動的異色,似是冰寒與火焰在不斷撕斗,兩股力量在他體內不斷交戰一般!

「你……」

咬緊牙關,翎雲額上滿是汗珠。方才隔壁女子旖旎的喘息逼得流轉真氣的他險些走火入魔,好不容易逃到這人的偏院來,誰料床榻之上還做了個玉蓮般絕美的女子。他沉沉地喘著氣,漂浮空中的淡淡女子清香猶如火上澆油,令他眸底烈焰剎那高燃!

強忍住上前觸碰她的瘋狂念頭,翎雲逼著自己運行真氣流轉全身,盡快散去體內那該死的灼熱與沖動!

空氣中,盈盈又涌進一抹濃郁魅香。門外,言七七撤去蒙面紅紗,僅著一身盡顯婀娜身姿的單衣抱胸而立,她看著屋內白衣漸漸被染紅的挽雲,不禁嗤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殺我部下數百人,我還以為你多有本事,如此看來你也傷得不輕啊?」她眸光一換,瞬間變得猙獰而狠絕:「風挽雲,識相的就快滾。若是擾了我的好事,定將你千刀萬剮!」

「又是你。」清冷風中,悠揚女聲低低,卻透著毋庸置疑的狠意。風挽雲長睫輕顫,黝黑眸色盯得門外言七七不禁心底一縮!

看她的衣著聽她的口氣,再看這位男子眸中的斗爭與掙扎,風挽雲大致已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感慨世間當真有這般不要臉之人的同時,她拂袖揚手,橙紅真氣在她纖長指尖氤氳,化作一柄利刃正對臉色轉白的言七七。

「就算我只剩一口氣,解決你也只是眨眼間的事,信不信?」

最後一個字剛落,風挽雲的神色已霎然變了!斂了笑意,她點地而起,掠身筆直沖向一臉驚恐的言七七——這個毒辣女子,絕對留不得!

沒有料到風挽雲傷得這般重還有力氣來殺自己!沒有過人的武功,輕功也平平,唯一的本事便是會點魅惑男人的手段,言七七面對風挽雲凌厲逼近的真氣,想起自己近百屬下都被她斬殺,嚇得「嗷」地一嗓子撒腿就跑,連自己精心布下的「獵物」也顧不上,光著腳丫踩在冰涼的地面上不分方向地逃竄。

該死!

撕心裂肺的痛楚襲來,風挽雲咬牙,才掠出三丈,洶洶的氣勢倏然衰竭,騰飛半空的她十指緊握成拳!晃了晃就要落地,卻偏偏渾身力,整個身體不偏不倚砸向杵在門口的淡藍衣袍男子。

自進門後他便站在哪里,除了沉重的呼吸起伏的胸口幾乎一動未動。此刻白衣女子的逼近,卻刺激得他指尖顫了顫。

門外,冷風肆掠,早已不見了那魅惑女子。專屬少女的清香卻剎那濃郁,好不容易壓制下的灼燙烈火再次噴薄而出!

翎雲的眸子開始迷離。

他伸手,雙臂顫抖著接過那自半空墜下的女子,最近的距離幾乎擦過彼此鼻尖。

第一次如此近的觸碰男子,風挽雲大驚,眉梢一跳想逃,卻被他鐵一般的雙臂緊緊鎖在懷中。

「別動!」

頭頂傳來他沉沉的低語,沙啞的男性嗓音伴著不同尋常的顫抖,風挽雲的呼吸不禁也隨著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不是別的,而是打心底的恐懼!揪著他的肩膀,她的十指狠狠剜向他的體膚——自逍遙殿而出,她雖未觸碰過男子,但男女交歡之事知之甚多!她知道這樣的男子意味著什么,更知道身受重傷的自己現在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要是敢碰我,今夜我們就同歸於盡!」磨牙霍霍,她就像一條被逼急了眼的狼,清冷的眸子逐漸充血煞紅,伏在他的耳側凶狠而道。

翎雲不語,抱著她快步向那月色滿布的床榻行去!

「你!」

風挽雲想也不想,一偏頭狠狠咬在他的左肩!不顧齒間酸澀,她拼勁全力咬下!十指亦全力地掐著他!

對世人的不信任,對悲慘命運的怨恨伴隨著她的恐懼委屈一同爆發!咬著咬著,她心口絞痛,嘴角汨汨流出腥血……

她不哭,是因為她的眼淚早已流盡。除了用牙齒憤恨咬下她的不甘,她不知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情緒。

沉吟一聲,翎雲吃痛地扳開她伏在自己肩上的頭,不甚溫柔地將她甩至床上。他站在床邊,呼吸起伏間目光游曳過她因激烈掙扎而微微敞開的衣襟,那迷人的起伏與玉色肌膚刺激得他琉璃棕眸亦漸漸血紅。

胸口急促起伏,翎雲深深凝著她,雙手開始脫自己身上的淡藍外袍。

風挽雲見狀,眼瞳一縮就要翻身而起,卻被他用外袍罩住死死按下。

「混蛋!」忍著劇痛,風挽雲還要掙扎,翎雲卻俯身而下,壓著她在她耳側顫顫道,「不要再動了,我不會碰你。你若再動,我怕自己真的會控制不住……」

他的氣息急喘,聲音顫抖不成字,壓在她身上的軀體滾燙似火,這話換做誰都不會信。

可不知為何,風挽雲卻信了。

她怔了怔,不再掙扎,喘息著看這壓制著自己的男子顫栗著從她身上爬起,跌撞地滾下床去,覆在面上的精致面具也狼狽掉落,露出他俊朗的五官和顫抖的長睫,那血紅眸底不曾動搖的堅毅卻看得她渾身過電般一顫!

為什么?

披著他的外袍,嗅著袍上殘留的淡淡龍誕香,風挽雲第一次覺得她有些看不懂這古怪的世事。

他明明那么痛苦,為何不對她用強?以他的身手,應該不存在懼怕她的可能,尤其是她現在還渾身是傷毫反擊之力。

為什么?

翎雲盤膝而坐,顫抖著不斷運行體內真氣,霧白裊裊在他頭頂蒸發。

抱緊了雙臂,任由寬大淡藍衣袍包裹住自己,風挽雲下床,踩著銀色月光蹲在他的身側。

他的眉頭緊鎖,額上盡是豆大汗珠,真力的不斷流轉導致他唇色慘白,若在這樣下去,只怕會走火入魔!

靜靜凝視著他,抱膝的挽雲忽然覺得好溫暖。

說不上是為什么,許是披在身上的外袍,許是他固執的堅持,這樣的感覺,突然讓她有些手足措……

天底下,怎會有這么傻的人?

寧可自我折磨,可要堅守自己的底線……

恍惚間,風挽雲做出了一個她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決定。

關上敞開的木門,她將僵直得幾乎不能動的男子抱上床榻,月色銀輝中,她咬牙,剝去自己的衣衫,又除去他的衣衫,兩抹玉色軀體交疊而擁。

橙紅真氣注入他的體內,與那霧白真氣交纏相擾,在他激烈灼燙的體內一遍又一遍流轉。她練的是純陰真氣,他練的是純陽真氣,至陰真氣有如冰刀利刃,將他體內那被抑制的灼熱冰封瓦解,一點點驅除干凈……

意識從混沌逐漸轉為迷離,翎雲半睜開眼,怔怔看著與自己赤裸相擁的女子。她眸底清明,如不急不緩的清風拂進,抱著他後背的纖手卻在微微顫抖。

「姑娘……你……」

翎雲霎時又清醒了幾分!突然發覺體內的熱浪已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綿長的疲乏與困頓。

「不過是真氣流轉,別的什么也沒有。」風挽雲難得也紅了頰,頷首悶悶道,「我是見你為人君子,才……」

呼吸一滯,翎雲只覺心底難以言喻的悸動,只是意識又開始被疲累填充,強打起精神,他咬牙,「姑娘,我必須對你負責……我是……」

「我知道。」

聽得「負責」二字,風挽雲心尖一跳!她垂下頭低低道,「我知道,你是名公子。」

武功高強,正直溫柔,除了他,還能有誰?

「姑娘……我……落霞山……」

聲音越來越低,翎雲半睜的眼漸漸闔上,「一定……記得……」

還有半截話沒有說完,他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一定記得什么?

風挽雲紅著臉起身,穿好自己衣裳又替他穿好。

是想說……他一定記得她嗎?

黑暗散去,東方天際已泛白,呼吸著特屬於清晨的清新空氣,風挽雲覺得前所未有的精神充沛——陰陽真氣交匯流轉,對兩人的功力都有促進,只是功成之後男子的精力耗盡,女子卻精力十足,大抵是耗陽補陰的緣故。

她轉頭,看著床上沉沉而睡的淡藍衣袍男子。

半響,淡淡而笑。

原來,相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很溫暖,很安心。

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感覺很奇特,奇特到她也說不清那是種怎樣的感覺……她知曉,他說會對她負責,便一定會對她負責。只是在此之前,她還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開屋門,沐浴在晨曦第一抹光亮之中。風挽雲回首再看了眼翎雲,收回眼,她滕然躍起,沖向那一片光亮的蒼穹。

極門右使,那個紅紗女子,她風挽雲決不能放過!

數十里外,驛站前,紅紗女子裹著信報的手握得幾近痙攣!

跪在她身前的黑衣人頭也不抬,「右使,風挽雲已殺了我們那么多兄弟,還是不要與她硬碰硬的好。」

「沒用的東西!」

一腳踹向黑衣人,言七七五官猙獰地擠壓著,「他們睡了一夜?恩?他們在一起了?那個男人是我的!我的男人她也敢搶?」

「右使息怒!」

黑衣人挨著她的踹還不敢躲,捂著臉道,「屬下還有一法能替您出氣!」

「快說!」言七七不耐煩的瞪眼。

陰笑著湊上前,黑衣人低低而語。須臾,言七七眸底一涼,仰頭哈哈大笑,「還不快去?」

「是!」

難道得到主子的肯定,黑衣人倉惶爬起身,撲向那大亮的天色之中。

——張家口一家九口,除了起大早溜出門玩耍的小胖,全部慘死。

淡藍衣袍的男子醒來,面對一地血腥的屍首,記憶卻像被誰生生剜去一般,昨夜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來。

白衣女子尋遍陸州城內外,依舊尋不著那可恨的紅紗蒙面女子。

因師門要事,淡藍衣袍男子不得不擲下重金托人厚葬了張家之人,匆匆離去。

白衣女子回到張家口,開木門,留給她的只是空一人的大屋和空空如也的床榻。

多么像一個故事,他們就這樣擦身而過,那未出口的諾言,那寫在秋風瑟瑟里的溫暖,那一段即將展開的愛戀,全然消逝不見。

撫著木門,風挽雲頭腦一片空白。她強撐著精神調轉頭去,望向蒼穹那輪關人間冷暖的明黃圓月。

難道,那一霎的溫暖,只是一場甜蜜而又殘忍的夢?

命運,為何總是對她如此殘忍?

既然給了她一線希望,為何又要將這希望生生剝奪!

名,名……

踉蹌著倒地,那多年未再流淚的女子,眼眶微濕。

有人總是感慨命運的不公,有人總是抱怨上天的殘忍,卻鮮少能有人跳脫出這糾結世事,用清明的心態看待人生起落得失。

多年之後,當挽雲倚在翎雲的懷中仰頭看月時,她忽然讀懂了多年前那個命運的答案。

如果沒有一再的錯過,也不會有此刻相守的珍惜。

如果沒有那些磨難與艱辛,也不會懂得此刻的幸福究竟有多甜蜜。

有些擦肩而過,注定還會重逢。沒有寫定的命運,只有堅定的信念和至死不渝的愛情。

原來,命運從不曾殘忍,它就如那亘古月亮,照得亮世間萬物,卻法改變人間冷暖。

原來,命運,從來都裹在自己的手底。

「遇見你,真好。」

蹭了蹭翎雲的脖頸,挽雲心滿意足而笑。

深深看著懷中女子的眼眸,俯身在她眉間落下一吻,翎雲亦微笑。

「真好。」

亘古圓月,斜掛天際,拓下這對相擁之人的動人身影。

關於當初他為何離去的疑問,挽雲從未問過。她相信他,便已足夠……只是想起當初自己痴痴傻傻以為他慻心四令,甚至混跡晉王府三番兩次引誘晉王只為取得狴犴令引起他的注意,便覺得女人一旦愛了,真是傻得可以。

愛情確實使人盲目,但為了愛情,瘋狂一把又有何不好?

挽雲起身,沖翎雲挑釁一笑,拔出長劍在他們身後的大石上刻下一行狂草。

——心之所屬,命之所囑,步步相依,十指緊扣,走到盡頭,已是愛得濃烈。

翎雲目光滑過,覺得夫人今日狂草有所長進,微笑間接過長劍,手腕翻動緊隨其後落下一縱狂草。

——權力,地位,不過過眼雲煙。窮極所有,只為相守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