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高高在上 勝敗之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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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靜昏暗的太源宮里,快要燃盡的蠟燭滴滴答答的滴著紅色的蠟油,忽明忽暗的光火隱隱綽綽的照在無風自動的八重珍寶帳簾上。

光潔如鏡的地面上,因為夜色的到來而漸漸濕冷,靜無人聲的大殿里,除了偶爾燭火發出的噼啪聲,就剩下細細弱弱的一股抽泣嗚咽聲。

那哭啼聲,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一樣,如鬼魅喊冤,又像老獸殘喘。

一身蕭索的蕭太後看著跪在身側已經哭腫雙眼的芳姑姑,如枯燈燃盡的雙眼終於有了絲波動:「芳蘭,別哭了,你下去吧!」

芳姑姑終於聽見太後開口說話,又是歡喜又是心疼的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連連說道:「老奴要陪在太後的身邊。」

蕭太後聽到這話,有些哭笑,她現在算是什么都沒有了,自從趙元來過後,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走到了盡頭;蕭家完了,她的夢也完了,一切的一切,都沒了。

當年那個無限風光的蕭貴妃好像早已作古,現在再回憶起來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一樣;現在的她,身邊除了忠心耿耿的芳蘭,什么都沒有了。

蕭太後扯著嘴角,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伸出冰涼的手,碰了碰芳姑姑的肩膀:「好,你若是想要陪著哀家也可以,但哀家現在有些餓了,你去小廚房看看,有什么吃食。」

芳姑姑總是覺得現在的太後有些奇怪,可是具體哪里奇怪,她又說不出來;但,已經沉默了整整一天,跌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太後說餓了,想要吃東西,這比什么都要讓芳姑姑覺得開心;只要太後想吃東西就證明了她會振作,只要振作起來,就不害怕永遠沉在谷底。

芳姑姑看著太後稍好的臉色,連忙應了一聲,扶著已經跪麻的雙腿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好,老奴這就去給太後做些吃食,您且等等!」

說完這句話,芳姑姑就一跛一拐的忙外殿外跑,現在這個時間,除了伺候在殿外的守夜宮侍,小廚房里的人恐怕早就睡了,芳姑姑打算自己親自下廚,給太後做幾樣當姑娘時喜歡吃的食物,好讓太後回憶往西,重新振作。

看著芳姑姑搖搖晃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蕭太後臉上的緩色徹底又隱了下去;短短一天時間,她卻又像是老了數十歲,微微散亂的華服帶著褶皺穿在身上,哭花的妝容依然亂七八糟的蓋在蒼白的臉上,耳墜上的琳琅環不知何時掉了一個,只剩下一個搖搖墜墜的掛在耳畔上,微亂的頭發,掉的到處都是精致首飾;可是這些,蕭太後都沒空理會,就看她動作笨拙的從冰涼的地上站起來,佝僂的身子帶著單薄的顫抖,一步一晃的朝著殿內最上方的金座走去。

時光,好像退回到了數十年前。

那時,她也曾天真爛漫、嬌笑顏顏,她是蕭家唯一的女兒,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她的父親位列朝官一品,她的母親也是一品誥命夫人;她自小就在父母的掌心中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那年,新帝登基,普天同慶,她被父母帶著進宮參加百官朝賀;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當先帝以一身明黃色的九龍玄袍高高的坐在龍椅上時,她的心跳的有多快,她的眼睛,從此以後就只能看見那一道風景。

京城人都知道,炎太子是個性格孤冷的人,沒有其弟弟元王來的討人喜歡;可是,在她的眼里,孤冷的炎太子只是個假象,因為她只是一眼,就看明白這個男人火熱的內心;他俊美、高大、深情、強悍,他似乎集結了天底下所有男人最完美的優點,只是這些優點,他從來不外露,而是小心翼翼的用一層孤冷的外殼保護起來,但只要有個人能夠撬開這具堅硬的硬殼,就會發現里面鮮嫩柔軟的嫩肉。

從朝賀大典上回來,她就開始不斷打聽事關當今天子的一切事物;她聽說,天子還在當太子的時候,只有一位太子妃住在東宮,太子妃性格溫柔賢惠,至今腹中已有龍子,現在已榮登皇後之位;還聽說在新帝登基的第二天,有官員上奏請天子廣納後宮,綿延子嗣,卻被新帝嚴厲斥責,甚至說出今生只要有皇後一人再側也是足矣;她還聽說,新帝登基,天子施恩四海,免除不少地方的稅賦,更是解除了不少地區的兵役,廣開國門,提倡農耕之術,吸納有用之才。

聽到這些,她在無聲中悄悄為他歡喜;他果然是一個好皇帝,是個明君,更是個很好很好的丈夫。

但是,在歡喜過後,她又為自己可悲;默默地愛上了這樣一個男人,她的情、她的心,恐怕都是要無疾而終的吧。

可就在她情根深種到無法自拔的時候,忽然有一天,父親回來,無意間說起皇上居然在朝堂上同意了大臣的勸諫,打算充盈後宮。

那時,她似乎看見了希望,不管是為什么原因改變了那個男人的初衷,最起碼,這對於她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跪在父母面前,請求父母成全讓她入宮,更是承諾出自己的進宮定會給蕭家帶來無數利益;自小生於權貴之家,她深知在這樣的家庭中自己父母的欲望和對權勢的渴望;所以,她拿捏住親人的貪婪之心,利用著她身為蕭家長女的身份,接近了她默默喜歡了三年之久的男子。

深宮之中,她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在憧憬中漸漸接近君心;躺在夢寐以求的愛人懷里,她無數次從夢中笑醒,在滿眼的幸福中真摯的愛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從良娣成為寵妃,從寵妃變成貴妃,被翻紅浪、夜夜縱情,她沉迷在愛人的甜言蜜語中,享受著無數人的追捧和羨慕。

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兩人情深時,他曾許諾:月月,朕會永遠對你好的。

在他們的愛子呱呱墜地的時候,他又曾親自牽著她的手,說:月月,朕會好好疼愛我們的孩子。

月月,朕最喜歡的就是你,其他人,朕都看不在眼里。

月月,你別哭,你若是不喜歡朕去皇後那里,朕不去便是。

月月,朕那么多孩子中最像朕的只有沖兒,等朕百年之後,會將天下交給我們的孩子。

月月,別傷心了好嗎?朕看見你落淚,心都快碎了。

月月,別擔心,就算是沖兒走了,還有朕陪伴在你身邊。

這些話,至今想起還字字句句還猶自在耳,也是這些話,曾無數次的撫平著她的傷口,安慰著她的眼淚,成為她的支撐,變成她的支柱。

可是現在,當一切真相攤開在眼前時,那些甜言蜜語,那些溫軟愛語,都成了最諷刺的笑話;一個個被刻意營造的夢境,像是不堪一擊透明玻璃,啪的一聲,碎成了無數碎片。

丑陋的真相,宛若腐敗的爛肉,刺激著她的靈魂,撞傷了她的心靈,撕毀了她的一切。

蕭太後顫顫巍巍的走到金座前,終於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噗通一聲又一次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

干枯的手指,顫抖著摸上那冰涼的金座,布滿眼淚的臉頰,凄楚的笑容,帶著絕望的悲慟。

嘶啞的聲音,無法控制的從嗓子眼里擠出來:「趙炎,你為什么會這么狠心,沖兒是我們的孩子,是你的兒子,難道,親生骨肉都比不上那個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嗎?」

蕭太後痛苦的落著淚:「既然你愛她,為何還要對我好?既然要對我好,為什么還要傷害我?」

在哭慟中,在喃喃自語中,蕭太後渾濁的眼睛無望的看著金座上的一個焦點,忽然,瞳孔睜大,塵封的回憶驟然亮起一個白光,接著,真相呼之欲出。

那時,她剛獲聖寵不久,先帝最喜歡的就是在她每天起床時,親手拿著青黛為她描眉。

她到現在都記得,先帝在為她描眉時那專注動人的模樣,可那時先帝的眼神,卻是空洞的,很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的影子;至於那個影子……

蕭太後的手慢慢地攥起來,本就蒼白的臉頰在這一刻,慘無人色!然後,在一聲嚎啕的尖叫中,這個驕傲了半輩子的女人,終於在崩潰中大哭起來!

原來,原來……,原來她一直以來都是另一個人的代替品;什么深情不移,什么獨寵霸愛,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現在,她總算是知道為什么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殺,為什么能夠昧著良心在她面前說出這么多的甜言蜜語;因為從不曾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會上心,根本不會多分一點情,隨口說說的承諾,能當什么真?隨手打發的替代品,能用多少情?!

蕭太後哭倒在地上,在一聲聲尖利的喊叫中,聲音凄厲的嘶吼著:「趙炎!我詛咒你!詛咒你!——詛咒你就算是到了地府,也無法跟季佛兒團圓重聚,詛咒你生生世世孤苦無依,永遠都得不到自己真心忠愛的女人!——」

*

芳姑姑從小廚房端了一碗混沌和幾碟小菜急急忙忙的來到大殿時,看見的就是原本跌坐在地上的太後垂著頭坐在金坐上一動不動的模樣。

夜風吹起,將本就無風自動的帳簾更是撩動了幾下,卻不小心吹滅了幾盞宮燈,讓本顯陰冷的大殿更是帶了幾分鬼魅之氣。

芳姑姑看著一動不動的蕭太後,弓著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試探的叫了幾聲:「太後?太後——」

蕭太後依然坐在金坐上,沒有絲毫的動彈之意;看見這一幕,芳姑姑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在冥冥中,她似乎已經意識到什么,但是,卻不敢相信。

大著膽子,一步一步的往上移,待芳姑姑終於靠近金座,看清楚那坐在金坐上的主子雙眼暴突、青筋滿布,張大嘴露出痛苦表情的模樣時,啊的一聲尖叫聲,從芳姑姑的嘴里喊出來。

『啪』!

手里的托盤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湯碗中的湯湯水水,流得滿地都是。

『噗通』!

芳姑姑雙腿發軟的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看著露出痛苦死狀的蕭太後;她想張嘴大叫,可是,芳姑姑不管用多大的力氣喊叫,她的嗓子眼都像是堵了棉花一樣,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最後,終於在一陣揪心的刺痛中,這個伺候在蕭太後身邊數十年的老仆,猛地捂住心口,在一陣宛若癲癇的劇顫中,雙眼翻白,徹底暈厥過去。

*

是夜

當宮內的鍾鼓樓發出沉悶悠揚的鍾鼓聲時,陳葉青被驚醒,撈起床頭的一件單衣簡單的披在身上,喊了聲碧瑩,伺候在外間的碧瑩就只著里衣的跑了進來。

陳葉青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睡意,可因為這鍾鼓聲敲的要人心慌,不免張口問道:「怎么回事,半夜敲鍾?」

碧瑩也是剛剛醒來,對於外面發生的事情還不太清楚;待她迷糊的看著陳葉青,剛想回答什么話時,黃梨就從外面小跑進來,懷中,居然還抱著太子趙澈。

小趙澈明顯也是被鍾聲驚醒了,淚汪汪的眼睛里帶著潮氣,看見陳葉青時,一下就張開肉乎乎的雙臂,嬌聲嬌氣的喊:「母後,抱抱!」

陳葉青還是了解自家兒子的,這孩子心智成熟,平常總是一副小大人模樣,如果不是被嚇住,也不會露出這樣彷徨無措的表情。

陳葉青忙伸出手從黃梨的懷里接過兒子,任由小家伙像條泥鰍似得鑽進他的懷里,蹭啊蹭的撒嬌,委屈可憐的哼哼唧唧。

陳葉青一邊拍著兒子的後背,一邊看向黃梨:「你說,怎么回事?」

黃梨立刻回道:「娘娘莫要驚慌,剛剛得到的消息,是太源宮的太後,薨了!」

蕭太後?蕭如月嗎?那個老妖婆,死掉了?!

陳葉青都愣了一下,要不是懷里的小家伙在聽說有人死了小小的身板又是害怕的一顫,陳葉青恐怕還要愣一會兒神。

「母後,澈兒害怕!」

陳葉青忙拍著小家伙軟軟香香的小後背,一邊親著兒子甜甜的小耳朵,一邊軟聲軟氣的安慰:「不怕不怕!澈兒不害怕,母後會保護你,母後陪著你!」

聽見陳葉青這樣說,趙澈這才慢慢放松緊綳的小身子,只是肉呼呼的雙臂依然緊緊地攀著陳葉青的脖子,像只討奶喝的無尾熊。

碧瑩也是驚愕的聽著這個消息,眨著疑惑的雙眸:「怎么說死就死了?會不會誤報消息?」

「連喪鍾都敲了,怎么可能是誤報?現在,關雎宮已經大亮,聽說皇上已經在接見部分朝臣……」

「媚兒!」

黃梨還准備往下說,就聽見趙禮的呼聲從殿外傳來;跟著,便看見趙禮一身淡紫色的便衣,急急忙忙的從外面走進來。

黃梨和碧瑩都沒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過來,剛剛明明得到消息說是皇上在關雎宮,這怎么就又出現在芙蓉宮了?

不過,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子的行蹤,豈是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如此好琢磨的?想明白這些,黃梨和碧瑩忙跪下行禮,在三呼了萬歲後就被趙禮退下去。

陳葉青看著走近的趙禮,當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愣愣的抱著懷里的小趙澈,跟小家伙一樣睜著霧蒙蒙的眼睛很是不解的看向來人。

趙禮直接走過來,動作不帶一絲停頓的坐在鳳床邊,拉起陳葉青的一只手,滿眼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還好不好?」

陳葉青有些雲里霧里,不明白趙禮說的好不好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