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2 / 2)

紅樓之拖油瓶 八爺黨 2429 字 2022-11-09

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登時鎮住了堂上眾人。即便是陳氏都沒想到張允竟然還有這等「大義滅親」的主意,不由自主地問道:「那依張家兄長所言,該怎么懲戒這小子?」

張允看了眼癱坐在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形狀頗為不堪的兒子,又是心疼又是厭惡的皺了皺眉。因說道:「他既然不想讀書,身上又沒個手藝,連我這身伺候庄家的本事都沒學過。將來自然只能出苦大力。打明兒起,便叫他去碼頭上搬貨做苦役——」

一句話未落,邱氏登時大吃一驚。忙的摟住張華心疼的道:「這可怎么使得。華兒才多大年紀,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哪里吃得了這個辛苦。老爺這么著,豈不是要逼死了他么。」

陳老太太聞聽此言,也跟著開口規勸。只怕累壞了張華。

只聽張允冷笑道:「從前就是對他太好了,所以才縱的他不知辛苦,一味貪圖享樂。跟著那起子下流東西學,今日只是賭博,只怕明日吃喝嫖賭無所不為。到時候再想管教他都晚了。何況既是要好生教訓他,自然是要他吃苦的。難道還要他享福不成?」

邱氏聽了這話,眼見張允氣的面色鐵青,倒也不敢再替兒子求情的,只能摟著張華不斷的哭。

尤三姐兒見了,皺眉便道:「張伯父想要管教張華哥哥的心思是好的。我也相信張華哥哥本性不壞,只是聽了人的挑唆。不過伯母的話也對。張華哥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何況這個年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倘若累壞了坐下病根兒,反而不好。不知張伯父覺得三姐兒這話可對?」

張允也是見了陳氏確有退婚之心,又知兩家門第今已不配,方才想下一劑狠葯治一治張華,順便也以退為進,暫時堵了陳氏要退婚的口風兒。但張華乃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又哪里真舍得廢了張華。聞聽三姐兒如此說,張允少不得問道:「我從小看著你們姐妹長大,也知道三姐兒你的主意多。既是這么著,不妨三姐兒給出個主意,可好?」

尤三姐兒聞言,笑眯眯說道:「張華哥哥因父母疼寵,從小到大是沒吃過辛苦的。因著他要讀書的緣故,也不曾跟隨伯父學習稼軒之事。竟使得張家祖傳的技藝到了伯父這一輩就無可傳,也著實可惜。如今既要使他明白世道艱難,不如伯父領著張華哥哥夏天伺候庄家,既能使得張華哥哥學一門技藝,也好叫他明白庄稼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他自己只要辛辛苦苦的賺了血汗錢了,想必也不會恣意揮霍。畢竟慣賭之人,大都好吃懶做。張華哥哥若是知道勤奮辛苦了,想必也能知道好好讀書了。」

說到這里,尤三姐兒頓了頓,且看了一眼張華,又說道:「至於伯父所說的叫張華哥哥到碼頭上做苦力的事情,為了張華哥哥的身子骨兒,自然是不成的。不過叫人帶著張華哥哥往碼頭上走一遭,見一見貧苦人家的日常生活,也是可以的。順便也叫人帶著張華哥哥滿長安城的賭場都走一遭,往那些爛賭鬼的家里也都走一遭。看看人家的妻兒都是過的什么日子。倘若張華哥哥見了這些,還能安心逃學賭博,閑逛游盪,那只能說明張華哥哥天性如此。他既然打從心眼兒里就沒有光耀門楣照顧妻兒的心思,想必伯父伯母也不會怪罪我們陳家悔婚之事了罷?不過伯父伯母但請放心,即便咱們兩家的婚事不成了,也是舊交情分。我們姊妹二人同妍姐姐更是閨蜜之好。兩家的來往是萬萬不能斷的。」

張允夫婦早就知道尤三姐兒人小主意大,卻沒想到尤三姐兒竟然如此老道圓滑。一席話下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軟的硬的都有了。直叫張允夫婦想要反駁,都不知該從何處下口。

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

這廂陳家眾人聽了尤三姐兒的說法,也都深以為然。深深受了驚嚇的張華更是連連點頭,附和不已。

如此陳張兩家因著意外發現張華賭博而生的想要退婚的一番風波,便在尤三姐兒的三言兩語下暫且擱置了。

如今且不言此事。只說陳珪下朝回家後,陳氏母女因著退婚一事尚且未走。尤三姐兒這個專愛打聽朝廷動向的少不得開口問及賑災之事。

陳珪向來不在此事上隱瞞三姐兒。此刻見問,少不得開口說道:「……擇定了六皇子殿下和七皇子殿下為欽差大人,趕赴蜀州處理賑災撫民事宜。六皇子殿下先前辦過江南一案,經驗老道,七皇子殿下素有仁愛之名,也是體恤下情的。有此二人前去賑災,必定能萬事周全。何況蜀州乃膏腴之地,又有十大糧倉之一的永濟倉在,民生富庶,存糧頗多。只要當地官員不是豬腦子,肯開倉賑糧,安撫災民,到時候六皇子與七皇子去了,也不過是向民間百姓展示一番朝廷仁義,聖人仁德。相比起我們去江南那一遭兒,這一趟竟是全領功去了……」

然而陳珪這話還是說早了。他沒有想到僅僅是半個月後,從蜀州傳回來的彈劾奏疏便打了他的臉。

卻原來六皇子殿下與七皇子殿下帶著賑災物資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到了蜀州之地,當地官員聞聽驛站奏報,即刻擺酒唱戲的替兩位欽差大臣接風洗塵。筵席如何豪富且不必多說,席上六皇子與七皇子詢問賑災之事,當地官員也承認他們早已奉朝廷詔令開倉賑糧,安撫百姓。之後更是引著六皇子與七皇子到了收攏災民的地方一一查訪。只見內中災民不論吃穿還是氣色都很不錯。與之交談時,更是口口聲聲稱頌陛下朝廷以及當地官府,其感恩戴德之言辭,簡直叫人聽得熱淚盈眶。

七皇子雖有賢王仁義之名,然他因著年歲尚輕,平日里向少參與這些實務之事。眼見如此,心中很是滿意。更是連連稱贊當地官員,只說回京之後必定會替當地官府向聖人請功。

然而七皇子身份尊貴不事實務好糊弄,六皇子卻並非如此。姑且不提他自入朝當差後,經手過多少實事。便是去歲同陳珪一道兒下江南賑濟災民,他也見過陳珪是如何輔佐當地官員辦事兒的。

眼前的這些所謂災民,雖然同當地官員配合的很好,演技也不錯。但是壞就壞在當日同他們說話的那幾個人太能說了——

六皇子可還記得他去年在江南賑災的時候兒,所見過的災民百姓何其膽小木訥,因著連日吃不飽睡不好的緣故,人人都瘦的只剩了一把骨頭。遠遠看上去都跟骷髏似的,還都是臟兮兮的。後來得了朝廷的賑濟,即便是心下感恩,口內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味的叩頭,額頭磕的都見了血了,卻也說不出半句話來。口內稱頌的陛下萬歲朝廷仁義還都是當地官員為了討好兒現教的。

而今在蜀州所見的這些災民,雖然也都身形瘦弱,但是觀其膚色舉止,同兩江災民大相徑庭。更別提當中幾人名為百姓,卻在知道他們的皇子身份還能當著他與七弟乃至蜀州官員的面侃侃而談,訴說朝廷如何仁義恩德,他們如何感恩戴德,言辭懇切處,聽得素來鐵心鐵腸的六皇子都不免動容……

六皇子可不信僅僅差了千里之遙,兩地百姓竟然能有如此差別。即便是提「富庶膏腴而後民方知禮」,那素有魚米之鄉的兩江之地難道還比不過蜀州?

六皇子因此生了疑慮,總覺得這當中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兒。不過看著蜀州官員與這些個「災民」的舉動,以及每日圍繞在蜀州驛站的那些探子們,他又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他面上不動聲色,也不拒絕這些個官員請席吃酒的邀請。

蜀州官員原本還懼怕六皇子的鐵面之威,只恐他不肯來,甚至不肯給眾人顏面,反倒出言訓斥的。卻沒想到六皇子竟與傳聞中不大一樣。因又想到六皇子去歲在江南審查貪墨一案時,也並未有鐵血手段。不覺隱隱猜著了——只覺著六皇子並非是孤僻之人。便也漸漸放下心來。

豈料這一放心,便叫六皇子查到了蜀州官員貪墨永濟倉錢糧,卻假借賑災之事甚至假冒災民欺瞞欽差欺瞞朝廷,更兼殺、人、滅、口的驚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