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平湖微瀾(2 / 2)

帝國 戒念 2618 字 2022-11-09

雙方再次坐定之時,王景范問道:「子明兄適才說的單克單化剛是何許人?」

「見復,這說來也巧,常州治水便是這單化剛在幕後為籌劃,兩浙路上單化剛實乃治水第一人,對常、湖、蘇三州的水利更是成竹在xiong,先前並不知曉後來一見那常州治水的方案,紹冉便已猜出是他的手筆。只可惜這常州知州治水之心太過急切,大人尚在整頓各縣吏政,封存田畝圖冊之時,這常州的治水折子就已經呈送上去,而紹冉還在南京呢……」盧紹冉有些可惜的說道。

顯然盧紹冉與為王安石治理常州水患代為謀劃的單克是好友,同為精通水利之人遇上了自然會激ao流一番,若非如此盧紹冉怎么就這么肯定那常州治水折子乃是出自單克的手筆,多半這單克也如同盧紹冉一般,對於各州水利爛熟於xiong,如何整頓的章法早就在書閣上落塵了。

王景范放下酒杯有些黯然的說道:「子明兄,那位單化剛景范是不清楚,不過常州知州王大人治水潦草收尾無功而返之後,倒是他的一個重要的幕友王逢源積勞成疾病逝了,那單化剛估計……」

王景范也是昨天才收到京師岳丈韓縝來信說起常州治水雖然無功而返,但卻因為王安石的親戚乃是其幕友在治河之中病逝,而這件事也使得常州治水失敗的問題得以平靜的渡過。說起來韓慕雪的三伯韓絳似乎與王安石的關系匪淺,是以對王安石的事情知道的也更多些,那王逢源與王安石的夫人是嫡堂姐妹,這門親戚雖然遠了點不過兩人好友加親戚,這關系淺不了若非如此王逢源也不至於被累死了。

「什么?!」盧紹冉的酒勁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是臉上一片煞白:「那單化剛沒事吧?」

「應該是沒有什么事,否則一個知州的幕友若是一下死了兩人,那豈不是早就鬧得天下皆知了?只王逢源一人就已經夠……」王景范搖搖頭,隨後又說道:「單化剛估計還要當一段時間的吳人了,這次常州治水可謂是損失慘重,朝廷雖然未有什么責問,但一些人嚼舌頭是免不了的,都說王安石大人不該妄動風水擅自生事……」

盧紹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嘿嘿冷笑不語,王景范卻是非常平靜的說道:「以秦之殘暴尚且知曉鄭國渠雖耗費秦國國力卻依舊傾力鑿渠三百余里,鄭國渠功成關中遂成沃野,秦國一統天下固然有種種原因,然鄭國渠功不可沒……翻數歷代史書,莫不有《河渠書》《溝洫志》之類,豈非種種皆為逆天行事?那大宋還用修什么渠築什么堤?!」

王安石治理常州水利工程不僅功敗垂成,加之那些豪門大戶在風聲過後又是劃地圈田,如此一來這治水之舉變成了勞民傷財。王安石治水的失敗使得與其同時開工的蔡州治汝水的工程變得更加刺眼了起來,最近大半個月孫瑜身體愈不爽,岳父韓縝對於蔡州的事情知曉的並不詳細,只知道工程進展的不錯。昨天王景范收到的那封來信也是在下了第一場冬雪之後預料工程不可能再進行下去了,便詳細詢問進度如何,順便說起了王安石常州治水的情況。

韓縝雖未在信中點明,但王景范已然明了蔡州治理汝水唯一的好處便是朝廷所耗用度不多,那沈立調來的八百河清兵也是算在六塔河的賬上。若非如此,估計王安石那頭壞消息傳到京師,京師那邊恐怕立時會有人對蔡州這邊也要打個問號,王安石治水動了風水只是si下傳言不會拿到桌面上,不過自己若是再搞糟了,估計是絕對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的,甚至連帶知州孫瑜都要遭牽連。

在與盧紹冉酒席散去之後,王景范便綜合盧紹冉所匯報的治水情況詳細的寫了一封信回復岳丈韓縝——治水的第一關要堤壩加固加高這一項已經全部完成,而第二步淤灌還需等到明年初夏之時淤灌之後方能見其最終效果,不過整個治水工程基本上已經算是完工,明年淤灌之時還需要人手看護之外就等著坐收漁利了。

這封信還沒有寄出兩天,王景范便又收到岳丈韓縝的來信——王洙在邇英閣shi講《周禮》,皇帝聽到「三年大比」之時說道:「古者選士如此,今率四五歲一下詔,故士有抑而不進者。當今之計,熟若裁其數而屢舉也!」這是皇帝感覺朝廷四五年才下詔開考一次認為會耽誤選拔人才,便有意將每次開科取士數量裁剪一半,換成兩年一比……韓絳當時便就在場,皇帝的話雖未形成詔令,但皇帝既然有這個心思,並且有司又沒有什么太大的爭議,那這份詔令估計是遲早的事情。

韓絳預測皇帝的這番話必然會在政事堂獲得通過,當時韓絳還從旁進一步建言另置明經科,將過去的說書舉撤銷。有了這兩條加入其中,韓絳認為政事堂絕無駁回之理,畢竟大家都是考過科舉的,「趕考」一詞便可道出路途較遠的考生對赴京科舉的辛酸,每次大考之年在趕考路上突的災害、盜賊之類都會奪去不少考生的xing命,甚至視趕考為畏途,若換做兩年考試考生便可以連續在京師居住四年連考三次,如若皆是不中那會讓相當數量的考生都死心,這便省去了不少趕考的艱辛。

岳丈韓縝在信中說得倒是圓滿,但是王景范卻認為政事堂通過這條詔令是必然的,不僅僅是這條詔令,今後一段時間皇帝的意見估計政事堂都會極少反對——按照王景范所掌握的文彥博小傳經歷來推算,估計這會文彥博已經十分不得皇帝的歡心了,文彥博身為昭文相位列百官之,若想要保住相位必然會對皇帝做出妥協。

只是王景范也清楚,文彥博位高權重聲望太高,原本這兩年多一些的宰相任期也不算長,但依舊是被罷相,唯一的理由也只能是這位宰相大人去年在皇帝病重時刻所作所為實在是出了皇帝的忍耐底線。皇帝大病初愈穩定朝局之後肯定會將文彥博罷相的——不管皇帝願不願意,他自己也知道這副身體說不准什么時候就不行了,文彥博若是此刻有擁立新君之功那相權必然會再度膨脹,就算未來坐上龍椅的鐵定不是皇帝的兒子,那皇帝也不願意趙家的新君在執政之初便要面臨一個過分強大的宰相,就像他自己要面臨一個更為強大的母親。

文彥博為保相位必然退讓,就算他知道皇帝這個詔令可能會成為一大禍患,他此刻也會捏著鼻子認了——皇帝的話雖有道理,韓絳也補了些缺失,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更為要命的問題,連殿試不黜落都是皇帝的一句話,每年取多少進士難道對於皇帝是個難以逾越的障礙?王景范敢保證用不了多久,兩年一次掄才大典將會成為定制,而每科取士減半也許用不了十年便成為空言,到時候每科照樣三四百進士,大宋官場的進士官員會加膨脹。

王景范將於文傳等人招來,將韓縝在信中的消息告訴了他們,笑著說道:「朝廷詔令尚未下達,不過估計也快了。若是如此則再過一年朝廷必然要開科取士,你們算是趕上了一個好時候,若是有心參加這一科闈還需早做打算……」

狄惠和狄說兩兄弟躬身說道:「弟子才學不足,即便去考也考不過,倒不如專心在先生身邊多學習兩年……」

王景范聽後點點頭,除了治水之初的那幾天他不在汝陽之外,每天除了公務之後他都要親自教授狄惠狄說兩兄弟詩賦經義之學,他們兩人與於文傳和俞樾相比相差甚遠,但又是狄青對他的囑托,他也不好推卸怠慢,只得盡心教授,而對於文傳兩人只需解答一些難點即可。狄惠狄說兩人放棄這一科也是意料之中,隨後他便看向了於文傳和俞樾兩人……</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