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借禮言事(2 / 2)

帝國 戒念 2569 字 2022-11-09

劉沆的御史遷次之法實在是制約御史的一個狠招,正如他所言,諸如御史諫官這類言官對執政的殺傷力非常強大,因此執政官若是和言官沒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會太過阻撓言官的升遷借此激ao好言官。劉沆卻反其道而行之,先前的法令執行並不嚴密,御史不到兩年放外任的很平常,他師出有名一下子便掐住了御史的升遷路——京官固然榮耀但生活hua銷也是非常大,千里當官為的便是求財,包拯那樣當官一心為民的還是少數,放一州知州僅明面上的各種官俸收入就已經非常可觀,更不要說si下里的灰色收入。這一招幾乎將御史放外任的權利全攬在劉沆手中,那御史們的態度自然是傾向劉沆,作為御史台的老大張昇等人急的跳腳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了。

面對張昇的挑戰老辣的劉沆自然不會示弱,雖然劉沆已經知道有文彥博任相,更有誣告之事在前皇帝已經很難再信任他,但若是他一手將御史台擺平再次登上相寶座也不是不可能。借著言官上書罷免狄青的事,劉沆更加狠辣的提出御史罷去狄青這樣的將相是在削弱皇帝的權威,是曹cao的手段,這自然又是引起劉沆和御史台之間的一番大戰。

不過劉沆借著狄青的事情來攻擊御史卻是一個大大的臭招,狄青當時幾乎都成為朝野上下的公敵。好在王景范為狄青出謀劃策搶先隱退避免了朝廷諸公的口誅筆伐才免去一難,但整個文官階層中對狄青的仇視並未消減多少,而劉沆此時跳了出來為已經隱退的狄青鳴不平,立時成為攻擊狄青未果的文官的新一替代靶標,而且這個靶子還曾得罪過宰相文彥博和御史台,再也沒有比劉沆更好的靶子了,很快劉沆便被罷為觀文殿大學士、工部尚書,出知應天府去了。

韓宗彥提點刑獄已非一天兩天,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上書彈劾劉沆,這個關口上未免有些太過巧合,至少王景范是絕對不會去信韓宗彥這么剛正嚴明。不過王景范卻知道劉沆這次被韓宗彥抓住了硬把柄,若是放在平時也就罷了,而這一次似乎是與狄青沾邊的人都是要受到清算的,所以韓宗彥必然會對劉沆窮追猛打,在京師自然也會有大佬出手對付劉沆,韓宗彥不過是一個急先鋒而已。

果然一經細問才知道應天府誤判平民死罪,不過尚還沒有到最後斷決,通判孫世宗予以辨正,按律誤判官吏應被治罪,而知府劉沆放縱不加處理。按例判死刑需提點刑獄核查,有通判孫世宗的辨正韓宗彥很快便對這個案件關注起來,查核糾舉之時劉沆又加阻止,這才引來了韓宗彥上書彈劾劉沆的事件。

聽聞整件事的原委之後,王景范更加堅定先前的判斷——無論是孫沔還是劉沆,亦或是龐籍,這些人都是與狄青有著很深的關聯。王景范知道按照原本歷史上的結果,狄青早就已經在讒言的恐懼下亡故了,而他手中的《全宋詞》人物小傳中對這些事情並沒有記載,這讓他懷疑是不是因為狄青未死使得文官階層對他窮追猛打一心想要致狄青於死地才算罷休?!

王景范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對於孫沔那樣的敗類嚴厲打擊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龐籍、劉沆也不至於被牽連其中,他們不過是擁有重回京師執掌相位的可能而已。不過就現在富弼和韓琦剛剛執掌相權的情況來看,就算王景范不知道未來韓琦和富弼能夠策立兩位皇帝,常理來論龐籍和劉沆至少也要等上兩三年才有這個機會,看看這兩位的年齡一來不適合,二來未必能夠活到那一天。

「大宋的官員是最好當的,只要不造反便沒有腦袋搬家的危機,更不用擔心自己所寫的詩詞文章會被一些用心叵測的陰謀家所用……」

王景范知道在太祖太宗時代也有因為貪墨而被處死的文官官員,而後面更有蘇軾的「烏台詩案」這樣未遂的「文字獄」,一切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按照孫沔的情況在太祖太宗時代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更會遭到整個士林階層的唾棄,不過時代變了孫沔這樣的人居然還堂而皇之的立於官場之上,就算這次韓絳他們得手頂多迫使其隱退。

「時代變了……」王景范心中嘆了口氣,對於紛紛揚揚的變局,他采取了緘默對待的態度,他既不參與崇政院內討論,也適當的保持了與韓家的距離,更多的是將心思放在了白沙書院上,邀請才學之士到書院講學,亦或是在家讀書教授弟子。

正月初一果然出現日食,與司天監預測的結果絲毫不差,這倒是讓王景范對此極為驚嘆。父親曾經給他講述過不少天文地理之學,對於日食的道理他倒是非常清楚,不過像司天監這般准確預測他是萬萬做不到的,而司天監與他正好相反,他們並不知道日食內里原委,卻可以准確的預測生時間。先前王景范倒是有一點心思想要在這方面著書立說,只是父親生前也告訴過他無論是大地是球形還是大地、太陽和月亮之間的關系,在後世人們認知的過程中都是有先賢為此犧牲的。而現在天象之說更是虛無縹緲,王景范想要揭開這個蓋子,搞不好也會有掉腦袋的危險。

天象對朝政的影響自然是很大的,莫要說日食,就算是洪水、地震都會讓官員們無聊的爭論半天,更不要說能夠使白天變黑夜的日食了。果然知制誥劉敞在這一天上書難,指出提前避開正殿不符合古代禮典,而對朝廷派遣官員祭祀社神更是嚴厲批評——任何一種經典都沒有見過這種禮制,而社神是上公之神陰間神的總領,應該在日食之時在社祠擊鼓貶退群陰而不是拜祭,這降低了天子的立法壓制了陽氣扶持陰氣。

右正言吳及緊隨其後進言,除了重復禮法上的錯誤之外,更是直接將矛頭指向了並州的前任和現任知州龐籍和孫沔兩人。尤其是孫沔更是遭到多人彈劾,以往的斑斑劣跡都被揭出來,使得皇帝大怒罷免了他的官職。而第二天群臣更是連續三次上表請求正殿處理政務,恢復日常膳食,皇帝這才同意群臣的意見。

整個過程王景范自然是瞪大了眼睛去看去想——他不相信因為日食朝廷所采用的禮法出了差錯而導致群臣這么賣力上書上表,整件事除了罷免孫沔官職和打擊了劉沆、龐籍之外,在他的眼中更像是群臣對皇帝的「示威」。王景范在這兩天也上書朝廷,不過上書的內容不是禮法問題,更不是彈劾某人,而是針對入冬以來京師周遭降雪不止,使得京師的一些家境貧寒的百姓因飢寒死於街頭。

皇帝這兩天所看到的公文幾乎千篇一律的指責所用禮法不適當,雖然每份上書的內容開頭都是一樣,後面的內容卻是借著禮法失當而攻擊不同的官員,幾乎慶歷、皇佑、至和三個年號之間的大臣都被清算了個遍可謂是熱鬧非凡。王景范自然不可能知道皇帝所見奏章中的內容,只是他聽說的被彈劾官員就有二十多人,可想而知擺在皇帝面前的奏章是何等的熱鬧。

也許是皇帝看到的奏章都差不多的緣故,使得王景范那份《乞罷上元節張燈》奏章格外的顯眼。在初二的晚間皇帝頒布詔令派遣官員分別巡視京城賑濟撫恤,並且宣布停止今年上元節的張燈活動,使得群臣目瞪口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