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指點迷津(2 / 2)

帝國 戒念 3007 字 2022-11-09

於文傳聽後也是有些搖頭,宋祁家人能夠從庫中提出錢來放貸,若說宋祁自己不知道那是騙鬼都不相信。王景范所言宋祁往事他也曾聽過,畢竟三司使一職鬧得沸沸揚揚,無論是張方平還是宋祁,乃至宋庠的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都被翻騰出來,搞得京師的茶樓酒肆一片嘩然,連於文傳心中都在嘀咕為了三司使這個職位想來是不少人都要爭上一番的,如若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多小道消息傳出來抹黑宋庠兄弟了,宋庠也是參知政事,又是已故劉太後欽點的狀元,看他不順眼的人有的是。

「宋子京還算是好的,其人雖是宴飲過度豪奢無比,至少他為官一方也不曾cao那害民之術,年前子瞻尚從蜀中來信提及益都百姓對宋子京的評價頗高。這幾人當中,宋子京所受最過,如今京師茶博士哪個不言他舊事?」於文傳嘆了口氣,剛才王景范還敲打他莫要以為高中便是一番坦途,這官場上的事情實在是難說的很,宋祁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聽說中山好,韓家閱古堂,畫圖名將相,刻石好文章。」王景范笑呵呵的說了句。

「韓樞密?」於文傳驚訝的目瞪口呆:「這詩是誰作的?」

閱古堂是韓琦當年知定州之時所建,並且擇前代賢守良將六十人繪於堂壁,這定州閱古堂當時可是偌大的名聲,范仲淹、富弼等人都曾作《閱古堂》詩——宋祁也曾知定州,曾作過十首《聽說中山好》,其中的一首便是王景范所念之詩句。就算於文傳沒有讀過宋祁的這十首《聽說中山好》,就沖閱古堂便已知曉了,且是這詩中味道有些值得深思。

「正是宋子京!」王景范笑著答道。

於文傳搖搖頭連說:「難怪!難怪!怕是韓稚圭再有容人之量,也是心中存有微詞了,只是這值得韓稚圭如此做么?」

「值不值得誰又能說得清?也許是韓稚圭沒這個心思,別人呢?宋公序也是參知政事位列執政,總有人不甘心的,既然三司使乃是執政之捷徑,何不挑起宋韓之爭,無論結果如何總是要有一人出京的,空出個執政位子來豈不是妙哉?!」王景范冷冷的說道。

「這……」於文傳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不過想來宋庠的位子是有很多人惦記的,那些人未必惹得起宋庠,但給宋庠安排一個強勁的對手還是小事一樁,朝中有此能力者韓琦自是當居首位——文彥博算計狄青也是背後cao縱,韓絳可是當著面殺了狄青所倚重的將領,即便現任的宰相富弼亦是遜se其不少。

看著於文傳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王景范知道他對於官場的險惡已經放在了心上便說道:「其實三司使的事情本來就與宋子京無甚關聯,京師議論者最深的理應是張安道,現下矛頭卻指向了宋子京甚至是宋公序,這就未免有些詭異了……其實這些大人物的事情與我們都無甚關聯,今日言及於此不過是提醒自己,既然走在這條路上,個人必有生存之法,諸如包希仁、文寬夫、韓稚圭等人莫不有自己立身之道,陽謀也好,yin謀也罷,莫不如此!」

「那京師流言……」

「不過是一個『等』字而已!」王景范笑言道,將身前的茶碗端起來朝於文傳遞過去:「杯中有茶自然看不出什么,不過沒了這茶湯,底下的茶葉不就盡收眼底了么?!」說完將茶碗收了回來一飲而盡後放在桌子中間。

王景范也不能肯定自己所言的推斷就是正確的,只是京師關於宋祁的流言太過奇巧,三司都已塵埃落定包拯已然赴任,就這樣還是喧囂不止甚至已經涉及到宋庠了,這就太過耐人尋味了。縱觀全局他也是有些看不透,誰有這么大的魄力來下這么大的一盤棋?宋祁固然是有許多缺點,但他與其他官員相比已經是很不錯了,正如於文傳所評價的那般,至少宋祁沒有cao持害民之術,地方政績亦是非常圓滿,在政治上也不像包拯那般四處樹敵,這樣的人理應不會如此受到非議,偏偏這股流言就刮遍京師。

如果文彥博還在京師的話,那王景范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他,這種手法是文彥博管用的手法,而且他也有這個力量。只是文彥博已經罷相,從哪個角度而言也不會這么著急回京師,那豈不是惹得皇帝心忌?就是富弼、韓琦也是絕不希望他能回來的。能夠有這樣的手筆,京師雖大也不會超過一掌之數,挨個算去也只有韓琦與宋祁的過節最為明顯,但這些都需要耐心的等待,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不過既然已經推測到韓琦的頭上,王景范對自己的推測也是極為自信的。

政治這東西不需要明確的證據,有證據又能如何,宋祁兄弟難道還要與韓琦赤膊上陣打上一架不成?韓琦有動機,有這個力量就已是足夠,況且根據王景范所知道的韓琦經歷而言,韓琦顯然不是一個眾人口中描述的那個宰相肚里能撐船的人,政治手腕亦是大宋帝國歷代宰相中頂級的那一類人。政治上的事情哪怕是地位懸殊,只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環境下,未必會是勢弱的一方必敗,若是如此包拯早就被多如牛mao的政敵抹殺了。

諸如韓琦等人終究距離於文傳還很遙遠,但對王景范來說可就不這么樂觀了,尤其是他還要在京師踩地皮,這可是人家的老窩,更可怕的是現任樞密使的韓琦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要替代富弼成為首相,且長達十年首相這真是令所有人都有些絕望。

「也許不知道這些更幸福一些!」王景范心中頗為自嘲的想到,這兩個同姓大族掰腕子也不是一兩次了,只是韓琦現在實在是太過強盛,而韓家的領頭羊韓絳若非是御史中丞這個非常敏感的位置,怕是連抵抗的心思都沒有。

值得慶幸的是韓琦再強也就他一個,他的兒子可沒有一個能考中進士的,韓琦若是沒有把握將韓絳一家一鍋端,那他自然會要顧忌到下一代兩個世家對抗的時候,將會面臨一邊倒的局面——王景范可以享受到韓氏家族帶給他的種種便利,但他也要必須承擔輔助韓氏家族對抗政敵的責任,即便是面臨韓琦這樣可怕的對手!

三月二十,王景范除判鹽鐵判官兼直昭文館——韓絳終於搞定中書men下通過了這項任命,雖然王景范的官品並未提升,只是貼職提一格,但是兼直昭文館已是直館的盡頭,再往上走就是學士了。當然老於世故的韓絳也預留下來進一步發展的空間,若是王景范在三司干的不錯且又想留京,可直接殺回崇文院當不了學士亦可判館事,差遣兩省向朝官邁進。

故事:宋庠宋祁兄弟從傳記經歷上來看xing格組合頗似蘇軾蘇轍兩兄弟,宋庠清約庄重,為人謹慎,不會輕易的表示自己的真實意見,甚至他似乎沒有自己的政治意見,雖然他官運亨通仕至宰輔,但政治上幾乎沒有什么建樹。

宋祁的xing格和蘇軾有些類似,更顯奢放通脫,顯然這樣的xing格鮮有能夠在政治上登頂的。不過宋祁遠比蘇軾要幸運的多,他生活在仁宗時代政治寬松加之他的文名為天下士人所推崇,他的仕途是坎坷了些卻也安逸優渥的渡過了他的一生。似乎從章獻太後劉娥親以「弟不可先兄」為由,自干預科舉考試名次將原本是探hua的宋庠置為狀元,而將本是狀元的宋祁置為第十開始,就預示了兄弟兩人仕途的命運。

宋祁與韓琦之間的恩怨多屬意氣之爭,兩人都是天聖年間的進士,宋祁比韓絳早一屆,兩人結怨之始便是文中的《聽說中山好》,其後亦有數次宋祁言語不當招惹韓琦——說起來從政真不是大嘴巴干的活。

宋祁雖無明確的政治主張,但卻對大宋的矛盾dong若觀火,《宋史?宋祁傳》中便有「朝廷大有三冗,小有三費」之語,並且詳加論述非常jing彩,其傳略中如此記述其奏章非常少見,他人不過二三語帶過,唯獨宋祁獨享可見其政治見解非同一般。

大體上來看,宋祁是個「難得糊塗」的人,此人也許見過慶歷新政遂對改革絕望,從而轉向了對生活和詩詞藝術的追求,知進退且又活得灑脫。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憐香惜yu為士大夫中少有,晚年知成都一次宴於錦江偶微寒,命取半臂,諸婢各持一枚,凡十余枚俱至,子京視之茫然,恐有厚薄之嫌,竟不敢服,忍冷而歸——有血有rou,多情有義,想想那個時代的境況,思之蘇軾,不由得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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