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將恐將懼(三)(2 / 2)

美人如鉤 蘇眠說 1501 字 2022-11-10

兩具*的身軀在大雨中緊貼一處,憑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沖動,他摸索著以自己的唇去尋她的唇,在將將觸到那柔軟的一刻,她卻倏然偏過了頭去。

嘩啦——

一道閃電,劈裂了夜空,照亮她眼底一片冷冷銀灰。

那一夜他終於帶她去了御花園中的百草庭,從沒有人敢去的地方。他用纖塵不驚的動作褪去她濕透的衣袍,一遍遍親吻她玉潤的發紅的肌膚,卻遲遲不肯動作。大雨瓢潑在窗扇上,像無數人在興奮地窺探著他們的秘密,興奮得舉手拍窗。他拉了簾子,將那只銀香球塞進褥子里,低聲問她:「暖和些么?」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銀香球中的一點火芒。

「你扔不掉它的。」他低低地笑,「看,還不是被我撿回來了。」

她披散的長發貼在如雪臉頰,一雙眼睛幽深發亮地凝著他。她仿佛漸漸找回了神志,漸漸明白過來他們此刻在做什么,也漸漸感受到愈來愈清醒的悸動。

仿佛還有些不能理解,她干燥的嘴唇微微翕動,他側耳去聽,聽見她疑惑地問:「你為何要這樣……待我?」

是真的疑惑,沒有怨恨,也沒有羞澀。

她是真的疑惑,他與她,為何要有這許多糾纏?

他閉了眼不回答,薄涼的唇自她圓潤的肩輕輕滑至纖白的頸,而後,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垂。

她全身一顫。

他的聲息沙啞地遞入她的耳中,震得她的耳膜曖昧地鼓動:「我想要你。」

她的眼睫壓抑地低垂,她似乎從沒聽過這樣直白的話。直白得甚至有些粗俗,像窗外不時斬落的駭人的閃電,不容人稍一錯眼。他仍是輕輕舔舐著她的耳垂,感受到她在懷中極輕微的顫栗,他便用體溫安撫著她。

他輕輕將她放平在榻上,小聲在她耳邊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不好處,你說說便好,莫要打我。」

她的眼神驟然一縮,凝注著他,像只緊張的小貓。他這回卻沒有笑,神容沉默得幾近於肅穆,他仿佛比她還要緊張,緊張得多。

她慢慢地伸出手臂,長袖在她臂上滑落下來,露出纖巧的手腕,如無骨的藤蔓,一分分地攀上了他的肩,摟住了他的頸。

那樣寒冷的雨夜,那樣幽深的房櫳,那樣溫柔的少年。

那如是夢,也該是她這二十多年里,最美的一場夢了。

***

後來,偶爾兩人纏夾不清的時候,段雲琅會在黑暗里抱著她吻著她追問:「我第一次做得可好?」

她臊得全身發紅,只管搡他,咬緊了嘴唇不答話。他便笑,又是那種清越安然的笑:「想必是很好的了。」

心縱有意要剜去那些骯臟的惡瘤,身體卻總有著至深的記憶。不需多作提醒,便牽扯出半生疼痛。這么久以來,段雲琅很清楚,他們的身體有多契合。床笫之間,如一個無人能侵擾的幻境,他可以對她做任何事情……

而余韻還未過去,她已然端著那副平平淡淡的聲氣,若無其事地對他說:「忘了我吧」——

段雲琅猛然睜開了眼。

就如猝然被拋上了河岸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什么也呼吸不到。

他用力瞪大眼睛,盯著床頂上層層疊疊如仙山夢境的金博山,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反應過來,這里是自己的王宅,自己昨夜是提前回來了。

因為她說,忘了她吧。

眼前似乎總晃動著昨夜那銀香球里的火光。幽幽裊裊的香氣,繚繞在她清冷的眼底。他其實記不清楚這一年半以來自己究竟找過她多少次,因為每一次都仿佛是一樣的,都不過是在床上的三尺之地騰挪廝殺、煎熬掙扎,她總是很清醒,而他也從未迷醉到忘了分寸。

昨夜他們並沒有爭吵。兩個人都很平靜,甚至面容帶笑。他仍然可以擁抱到她,就如過往的每一次一樣。他仍然感到幽秘的痛苦,就如過往的每一次一樣。

回首這一年半,自沈才人死後,風平浪靜,內外無事。他去找她,她便陪著;他不找她,她便等著。

她從來沒有說過,她究竟是怎么想他的。直到昨夜,直到昨夜她嘆息著要結束這一切,她也沒有說,她究竟是怎么想他的。

身體還是熱的,魂靈卻已然冷卻。

一年半了。

黑暗里,懷揣著各自的秘密與痛苦,他們已經廝纏了一年半了。

而她還是叫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