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寒中熱(一)(2 / 2)

美人如鉤 蘇眠說 1379 字 2022-11-10

他似乎很疑惑她今夜的反應。太淡漠,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淡漠,反而顯出了幾分真感情似的,透在她那雙微涼的眼睛里。

身體是熟悉的,心卻永遠疏離。

他抬起頭,就看清了她這淡漠的眼神。仿佛被兜頭澆下一盆拌著雪粒子的涼水,他的熱情一瞬間消退干凈,醉酒的眼神猛然回復了清明。

他狼狽地抽身而出,呆了片刻,才慢慢挪到了床邊坐好。

「醒了?」她淡笑,「醒了的話,我同你說幾樁事。」

他搖搖頭,「未醒得。」

她慢慢地舒展了身子,笑著側卧在床上,不以為意地道:「那我便等著你醒。」

他轉頭,茫然看她,表情似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她眼簾微合,不回應他的眼神。

「阿染,」他小心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她一根手指,「你一個人在這邊……除夜新年的……我總是想你。」

她沒有抽回手,卻也沒有更多的動作。話音淡淡地被風吹走:「多謝殿下記掛。」

他重重皺了下眉,「怎的了?往常你不是這般。」

她的嘴角又勾了起來,「往常我是怎般?」

他想了想,一字一頓地措辭:「你一向……聰明得緊。有時我只怕你太聰明了,本來見上一面已是艱難,你又如此,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殷染低著頭,窗外暗昧的雪光將她發熱的側容映作瘦而尖的鬼影。「今夜除夕燈會,」她頓了頓,「七殿下可也在?」

他的手猝然一顫,倉促抬起眼來,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一時竟空了下去。他啞聲道:「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她淡淡一笑,「我為何要怪你?我有何資格怪你?上回東亭之中說了那些話,我已自心生悔意,我想,殿下與我不過露水相逢,我卻這樣要求殿下,是什么道理?」

她每說一句,段雲琅便覺心上抽痛了一下。或許是醇酒為害,將尋常的鐵石心腸都灌得發了軟,才會這么輕易被她的言語刺中。亦或許是醇酒為害,過去都不想解釋的,今次卻只想向她剖個明白——

「那不是我,阿染!」話音短促地一窒,「是劉嗣貞……他也不是立意要害小七,你知道,照顧小七的是許賢妃……我也罰過他了,他說小七的病看起來雖然邪乎,但立春了便能好……」

她終於看了他一眼。

迷茫的暗夜里,那一眼的意味他看不分明。只是當她再度低頭的時候,他再也不能忍受地捧住了她的臉:「阿染,看著我,阿染……我……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傷害小七!」

她微微皺了眉,他又連忙放松了力度。她卻仿佛只是困惑,喃喃道:「我可沒說這一樁。」

他一怔,「那——是哪一樁?」

她發燙的手,一點點,自他的腰,往上,撫摸到他精瘦的胸膛。他屏了呼吸,未料到她這樣的主動——畢竟這只手的柔暖,他是太過迷戀了,迷戀得不敢觸碰不敢動彈,只生怕驚了她。

而況在她的撫摸中,他竟恍惚生出了一種錯覺。

一種她當真十分眷戀依賴著他的錯覺。

她忽然嘆了口氣。

他看著她,那目光幾乎是焦灼的。

「我知你也不好受。」她的話卻是這樣地莫名其妙,「你那日說,延英殿很難爬……我回來,便思量了許久。我想我若是你,我也不會顧念什么兄弟手足……不,便是現在的我,也沒剩多少人倫之情。我雖然傷心,但我亦知不該怪你,那日,我是僭越了……」

她一定是病迷糊了。往常她豈會說這樣的話?

她的手心按在他心口,他的心跳得又快又沉。她停了口,空氣里的靜默便逼得他難受,不自然地道:「我聽不懂你的話,你怎么僭越了?我們……」

「我們是怎么回事,你還不清楚么?」她卻截斷了他的話,輕輕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