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進面露難色,「這……」
「我們只要知道我們要的是什么就行了。」高仲甫笑意愈深,「你看這樁誣賴了李美人的案子里,誰是最要緊的?」
高方進撓了撓頭,「這小子可猜不准……不是葉才人么?還是戚才人?殷娘子?……孫公公?」
高仲甫笑吟吟地看著他,卻說了一句似乎毫無關聯的話:「果然聖人膝下,最聰明的孩子就是小五了。」
***
因李美人的案子涉及內侍省,與內侍省不過一牆之隔的掖庭宮里也風一樣傳遍了此事。
宮人們在猜度著,談論著,計較著,李美人突然的翻案,九仙門臨近的神策營,戚才人送到內侍省的祝禱文,高公公在清思殿外的狂言……種種內情,光怪陸離,猜不勝猜,防不勝防。然而在這謎案正中心的兩個人,聖人與李美人,反而是最容易看懂的角色。
聖人無奈,受制於宦官,從無自己做主的時候。
李美人蒙冤,拼死拖高仲甫下水,卻只不過白費了性命。
不過總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了。
那便是七殿下的病,在李美人自戕而死之後,確乎是逐漸轉好了。
「你們在說什么?」一個溫涼的聲音忽然響起。
幾個湊在一起碎嘴的宮女立時止了聲息,其中一個還翻起了白眼。
殷染並不著惱,神色依舊溫和:「李美人沒了?」
無人應答,她也不離開,就這樣裊裊婷婷站在耳房門口,很從容,卻無端給人壓迫感。終於有人耐不住,沒好氣地答了她一句:「是啊,沒了。」
因是逆著光,殷染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依約似是笑了笑,「謝謝了。」
殷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腳步仿佛是虛浮的,踏著積冰碎雪,沁涼的水滲進絲履中來,一點點沿著經脈往上攀,封了她的血液。
不該的,不該是這樣的。
她明明已經計算得很清楚,李美人不會死,只會被趕出宮去,而她則可以繼續追蹤出李美人身後的那個人。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天色已晚,殷染一步步掀簾走入內室,面無表情地拿起了《金剛經》。
「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
——「殷娘子?」
一個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宦者的聲音,令她驟然驚醒,如兜頭冷水潑下,眼中剎那冷亮。
她抓緊了經書轉過頭,窗外是劉垂文瘦瘦矮矮的側影。
「殿下說,他今日不能來了。」劉垂文恭恭敬敬地道,「請您不必著急,他記掛著您。」
殷染的手在袖中痙攣,突然,便將那經書往窗上砸去!
「滾。」她冷冷道。
佛經摔到了冷硬的窗欞上,又跌落下來。並沒有當真砸著外頭站立的劉垂文,但顯然嚇住他了,他呆了半晌才道:「是,奴告退!」
殷染將雙手捂住了臉,整個人貼著牆,身子都慢慢地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