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1 / 2)

穿越田園風光 莫如歸 10401 字 202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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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的一席話,令沈家人陷入了沉默。他們心中很明白,老二說的在理,老大家今時不同往日了,不是他們能呼呼喝喝的。可是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總是不甘心認命的,沒准老大家很快就不好了呢。

「總之,以後與老大家只能交好,不能結仇。我不管你們聽是不聽我的,反正……」沈東齊轉頭對劉越說道:「你以後多到老大家走動,別生疏了感情。」

劉越點頭道:「好,我會的。」他本身也很願意和老大家來往。

「……」沈家老爺子和老太太,沉默著不說話。他們一把老骨頭,難不成還要腆著老臉去求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東齊也沒想過要一朝勸好父母,他只是說道:「私塾這件事就這樣了,我做主,束脩減收三分之一。若是你們不聽我的,這事我就不管了。以後如何我也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別來找我。」

「……」

做了這個決定,第二天劉越帶著一些禮品上沈東明家的門。他看見楊氏,堆滿笑容道:「大嫂,前頭回來得匆忙,沒帶什么東西過來。今天東齊讓我拿了些年貨過來,你收著吧。」

楊氏還是第一回收到沈東明兄弟的年貨,顯得有點吃驚,又有點不以為然,笑道:「來就來了,還帶什么東西,家里啥都不缺。」缺的時候過去了,那時候咋沒人送呢。

「呵呵,一點心意,是要的。」劉越勉強笑道,人家說的也對,現在啥都不缺了。

「進來吧。」楊氏收了他的禮說道,收得心安理得,她是大嫂,為什么不收,不收白不收。

「哎,大哥他們都在家吧?」劉越跟進來,在身後問道。

「在,大年下地,不在家能干啥去。」又不是往年,這個時候基本是上山打柴了,那叫一個辛苦,整整一個月也賺不了幾個錢,可是有好過沒有,再辛苦也要熬著。楊氏想起前頭幾年的艱難,心下感概道:「也就是今年才這么閑,不像你們,老早地就能回家過年。」

說得劉越訕訕地,怪尷尬,他是真的想象不出來,沈家大房以前的艱辛。

進了屋里,跟大伙兒打過招呼,楊氏招呼他坐下喝茶。

沈東明問道:「二弟媳婦好空閑,今天又來干啥?」可別是又為了私塾的事情,那得煩死人。

「是這樣。」劉越從懷里掏出一個帖子,說道:「三弟家的和哥兒今年秋天不是下場了嗎,鄉試的結果出來了,他考中了童生。雖然才是第一步,但也是個好兆頭。家里二老就想吧,讓大家伙趁機聚聚,聯絡聯絡感情。」抬眼瞧著面無表情的他們,劉越硬著頭皮說:「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吃頓飯大家有啥事就說開了。那些對對錯錯地,跟親爹娘算不來那么仔細。只要翻過去這一頁,往後大家和和氣氣地,不也很好嗎?

沈東明的嘴巴又癢癢地,想抽煙,他咂咂嘴說道:「二弟媳婦把帖子拿回去,這帖子我們不能收。」

劉越道:「怎么不能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的?大哥心里還怨著,那是應該的,可是眼下正是一個機會,爹娘也服軟了……」

「他們服軟了?」沈東明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說道:「你敢在我跟前胡扯瞎掰,你來沈家多久了?你有我了解他們嗎?」他爹娘是啥性子,有誰比他更清楚,沒有比他更清楚的。

劉越說的話,他一個字兒都不信。

「這是沈東齊的主意吧?」除了沈東齊也沒別人了,上次因沈君和被打的事,把沈東英一家子全得罪了遍,他們更不可能來賣好臉。

「……」一下子被道破,劉越啥也說不下去,他就知道這事行不通。

沈東明道:「老二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你回去告訴他,我沈東明這輩子做夠了孫子。以後但凡是家中二老的身後事,盡管叫我出錢分擔,除此之外,一律別來找我。」

此話擱得夠狠,堵得劉越無話可說。他可算是認識到了沈家大房得態度,別說宋景微本來就對沈家本家沒感情,說話叫一個難聽。就連向來老實厚道的沈東明和耳根子軟的楊氏也變得強硬了。他不禁想,若是早一年半載來求和,局面又會怎么樣?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他喝了一杯茶,連板凳都沒有坐熱就拿著帖子回去了。

「把這東西也帶回去。」沈東明拎著被楊氏收下的東西追上去,塞給劉越道。

「大哥,這……」劉越想還回去,被沈東明阻止了,強硬道:「拿著,你和老二的心意我們領了,可是一碼歸一碼,我們家現在不需要這些。」

劉越只好去看楊氏,愁著臉道:「大嫂你勸勸大哥,東西都帶來了怎么能又帶回去呢?」

楊氏為難道:「這事我聽老沈的,你就帶回去吧,啊,以後你要來我們歡迎,卻不用帶啥東西來。」

就這樣,劉越被送了出去,手里拎著一堆禮品,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

關上自家大門,沈東明對楊氏數落道:「眼皮子淺,一點東西就把你收買了,也不看看他們是來干啥的。」只要是沈家本家的人一上門,就沒有好事。

楊氏想想也是,自己又不缺那點東西,干嘛要手賤去收,她說道:「好好,聽你的,我以後再也不收了。」

日上三竿,宋景微出來外院,才聽楊氏說起劉越來過的事情,他說道:「又是來說私塾的事?」

楊氏道:「倒不是私塾的事,聽說是老三家的和哥兒考中了童生,老二的媳婦來下帖子請咱們去吃頓飯。」只一個童生而已,就下帖子請人,他們家熙哥兒當年考中秀才的時候,也不見得這么鋪張。

「哦?帖子收了?」

「沒有,哪能收呢。」楊氏心里很清楚地道:「他們欺人太甚,這回讓老二媳婦來賣好臉,也不過是因為想拿好處。」沈家本家是些什么人,他們也算是知道了。但凡他們有點脾性,就不咽不下這口氣,是一定不會急巴巴地貼上去的。

「嗯。」宋景微聽說沒收,心里也贊同,他對沈家本家人更沒有好感。

「兒媳婦剛起來,快喝口熱水吧,我去瞧瞧熙哥兒,他做事毛手毛腳地。」楊氏說道,不一會兒就見沈君熙端著飯菜來了。

全是營養好消化的早點,青年一一小心地擺在宋景微面前,那股體貼勁兒,恨不得自己動手送到他嘴邊。

只因昨晚睡得不好,今天才起晚了,要不也用不著這樣勞師動眾,顯得都在伺候他似的。

「你們都去忙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宋景微說道,被人圍觀著吃飯總是怪怪地。

「好好,娘去忙,熙哥兒留下照顧你。」楊氏說道,見兒子對兒媳婦溫柔體貼,說不出的上心,她就滿意地離開了。

「你多吃點。」沈君熙比劃道,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吃。

宋景微用眼角睨了睨他,沒有說什么,端起碗就吃起來。

年關越來越近了,最近這幾天的天氣也越發寒冷,沈家大房人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襖。宋景微更是家中的重點保暖對象,楊氏等人總是怕他著涼,總是讓沈君熙時刻盯著他,不許他脫下外面那層毛絨絨的披風。

宋景微很想告訴他們,懷著寶寶一點都不怕冷。但是看見每個人顯而易見的關心,他就說不出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穿得像個毛球,令自己連走路都像滾動一樣。

離新年還有一天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小雪。

除夕夜守歲的時候,沈東明哈哈笑道:「瑞雪兆豐年,明年是個好年份咧。」

他們農家人,看天吃飯,最高興的就是豐收了。

「是啊,兒媳婦那地明年也要下種了,看來是個好兆頭。」楊氏開心道。

沈君熙跟宋景微坐在一塊兒,圍著暖和的火爐,齊齊微笑。

瞧著關心日漸親近的兒子和兒媳倆,楊氏欣慰地說道:「景微若是累了就回屋休息吧,我和你爹守著就成了。」

宋景微點頭說:「好,現在還不累,再坐一會兒。」

楊氏又跟沈君熙說道:「熙哥兒陪你媳婦一道回去,明天還要一早起床,可別忘了。」

「嗯。」沈君熙望著母親,認真點頭應道。

一場雪連著下到新年的早上,沈家大房起來拜神的時候,堪堪停了。也是為了搶頭一炷香,沈東明和沈君熙起了個大早。楊氏比家里的男人們起得更早,她在天還黑著的時候就准備好了大公雞和豬肉,一些香燭炮火。

在去拜神的路上,遇到許多村里人,大家相互問好,祝賀新年。

沈東明笑得爽朗,和每一個碰面的人親切地道了句:「早啊,新年好!」

這個時候,人人也是笑容滿面地對他道:「新年好!」

等拜了神回來,家里楊氏已燒好了早飯,是一頓豐盛的早飯。她對男人們說:「快進來烤烤火,暖和暖和,外面可冷了吧?」

「走著就不覺得冷,一停下來就冷了。」沈東明放下東西,搓搓手說道,連忙進屋里的火爐邊烤火。

沈君熙也放下東西,脫下軟皮做的手套,先到火爐邊烤烤火。他迎著早晨的露水出去的,此時身上帶著一身寒氣,頭上還染著不少霧水。等把身上的寒氣去得差不多了,他對雙親比劃道:「我去喊媳婦吃飯。」

「去吧。」楊氏微笑道,溫和的臉龐在火光下顯得特別慈祥。

此時的天還是很早,深冬的陽光關在厚厚的雲層了,不曾探出頭來。每天的這個時候,宋景微還在屋里酣睡。

沈君熙輕手輕腳地進來,走到床邊,用溫熱的手掌覆上媳婦的臉頰。

雖然他的手剛剛烤了火,他覺得很暖和了,可是宋景微一直睡在溫暖的被窩中,這點暖度對他來說是冷的。

「……」被驚醒之後,他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沙啞著嗓音道:「幾點了?」

「嗯?」沈君熙疑惑著神情看他。

「沒什么,我是問現在什么時辰?」宋景微默了默,說道,他看見外面的天還不算很光亮。

「該吃飯了。」沈君熙見他如此,比劃道:「雪剛剛挺,今天是陰天。」也許中午會放晴,誰知道呢。

「哦……」宋景微點頭道,爬起來穿衣服。

沈君熙井然有序地替他遞來衣物,下床時幫他穿上厚厚的棉鞋。他看見,媳婦的腳不再是蕭條修長,而是變得浮腫起來,他捏捏手中的大胖腳,比劃道:「會疼嗎?」

「沒什么感覺。」宋景微站起來,習慣性地活動活動手腳,說道:「要快點才行,別磨蹭。」

「嗯。」沈君熙給他端來熱水洗漱,梳頭束發。

安靜坐在銅鏡面前,瞧著身後熟練梳頭的青年,宋景微有些恍惚。曾幾何時,他很討厭別人的觸碰,到今天為止,青年卻已經是他生活中的大部分。從早到晚,從吃飯到睡覺,不管是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

大年初一,一家人圍在溫暖的火爐邊,吃上一頓豐盛的早飯。便吃便聊著,說點開心的事情,氣氛十分溫馨。

因為日子有了期待,有期待就有滋味,心里就高興。

「我瞧著景微就是這個月的事兒了,咱們是提前讓穩婆住在家里還是怎么地?」

沈東明說:「景微是個男的,給他找個會接生的男的,不是更好?」

沈君熙比劃道:「找個男的。」

全家都這么說,關鍵是兒媳婦也點頭,楊氏就說道:「行行,都聽你們的。等過了這幾天,我馬上就去找。」

「胡郎中不是會接生嗎,找他不就好了?」想到兒媳婦一直是找胡成春看病的,沈東明這樣說道。

「他是大夫,當然會,可是……」楊氏說道:「恐怕他不願意到家中待產。」他們都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門關里走一趟,有多少人沒能熬過來。他二叔沈東齊前頭那個老婆就是這樣,生孩子的時候去了,一屍兩命。

想到這兒,楊氏連忙呸了呸,不去想那些晦氣的事情。

「興許他肯呢,不行就出多點銀子。」沈東明說道,誰不知道胡郎中最愛財呢。

「那好,我過幾日就上門去拜訪,好好跟他說說。」楊氏這樣決定道。

長輩們討論著自己的事情,宋景微安靜傾聽,嘴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坐在他身邊的青年也一樣,很喜歡聽父母親談論他們孩子的事情。說到即將出世的小寶寶,他的眼神充滿寵溺和深愛。望向身邊愛人的目光也是一樣地,像一壺溫度剛剛好的清茶,不濃不淡,清新宜人。

往年過年的時候,沈家大房因為親戚少,不需要走動,所以是村里過年過得最冷清的人家。今年也是一樣不走親戚,這個年卻似乎跟往年的清冷完全不一樣,人人都覺得過得很舒心,很熱鬧。

裴鴻軒和吳喜來拜年,楊氏留他們在家吃午飯,就更熱鬧了。

因著裴鴻軒有孕,宋景微又快生了,大家都喜氣洋洋地,不時在談論孩子的事情。

裴鴻軒就對沈君熙問道:「你的孩子就快出世了,你有想過給他起什么樣的名字嗎?」

眾人瞧著孩子的爹,只見沈君熙抿著嘴點頭笑笑,比劃道:「想過的,要先問問媳婦的意思。」他側頭看著宋景微,頗有幾分乖覺的意思。

「喲……」大伙兒們打趣地笑了,都知道沈君熙疼媳婦,聽媳婦的話,可是也太過了點吧。

「大叔怎么說?」裴鴻軒又向沈東明問道,他就不信了,宋景微憑什么在家里橫行霸道。

沒成想沈東明笑呵呵地說:「大叔沒讀過幾本書,讓兒媳婦取吧,兒媳婦才是文化人。」

楊氏點頭附和道:「是這樣沒錯,都聽兒媳婦的。」他說什么名字好,就取什么名字,這不是應該的嘛?

「……」裴鴻軒無奈地看看這家人,真是,把兒媳婦縱到天上去了。

下午在房中休息,沈君熙用筆墨寫了幾個名字,拿到宋景微面前給他看。瞧見媳婦疑惑的眼神,他笑著比劃道:「是名字。」

「哦。」原來如此,宋景微逐個看下來,在沈暢二字上停留片刻。也不見得這個名字有多好,就是有眼緣吧,他伸手點了點它道:「叫這個如何?」

沈君熙一看宋景微指尖下的字體,就笑了,比劃道:「也正是我喜歡的。」他心儀的名字。

「嗯,到時候再起個上口的小名。」宋景微突然睨著他說:「你們這兒不是流行起小名嗎,什么狗蛋鐵蛋,二娃子。」

「……」沈君熙微窘地笑了笑,那些名字確實太土氣。

「你的小名是什么,也是狗剩什么的?」宋景微好奇地問道。

「唔……」沈君熙猛搖頭,比劃道:「我沒有那樣的小名。」

「哦?那是什么?」他追問道。

「……」沈君熙立刻就躊躇了,還沒說就先紅了臉,在宋景微的注視下,他比劃道:「小時候叫笨笨,長大就不叫了。」

「笨笨?」宋景微不太確定,是不是這個意思。

「嗯。」再次聽見這倆個字,沈君熙燒紅了耳朵,特別是從媳婦的嘴里喊出來。

「你不是考秀才了,怎么會笨?」難道是反話?賤名好養活?

「小時候笨,長到三歲還不會說話。」沈君熙比劃道。

「哦……」關於說話的事情,宋景微點頭帶過去,說道:「我看你挺聰明的。」

「……」被誇贊了,沈君熙面上笑得挺淡定,心里隱隱發甜。

初一過去了,初二初三走親戚,初四初五村里的人們開始互相走動串門子。楊氏今年走動得十分積極,把家里准備好的一些年貨送給大家。因著她兒媳婦在村里著實是個人物,大伙兒們對她也是客客氣氣地。這就是楊氏想要的效果,她總想著把大伙兒們的關系打好點,給她兒媳婦少惹一點麻煩。

聽聞知縣大人年前曾在沈家大房吃飯,與他們家的兒媳婦是朋友之交,村里人就不敢再放肆地嚼舌根子了,他們更加趨向於想和沈家大房交好。是以無論楊氏走到哪里,都幾乎被人熱烈歡迎。

這其中,當然不包括本來就跟楊氏和沈家大房不對付的人。

沈家本家算是一家吧,不說沈家二老如何,反正王氏看楊氏各種不順眼,其中還有不想承認的嫉妒。

在初六這天早上,沈家大房收到一封來自隔壁鎮再隔壁鎮的信件,收信人是楊氏。

楊氏疑惑地打開看看,不太認識字,便讓沈東明給她說說。奈何沈東明認識的字也有限,他只會寫自己的名字而已,他說道:「要不拿去給熙哥兒看。」

楊氏說道:「還是給咱兒媳婦讀吧。」

把信給了宋景微,宋景微看了就說道:「這是您娘家弟弟給您寄的信,上頭說……」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說您母親病了,請您速去看望。」

「我娘病了?」楊氏大吃一驚,在她印象中,她娘親總是彪悍風火地,好像永遠不會累似的。上次也聽楊雙嬌說過,她娘親身體不錯,還硬朗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嗯,還說吃葯看病用去不少錢,家中已囊中羞澀。」宋景微說道。

「……」楊氏愣在那兒,好一會兒才眨眼道:「不是說弟弟賺了不少錢,怎么病一場就花光了?」

「也不排除生了大病確實要錢。」宋景微說:「去看看無妨,盡一份心意是應該的。」假如楊氏的娘家母親真的有病,楊氏不去就顯得不孝。假如楊氏的娘家母親沒病,卻看過了自己也安心,或者說也死心了。

「景微說的也是,不管咋樣,咱們去看看也就是了。」沈東明說道,他最清楚妻子的心思,其實是想去探望的。

「可是……景微如今這樣,咱們怎么走得開?」楊氏心動是心動,可是家里這邊她也丟不開手,不放心。

「沒關系,您二位一起去吧,也不會很久。」宋景微乜了乜沈君熙,說道:「家里有他就行了,不用擔心。」

沈東明見狀,拉拉妻子的袖子,說道:「是啊,有熙哥兒照顧他媳婦,咱們不用擔心,熙哥兒比咱們還上心呢!」

楊氏也不是很遲鈍,點頭說道:「也成,那你們要好好地,娘和你們爹去個四五日就回來。」

宋景微說:「不忙,能在元宵之前回來就好了。好不容易去一趟,玩得盡興些。」

倆人都點頭,若是那邊真的需要,他們也不一定啥時候能回來。

當天上午,楊氏便開始收拾東西,准備啟程回娘家探親。宋景微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碎銀子,挑出十兩左右,用一個荷包裝起來,讓沈君熙給她母親帶著。

「怎么又給銀子?」楊氏接過兒子手中的荷包,一看又是銀子,忙退回去說道:「兒媳婦給的銀子都用不完,就不必再給了。」現在宋景微每個月都給定量的銀子給她,偶爾還有額外給的,加起來可不少。

沈君熙比劃道:「媳婦說給您帶著備用,到時候能用著就用,用不著就帶回來。」

「這我當然懂,我這不是已經夠了嗎,我帶的這些盡夠了。」楊氏還是不肯收,說道。

「娘,您拿著。」沈君熙不管她怎么說,就是塞進她手里,比劃道:「媳婦給的,是他的心意,您不要怎么行?」

「……」楊氏哪里能不領這份心意,若是宋景微對她不理不睬,那才叫難受呢:「那好吧,我就帶上,到時候用不著就還給你媳婦。」她說道。

「嗯。」沈君熙笑了笑,大家都知道這銀子是不可能還回去的,因為怕宋景微會生氣。

「行了,回去好好照顧你媳婦,娘和你爹不在的時候,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點兒都不能放松,知道嗎?」楊氏說不擔心是假的,若不是娘家出了這樣的事,她是哪兒都不肯去的。

「娘放心,媳婦會好好地。」沈君熙比劃道,眼神堅定又執著。

「哎,一定會好。」楊氏嘴里心里都這樣期望著,她希望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好好地守著大孫子出世。

就是這份心急,她和沈東明吃過午飯之後就起程了,駕著家中的牛車,急匆匆地趕往遠隔著兩個鎮的娘家。估摸著等他們到達的時候,天色也漆黑了。

在路上的人,擔心著家中的親人。在家里的人,也擔心著路上的親人。

家中父母出門以後,家里的大小事就落在沈君熙的身上。他要照顧整個家的大小瑣事,還要仔細照顧就快生寶寶的媳婦。幸好這些家務瑣事對沈君熙來說已是平常,不管是喂雞還喂豬,煮飯還是洗衣,對他來說得心應手。

晚上早早地做好晚飯,讓宋景微趁熱吃飽了,給他打上熱水洗個熱騰騰的澡,好讓他安心睡覺。

待媳婦睡了,他才開始理會自己。洗完澡,還要把衣服洗了晾上。去家中各處走一圈,查看有無異常,再倒回來睡覺。第二天一早就起來,打掃做飯喂家畜,還要放狗出去跑跑。

很多時候,宋景微都是安靜地看他忙碌,看他井然有序地完成各種瑣事。

發現青年很有耐心,無論是做什么都很認真細心,很靈活很專注。似乎除了不會說話,他什么都可以。這不禁讓宋景微想起一句很著名的話語:「上帝為你關上一道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他想,青年的窗就是身上各種的優點吧,越是了解就越是深刻地感受到青年的好處。

忙碌中的沈君熙,很享受媳婦的視線,若有似無地追隨著自己。偶然他會微笑地回視過去,卻又害怕因此打斷這種美好的追隨。他很希望被宋景微注視,被宋景微看在眼里。

就像他很早以前就開始期待的那樣,媳婦今天有沒有更喜歡他一點。

今天沈君熙可以很肯定地回答自己,有的。

在路上奔波的沈家夫婦二人,也在天黑以後達到楊氏的娘家。楊氏的弟弟楊水生還沒睡,他恰巧出來鎖門,便見隱約是二姐和二姐夫來了。很是吃驚,他瞧清楚確實是楊氏,連話都說不出來。

「阿弟?」楊氏上前去,喚了喚道,那個熟悉的身影約莫是她的阿弟。

「你是……二姐?」楊水生面露激動,顫聲問道。

「是啊,阿弟,我是二姐呀!」楊氏有心和弟弟敘舊,可是心里頭惦記著母親的病情,趕緊說道:「娘的病情怎么樣?咱們快進去看看,一會兒再說別的。」

楊水生愕了愕道:「娘的病情?娘的什么病情?」

楊氏心急道:「你不是在信上說,咱們娘病了嗎?她到底生的什么病?」

楊水生愣愣地對姐姐說道:「娘沒生病,我也沒寫過信給你。」他知道二姐的情況,也知道馮氏的態度,這些年哪敢寫信與楊氏來往。

「你沒寫信?那是誰寫的信?」楊氏也愣了,難道他們被騙了不成?

沈東明從懷里把那封信掏出來,遞給楊水生道:「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楊水生也是度過幾年書的,一看,信上的內容都是莫須有的事情,他難以理解,又了然道:「這信不是我寫的,不過我知道是誰寫的。」

「誰寫的?」沈家夫婦追問。

楊水生難堪道:「一定是娘讓村里的老童生寫的。」他們村里有個五十多歲的老童生,專門給人寫信什么的,他的字跡人人都知道。

「竟是這樣?」夫婦二人心下復雜,這事果然是有蹊蹺。至於是什么蹊蹺,那還用想嗎,都是馮氏自己弄的。

顯然楊水生也想到了,所以才臉色難看,他說道:「娘也真是的……害你們巴巴地趕來,真是對不住。」

「……」楊氏和沈東明還沉默著,一時不知道怎么面對這個結果。

「水生啊,是誰來了?」剛睡下去的馮氏,聽見村里有狗吠聲,又聽見自家院子里有動靜,便摸黑著起來問道。

楊水生瞧了瞧姐姐和姐夫,見他們點頭,才回頭跟馮氏說道:「娘,是二姐和二姐夫來了。」

弟弟說話的同時,楊氏一馬當先地走進去,和馮氏來個面對面,她叫道:「娘,我聽說你病了,我來看你了。」她心里頭隱隱藏著火氣,她拋下即將生產的兒媳婦,風塵仆仆連夜趕路,得到的就是刻意的欺騙,這叫她怎么能不上火。

「你……你是二丫?」馮氏不確定地問道,她聽聲音才辨別出來,這是她的二女兒楊雙巧。

「對,是我。」楊氏說道:「聽說您生病了,吃葯吃得把家里都掏空。我瞧著您現在走路有勁,中氣十足,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馮氏絕對沒想到,楊氏會來得這么早,偏生這個不上不下的時候來了,她什么都沒有准備好。眼下被女兒這么一質問,她哪里回答得出來。何況她還沒來得及和楊水生通氣,恐怕楊水生早就告訴了楊氏,她沒有生病。

「娘,您怎么不說話?」楊氏又問道。

「說啥話,我不這么說,你能來看我這把老骨頭嗎?」馮氏指著楊氏的鼻頭罵道:「你瞧瞧你自己,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給你吃給你喝,我容易嗎我?可你是怎么回報我的?年紀輕輕地就跟男人跑了,幾十年也沒惦記過娘家還有個老娘,你是一頭白眼狼!」

楊氏說道:「我是白眼狼,我活該被您賣給有錢的男人做妾,跟親姐一起伺候一個老男人。您心里只想著錢錢錢,我沒錢的時候你可稀罕我的惦記?現在我有錢了,您的信就來了。您養大我不容易,這我承認,可是就因為您是母親,就活該我啥都得聽您的?您叫起去跳火坑我也得去不是?」

馮氏梗著脖子說道:「那怎么能叫做妾?跟親姐一起嫁個男人很委屈你嗎?你以為自個是小姐出身,有吃有穿就不錯了你!」

「謝謝您了,我現在也有吃有穿,要不您也不會多看我一眼的!」楊氏紅著眼睛道,這是她親娘,眼里頭只有利益的親娘。

「那是你運氣好。」馮氏想起楊氏如今的風光和家底,剛才的氣焰下去了一點,她就是這么現實的人,有錢才是硬道理,她說道:「你埋怨我也罷,恨我也好,我始終是你娘。如今你的日子過好了,難道還不能孝敬孝敬你親娘?你娘以前過得什么苦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日子過得太苦,才希望你們嫁給有錢人,我怎么就錯了?」

當年那事,她有她的道理,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就是到了今天這份上,她也不認為自個錯了。楊氏如今過得好,在她眼里確實只是運氣好而已。

「您過得苦我知道,所以我才留下來。」所以剛才沒有掉頭離開,她心里再恨再怨也還是惦記著親娘,這就是人的天性。楊氏心酸地說道:「要不是這樣,我何必大晚上地趕來。」還不就是心里還有老娘,誰叫這是自己的親娘呢。

「你還知道就好。」馮氏聽女兒服軟,乜了一眼背後的沈東明,說道:「都別杵著了,快進屋里來說話。水生,快叫你媳婦起來倒茶。」

楊水生連忙道:「我來泡就好了,二姐姐夫快里面請。」

馮氏冷哼了一聲,因著女兒和女婿在這里,就罕見地沒有再說啥。

進了屋里,大伙兒坐下,倒上茶水,楊氏喝了一口,平復了心中情緒,才開口道:「是不是大姐回來過?」上次一別,也不知道大姐楊雙嬌怎么樣了,眼下看來,應該是活蹦亂跳地。

馮氏說:「她是回來過,沒多久又走了。」提到大女兒,她老臉一沉,說道:「別提那個混賬東西,我辛辛苦苦給她看好了一戶殷實人家,她不去就罷了,竟然還跟個窮酸鰥夫在一道鬼混,真是氣死我了!」

對這樣事情,楊氏不做表態,她說道:「大姐是怎么跟您說的?」總不會給她說好話,她就知道。

「沒咋說什么,就是說你現在日子過好了。」馮氏乜了她一眼,說道:「我聽大丫說你家娶了個不得了的兒媳婦?他厲害得緊,把你們家管得嚴嚴實實?」

「沒有得是,我兒媳婦很好。」楊氏和沈東明異口同聲地說道。

「嘖嘖!瞧你們這慫樣兒,老娘就不信這天底下有很好的兒媳婦。」馮氏嘲諷著女兒和女婿道:「你們以為兒媳婦都是什么好東西,別把他們看得太起了,不過就是替人生孩子,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楊氏道:「娘您別忘了,您也是別人的兒媳婦。」

馮氏一時無語,便又聽女兒教訓道:「天底下就是因為有您這樣的人,才有諸多矛盾和吵鬧。就因為自己過得不如意,便也揣測別人的美滿是假的,您是什么心態?我告訴您好了,您是嫉妒羨慕,想恨個好兒媳好婆婆也恨不到。」明知道馮氏以前有個惡婆婆,楊氏也就不往下說了,馮氏固然可恨,以前卻也過得可憐極了。

不止是楊氏想到馮氏的可憐,馮氏也想到自己的可憐。三十多歲上頭就死了丈夫,獨自拉扯大三個孩子。她若是不彪悍,不風風火火手腳麻利些,連一口吃的都搶不到。

「但凡有辦法,我也希望您的日子過得好些。」沉默了良久,楊氏從懷里掏出一包碎銀子,放在桌上說道:「這是我那兒媳婦特意准備的,說用得著的時候總會用上。您拿著,該吃的吃,該穿的穿。」

馮氏沉默地:「……」

「往後真有個病痛,我也不會真的不管。」楊氏對弟弟楊水生說道:「阿弟,以後有啥事就寫信來……」

楊水生悶頭不語地點頭,他心里也是對不起姐姐的,從前馮氏的舉動,有一大半都是為了他這個獨子。

因為家里有個待產的兒媳婦,楊氏和沈東明瞧著馮氏健健康康,也就不想多待。第二天早上,他們就准備起程回家。

臨走時,楊氏對馮氏說道:「娘,我那兒媳婦懷著我們的大孫子,已經快生了。約莫就是這個月的事,到時候生了娃,你們一家子過來瞧瞧。」目光觸及弟弟和弟媳,她再次說道:「兒媳婦不是用來生娃的工具,他們是親人,你對他好他就對你好。讓這個世上多一個真心對您好的人,何樂而不為呢?」

不管馮氏心里怎么想,她該說的該做的就是這樣了。

想到家里的兒子與兒媳,還有那尚未落地的大孫子,他們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留。

下午時分,沈君熙和宋景微剛剛吃過午飯,在屋里無聊地呆著,一邊烤火一邊喝茶,都安靜得很。他們聽到小黑嗷嗚嗷嗚的叫聲,像吠叫又像撒嬌,這種表現只對待熟悉的人才會有,門口會是誰來了?

「難道是裴鴻軒和吳喜?」宋景微猜測道。

「……」沈君熙搖搖頭表示不知,他對宋景微比劃道:「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待著。」自從剩他一個人照顧宋景微之後,他離開時就會叮囑一遍。

「你去吧。」宋景微習慣地道,懷著孩子九個多月了,他還能有什么不能習慣的。

「嗯。」沈君熙才起身走了,來到門口,打開門一看,吃驚地張開嘴,竟是父母回來了,他笑著比劃道:「怎么就回來了?」

沈東明嘿嘿地笑著沒說啥,楊氏愁著臉說:「別提了,你外婆根本就沒生病,我們呆了一宿就回來了。」又道:「景微呢,景微怎么樣啦?我們不在的這天一切都好吧?」

沈君熙比劃道:「他很好,家里的一切都好。」

「那就好了,來,幫娘提點地瓜進去。你舅舅剛挖的,我拿回來給你媳婦嘗個鮮。」楊氏從牛車上把地瓜拖下來。

沈君熙連忙上前去接,發現地瓜挺多的,有點重。不過地瓜的味道也還不錯,想到自個的親娘時刻時刻都惦記著自個的媳婦,他露出慚愧又感激的神色。母親是他這輩子最愛最感激的人之一,她對他們總是這么體貼慈愛。

「都進去吧,我去把牛放一放。」沈東明笑道,駕著搬空的牛車走了,喂牛去。

「熙哥兒,你先進去,我來關門。」楊氏說道,等沈君熙進了門,她把大門關上,倒是沒上鎖。

倆人先到廚房把地瓜放了,洗干凈手,才搓著手進了暖和的屋里。

宋景微瞧見楊氏,也疑惑道:「您這么早回來了?」

楊氏笑道:「是啊,娘家沒什么事就回來了,我這不是惦記著你嗎?他們啥時候來都成,可你就要生了,我走開了不放心。」

宋景微能感受她滿滿的關心,說道:「您快坐過來,暖暖手。」拿過手邊茶幾上的茶壺,給楊氏倒杯熱茶:「來,喝杯熱茶。」